公主府和陳家華家都不在東街,因為他們這些世家人數眾多,府邸龐大,有的都自成一條街,而東街大都是一般官員的家宅。劉仲覺得自己家人口簡單,最後隻在東街要了一小塊地蓋了梁王府。


    李長風剛剛出宮就聽聞街上暴亂,布置禁軍警戒的時候就先沿著皇宮前麵的禦街而下,而東街正好與禦街垂直,與皇宮平行,所以那裏是最早被掌控的地區,然後才是別的地方。


    華為帶著華家陳家的家丁還有公主府的侍衛與那些暴徒混戰在一起,他盡力找了所有能用上的人,但是仍然抵不住源源不斷聞訊趕來的敵人。


    李長風看見濃煙後趕到隔了半個城外的公主府時,公主府裏已經血光四濺。他帶的禁軍一衝進去,情勢立馬一邊倒,華為看見他又驚又喜,驚得是廢帝在裏麵,喜得是大家都有救了。


    等一切平息下來,日頭已經高掛在正空。


    李長風看見血人一樣靠在地上喘氣的華為,心道這位華家的少家主倒不是膿包。眼裏就流露出幾分讚賞。


    此時小院裏的侍女驚叫起來,永林大長公主驚嚇過度,已經昏過去了。華為正記掛著劉琅,聞言連忙趕進去,隻見姑母躺在床上麵如金紙,女官蘭英正站在一旁垂淚,他心下著忙,正想轉頭找禦醫,卻看見錦帳後麵隱隱綽綽有人,他想叫劉琅,一時不知道怎麽稱呼,當年他都是叫陛下,連忙改口低叫一聲:“瑜兒?”


    兩個消瘦的人影躡手躡腳從錦帳後轉出來,滿臉的惶恐,正是劉琅和劉瑜,表兄弟多年未見,各自形貌大變,一時間氣氛有些凝滯。見他們居然沒主意了,跟進來的華嚴山急了:“趕緊想法子,我不想把琅兒交出去。”


    而李長風就在外麵,剛才還問要不要把姑母送到皇宮裏。


    公主忽然睜開眼,低聲道:“去梁王府。”


    可是梁王去了鞏縣,府裏都是那個吐蕃王妃做主。華為猶豫不決,去華家那簡直就是引火燒身。


    華嚴山卻不管了:“就去梁王府,拖一天是一天,總有法子把他們弄出去。”


    華為想來想去,指指劉琅兩個:“把衣服脫下來,待會我帶他們先過去,五叔在這裏善後,撿兩具個頭差不多的屍體,將衣服套上,然後扔進火裏燒得麵目全非才行。”駙馬和他的兒子陳楚文還留在開封,這裏沒有當家的男人,華嚴山出麵料理是順理成章。


    大的馬車已經被燒了,他們弄來幾輛還沒有燒壞的小油車,這是素日裏在府邸裏走動用的車子,如今也顧不得了。劉琅兩人草草裝成侍女混在小車裏。


    李長風沒有起疑心,雖然他半道上就知道廢帝被劫持,但是他來的遲了一些,並沒有聽到那些流民們的叫嚷,他以為廢帝早已經被明教中人帶走,壓根不知道人已經藏進了公主府。至於王府侍衛死傷大半,剩下幾人都被華為帶到梁王府,剩下的兩府家丁也被華青山警告不準順便嚼舌頭。


    他們先路過華府,結果發現華府也被攻擊,已經被趕來的禁軍救下,但是近一半的房屋起火,華青君等人都在指揮救火,他偷偷說明狀況後。華青君隻吩咐:“你看著辦吧,把你母親和嬸嬸幾個姐妹全部帶過去,家裏住不得了。”


    隨後的一路上很順利,順利的讓華為心裏發毛,直到進了梁王府,李長風心急火燎匆匆而去,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是男人,隻能和幾個侍衛看著姑母被梁王府侍衛抬進去,蘭英臨走前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她以前是太皇太後的心腹女官,華氏去世後,她就隨了姑母。劉琅兩人躲在馬車裏,不敢下去,劉瑜一直忍住咳嗽,憋得滿臉通紅。


    他們被沈雄帶去梳洗,華為才發現自己身上都是血,棉袍已經開始發硬。那個沈雄一直問他們事情經過和外麵的消息,看得出他有些緊張。


    最後他拿出幾件幹淨的袍子:“華少爺,對不住,這裏沒有新的衣衫,都是一些舊的,不過很幹淨,諸位將就著穿吧。”


    華為幾人哪會真的介意,紛紛客氣幾句,換上幹淨棉袍。他提出要見王妃。


    沈雄為難:“不瞞您說,王爺一走,王妃娘娘已經小半個月沒合眼了,好容易才睡會。剛才就是大長公主進來也沒敢去驚動她。她的那些吐蕃侍女和侍衛都是油鹽不進的主。如果事情不是很急,跟我說也行。”


    這要是在以前,誰敢這樣怠慢,華為心裏不快。隻好訕訕的表示沒什麽急事。等到沈雄通知他王妃要見他的時候,他覺得頭發都等白了。


    他還是第一次來梁王府。


    小梁王向來深居簡出,除了去皇宮比較頻繁外,跟誰都不親近。哪怕是親姑母永林大長公主。梁王妃他隻在幼年時見過一次,隱約記得是一個眉目濃豔的的回鶻少女。那一天發生了太多對他來說刻骨銘心影響了他一生的事情,一個毫不相幹的少女對十歲的孩子而言宛如過眼雲煙。


    梁王府簡肅,規模窄小,看起來遠不如他們華府,華為心中有事,無心東張西望。跟著引路的侍衛穿過層層垂花門,匆匆繞過一個結冰的池塘,來到一處僻靜的精巧館舍。大概早就得了吩咐,他們一路長驅直入都沒有人通報,他才發現梁王府裏滿府的侍衛,似乎沒有內外之分。


    走進那個叫影月軒的偏廳,當中立著一個白衣白裙披著白狐裘的麗人正冷冷地看著他。


    梁王妃喜著白衣。他正想行禮,那麗人開口:“別來這一套,還是說清楚你們家幹了什麽好事吧。”她的聲音清冷,毫無溫度,華為感覺像是大雪天裏吞了一個冰塊,從頭涼到腳。盡管華家與梁王在外人看起來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是他是很清楚劉仲和皇帝劉瑉的態度,隻要他們安分,那就能闔家平安,如果輕舉妄動,當年被滅九族的第五家族就是下場。


    想起今早發生的事情,還有躲在車裏的兩個表弟。華為在路上想了無數次的話此時都無法出口。


    見他不語,阿奴皺皺眉頭。這個青年穿著一件寶藍色棉袍,眉目疏淡,長身玉立,看著不亢不卑,落落大方,卻是滿臉為難。


    他還有臉為難了?阿奴心頭火起:“今早的暴亂跟你們家有關?”如果是這樣,那真是百死莫恕。永林公主講幾句話就氣喘,阿奴問不出什麽,隻好找來華為。


    華為嚇了一跳:“王妃,不是這樣的。今早也算禍從天降。”他連忙原原本本的將今早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那你們家的意思是想將他們送出城去?”


    “是。”華為看著她,他知道李長風與梁王夫婦的關係,但是不清楚這位陌生的表嫂肯為他們做到什麽程度。


    “今早的事,肯定很多人都知道了。”阿奴心裏很亂。如果不管,劉琅兩人斷無生理,阿仲若是知道,肯定會傷心。若是管了這真是後患無窮。 “沒見過你這麽笨的,這種事情敢搞得滿城皆知,沒有多久我師兄就會知道,他來要人我是給還是不給?你們華家倒是聰明,人往我這裏一扔就算完事了?讓皇上以為梁王一家又想造反不成?”


    華為有些發怔,這位表嫂不像京城裏的那些貴夫人講一句話繞三個彎,居然直接罵上了。


    剛才永林公主見阿奴不肯答應,抓著她聲淚俱下,說自己糊塗了一輩子,無兒無女,隻有這兩個孩子放不下,如果再來一場白發人送黑發人,還不如一起跟著去了,一路上也有個伴。老實人拗起來那是老鼠鑽牛角尖——認死理,比聰明人更難對付。阿奴好容易還擺脫她,心裏懊惱。他們憑什麽跟趕鴨子上架似地認定自己和阿仲就一定要救劉琅劉瑜。


    聽完華為講的話,她總算明白石峰昨晚打的什麽算盤。大概格殺令下的突然,他們倉猝地四處串聯,一麵籌劃暴亂,一麵想在她這裏打開京畿的防衛缺口。隻要昨晚他能夠要抓到二皇子和小槿小洛,要挾她也能要挾李長風,先將妻兒父母送出城外,免除後顧之憂。再能讓李長風投鼠忌器,他們行事就順利多了。隻是沒想到明教的勢力這麽龐大,連禁軍中的五大校尉之一也是明教中人,劉瑉太急了些。


    阿奴越想越氣:“那個老奸巨猾的華青君是不是又想騎牆?還指望著劉琅上位,你們華家威風重抖擻?阿仲這些年為了你們擔了多少幹係,如今倒好,又要他替你們擦屁股。”


    華為被罵的滿臉通紅:“不是的,爺爺沒這麽想過。娘娘放心,剛才我都做好了,叫五叔弄了兩具屍體穿上瑜兒他們的衣服燒了,公主府的侍衛隻剩下五個,我都帶來了。剛才我留五叔在那裏善後,家丁們都是家奴,自然不敢亂說。隻要把他們送走,我們來個抵口不認,誰也沒有證據。”


    他以為自己做的補救措施不錯,哪知道王妃冷笑一聲:“真是個好哥哥,看來早就打算好了。怎麽送?你說給我聽聽。”看來梁王府的逃生密道要用上了。隻是這樣被逼著救人,真的很不舒服。


    他想說找李長風,又覺得不靠譜,隻有啞口無言。


    “就知道,全是一群沒腦子的笨蛋。”阿奴忍不住爆粗口。


    華為被罵的昏頭轉向,沈雄卻急急進來:“娘娘,外麵謝小虎帶著禁衛說是看見明教徒進了梁王府。”


    該死,李長風不是說會看住他。阿奴狠狠地瞪了華為一眼,轉頭叫來另外一個侍衛:“告訴他,我這一畝三分地我自會看著,不勞他惦記,想搜王府,拿聖旨來。沈雄,將人帶進密道裏送出城,帶到成都去給趙惜。”反正都救了,幹脆送趙惜一個人情。


    有密道,華為大喜過望,華家的宅子裏隻有密室。


    沈雄當初督造王府,對密道知道的一清二楚,聞言一愣。


    阿奴不管他如何想:“快點,華為會慢慢告訴你。還有,叫瓊瑪楚瑪將小鐵他們三個藏進密室裏。”謝小虎不管是來搜查廢帝還是公報私仇,都是來者不善。


    華為轉身想走,阿奴忽然說了一句:“你也跟著一塊走吧,十年內不準回來。”


    他愣住了,隻看見王妃表嫂幸災樂禍的從他身邊施施然走過:“我從來不給人做白工,沒人告訴你嗎?”


    當沈雄看見那兩個不男不女瘦骨嶙峋的兄弟,聯想起早上的傳聞,頭“嗡”地一聲就大了,看向華為的眼神極為不善。


    劉琅兩人等了很久,簡直度日如年,他倆被囚禁了十來年,早就成驚弓之鳥,見他眼神凶惡,嚇得哆嗦起來,劉瑜總算敢大聲咳出來。


    沈雄見狀又覺得他們可憐,長歎一聲:“快走。”


    他們從水榭上的暖閣裏鑽進密道,華為問道:“十年是什麽意思?”


    沈雄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王妃娘娘的脾氣那是雁過拔毛,要她做事都要報酬。至於這次救你們的報酬就是你給她做十年白工,你惹惱她了。”


    華為吞了口口水:“用,用錢贖行不行?”


    “怎麽?人還沒送出去就打算反悔了,也行啊,謝小虎正在上麵呢。”沈雄冷笑。華碧宇和劉鵬害死沈浙父女,還有幾十名沈家子弟。沈家上下對華家恨之入骨。他一開始對華為客氣,那是看在劉仲份上。沒想到華家被打壓了十幾年死性不改,居然還敢劫持廢帝。王妃說了送到成都那就成都,這點他不敢打折扣,廢帝兄弟半死不活的,折騰了也沒意思。有華為在,路上也可以消遣一下,王妃真是善解人意。


    華為苦著臉,看樣子逃跑了也不成了,可是更慘的還在後頭。


    密道出口在城外的一個田莊裏,沈雄找到領頭的黑臉大漢:“老九,昨晚信送出了沒有?”


    那人正是沈九:“早就走了,王爺很快會趕回來。”


    沈雄不懷好意地看看華為:“這位是華家少家主,那兩位。。。。。。”他湊近沈九耳朵,華為隻覺得一股冰冷的視線掃過來。


    沈九點起十名聽風堂的好手,騎上快馬走駱儻道,駱儻道幾近荒廢,沒有驛站,這一路上聽風堂的暗衛們就將華為當做苦役使喚,每到宿營地的地方,汲水拾柴,生火做飯,還要伺候十來匹馬的草料。到了城鎮,就是住在客棧裏也要他倒洗腳水,華為一介公子哥,哪幹過這些伺候人的活,一開始老是做不好,誤了大家吃飯,他們非打即罵,劉琅兄弟想幫忙,卻被陰陽怪氣的阻止。


    華為知道帶頭的是沈家人之後,才知道表嫂那幸災樂禍的笑容是什麽意思,暗地裏叫苦連天,又放不下兩個表弟,生恐自己要是逃了,沈家人會將他們丟下。再說就是逃回去,那個王妃表嫂據說人美心狠,睚眥必報,指不定又想出什麽招來。還不如熬到成都,見見那個叫趙惜的在做打算。(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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