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聽聞芒梁有保定府糧倉之稱,如今看來,是否有些名不符實?”


    芒梁,保定範圍內的一個鄉鎮,據說整個保定城十萬人口的糧食幾乎都是由此地提供,隻是在太子白衍看來,這破爛的街道和兩側年久失修的房屋似乎配不上這個稱呼。


    “耳聽不一定為虛,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白任回答了白衍一句,一旁的閻蒼有些詫異地看著他,沒有想到這位已經投靠太子的淮王竟然會如此頭鐵,敢和太子唱反調。


    “元珣,孤又不是獨裁者,怎麽會聽不進別人的意見。”


    相比起自己的弟弟白任還有身邊的親信,閻蒼這個新加入的人很顯然不是很了解他的性格。


    “殿下,是在下失禮了。”


    閻蒼畢恭畢敬地回道,不管太子是真賢還是假賢,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他還是表現得十分恭敬。


    “哎~”


    白衍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糾正閻蒼的行為。他雖然是國之儲君,但是自小就被秦烈帝白羽和丞相王邯一眾老臣教導,這批馬上打天下的人並不迂腐,反而都是真性情的漢子,有什麽錯誤的地方都會直接給他指出來,就是白羽在成為皇帝之前的一段時間也是十分開明寬容的。


    閻蒼今日本打算帶著弟弟閻良來田地裏看一看,卻是沒有想到才出門就遇上了準備來府上拜訪的太子一行人。主要還是太子準備在私底下感謝一番閻蒼的救命之恩,順便與這個新加入的臣子拉拉家常,親近親近。


    當太子聽到閻蒼要到芒梁鄉視察田地的時候,太子直接提出了要一同前往的想法,無法拒絕的閻蒼隻能帶著太子等人一起來。


    太子白衍,淮王白任和閻蒼一輛馬車,封長和弟弟閻良一輛。


    淮王雖然投靠了太子,但是有著封地在身的他,在沒有得到皇帝的允許也隻能待一段時間就離開保定。太子對待淮王的投靠雖然看重,但是也無法忤逆秦帝白弭的指令。


    “到了。”


    馬車停了下來,閻蒼透過簾子向外看去,路邊正插著一個大大的牌子,上麵寫著一個‘閻’字,顯然這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小老兒張氏與村正叩見大人。”


    一五十歲左右的老農帶著一官吏打扮的人上前行禮,閻蒼雖然是虎威將軍,但是對於靠近保定城的芒梁鄉百姓來說當今陛下他們都見過,因此對於閻蒼的到來並不是很重視,隻是委派了一位村子裏的村正前來陪同。


    “各位不必多禮,今日過來主要是看看田地,順便定一定新的糧稅。”


    閻蒼沒有介紹太子等人的身份,畢竟說好了‘微服私訪’,雖然跟著的人員不少,但是也不好直接說出來。


    倒是那村正在看到閻蒼隱隱以兩位年輕人為首,再看其氣度不凡,連忙對著一個跟著自己過來的農夫耳語了幾句,後者會意離開。


    這一切被閻蒼等人看在眼裏,也沒有阻攔,倒是這張老頭在聽到閻蒼要調整糧稅的時候身子不由晃了一下,雖然早就想到新來的東家會改糧稅,沒有想到來的這麽快。


    “先帶我等去看看田地如何?”


    “是,各位隨我來。”


    張老頭臉色有些僵硬,但是還是硬是擠出一抹笑容,招呼著一眾人往田間走去。


    “倒是一些好田地,比永州要肥沃不少。”


    淮王畢竟是能夠改進耕作方式的大家,對於糧食種植是真有兩把刷子,當看到農田之時他就不由地發出了感慨。


    “大兄,這裏的田地畝產應該不會低於五石,在整個保州都算是上好的田了。”


    白任對著白衍講解道,“像是永州一帶,最好的田地畝產也就四石左右,一般畝產能達到四石的都算是良田。”


    “這位公子一聽就是行家,我們這芒梁的田地畝產就沒有低於五石的,前些年老天爺照顧,有一些田地畝產甚至達到了七石,連當今陛下都派人來嘉獎過我們芒梁鄉。”


    張老頭說起這件事整個人臉上特別自豪,在這個時代會種田,產量高的農夫將來都有成為村裏德高望重的長輩的機會,有時候這些人在村子裏講話要比朝廷都好使。


    “那倒是不錯,就是不知比起晉國來如何?這天下最好的田地畝產在多少?”


    白衍對於農事有一定了解,但是不多,他現在的農業知識有一半還是最近淮王白任教給他的,當他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時,周圍幾人都沉默了下去。


    “大兄...晉國土地比我國肥沃,尤其是方州、中州和神州一帶,畝產五石的土地比比皆是,據說有一些最好的田地,畝產能夠達到十石以上。”


    “我的乖乖,這麽多!”


    張老頭顯然沒有聽說過這種事,心裏被嚇了一大跳,畝產十石的土地,那是什麽神仙光景,要知道在這裏畝產五石的已經算是最好的田地了。整整是他們的兩倍,怪不得晉國那麽強大,真的不敢想,不敢想。


    “逆賊侵占先輩土地,總有一天我要從他們手裏將其奪回來。”


    白衍憤怒地說道,說實在如果不是今天聽到白任的話,他也是不敢想象,畝產近兩倍的田地,晉國人口又那麽多,怪不得能夠同時對兩個國家發動進攻,而這一切本來都應該是屬於秦國的。


    “白爺,雖然晉國土地畝產多,但是晉國的糧稅可不低,國家的糧稅都在45%,更不用說那些豪族世家,對百姓的糧稅隻高不低,天下百姓生恨之,心裏無不希望秦國能夠再次一統。”


    閻蒼的話沒有太大的問題,秦國的糧稅目前是三國之中最低的,就連趙國的糧稅都有40%。不論是百姓還是地主階級,肯定都希望國家降低糧稅,秦國目前的糧稅很顯然是這些人心中所期望的,至於天下百姓到底希不希望秦國再次一統,這就是個未知數了。


    閻蒼提到糧稅問題,閻良也知道自己的任務來了,這次他隨兄長出來本就是兄長對他的一次考驗,如今太子在旁,他更是下定決心要好好表現。


    “張老丈,如今國家將這些土地劃入我閻家,我閻家家室不大,這糧稅肯定不會再向之前那樣寬鬆了。”


    閻良先將自己的苦衷表明,畢竟閻家底子太薄,不可能像國家這樣將糧稅降到那麽低,況且根據他四哥了解到的各大家族的糧稅標準,35%實在是有些太不合群了。


    “小老兒知道,隻是希望各位大人能多可憐我等三十餘戶人家兩百口人的艱難,讓我等能在這亂世苟活。”


    張老頭也不是省油的燈,將姿態放得特別低。田地被賞賜到私人手上,雖然糧稅肯定是要漲,但是對於他們來說也有更大的好處。


    本來大家都是處於國家之下,人人算是比較平等的狀態,但是一些豪族世家,或者是官吏的佃戶肯定要受到的照顧比普通老百姓要多。打個比方就是一起去辦事,肯定是給有關係的佃農先辦,至於其他的都要按正規手續排隊。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多了一個上升途徑,改變階級層次的機會,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當一輩子農民。有了靠山之後,他們不僅僅可以選擇參軍,還能被主家選為私兵,有能力的成為主家的管事之類的,這已經是能夠讓他們改變階級的最好方法。


    在張老頭心裏,隻要不要超過40%的糧稅,都是他心裏能夠接受的範圍。畢竟普遍秦國的世家豪族的糧稅都在這個數字,在得知土地被賞賜給閻家之後,他也找人詢問過,知道大多數家族下麵的糧稅都是40%,但是也有心狠的家族,不過一般也不會超過43%。


    “你看這樣如何,最開始成為我閻家的佃農糧稅39%,幹滿6年者降低1%,幹滿12年的再降低1%,以此類推,一直到國家的糧稅線停止。”


    “這...這真是天大的好處。”


    二十四年就能夠回到35%的糧稅標準,嚴格算下來不過是一代人的時間。


    這個時代的農民一般成為某個家族的佃農後,隻要不出現主家增稅,或者是什麽天災人禍,基本都是一心一意幹一輩子的。


    所以對於根本沒有換主家想法的張老頭來說,二十四年之後就能降到35%的糧稅,或許他是沒那個命看到那一天了,但是自己的兒子孫子都是既得利益者。


    “小大人可能做得了主。”


    張老頭雖然激動,但是也知道閻蒼才是主家真正能做主的人。


    “我兄長命我來處理此事,我自然有決定的能力。”


    閻良自信地說道,雖然知道自己年紀小,但是這已經不是自己第一次處理關係家族的事情,更何況這又何嚐不是他在和閻蒼商量之後,兩人總結出的一個辦法。


    這個二十四年,其實就是閻蒼製定的一個標準。


    閻蒼今年已經二十四歲,再過二十四年,他就四十八歲。他不希望自己到那個年紀,還要家裏指望著這小小的糧稅來存活,或者說他希望在自己達到這個年紀的時候秦國已經成為了天下最強大的國家。


    如果不能辦到的話,他不知道自己到了那個年紀,是否還有雄心壯誌再燃燒熱血去複興秦國大業,這何嚐又不是他給自己的一個目標呢。


    “小老兒代所有佃戶感謝各位大人。”


    張老頭一臉淚水地不住向閻良等人道謝,而太子白衍在了解到秦國各個家族對下麵糧稅的征收比例之後,也是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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