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發生了傅懷的事情之後,閻蒼開始反思自己的想法是否合理。


    他最開始抱著的心思隻是為國家培養更多的人才,讓一個本來隻是普通百姓的人也能成長為一個小吏,官員,甚至朝廷柱石。


    他在做的事情是希望秦國人人如龍,為了今後統一天下奠定基礎。這從出發點是沒有錯的,但是他忘記了人的劣根性。


    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更何況這是一個封建時代,注定人要被分為三六九等。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家世背景,還有他們接觸到的成長環境,最後形成的人生價值觀。


    前世有一句話叫做‘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


    在閻蒼看來這句話很適用於封建社會,不是‘人性本惡’,而是他們生長的環境,接觸到的一切,注定他們的‘惡’要比善更多。


    他讓肥遊隱瞞和自己的師徒關係,這未嚐不是一種關於人性的考驗。不論是愚忠還是其他,隻要他能堅守住這個秘密,就代表起碼肥遊的品行是能夠保證的。


    將甘沛和均收監之後,這件事暫時也告一段落,等永州府那邊的回信送來,起碼也是半月之後的事情。


    進入十二月之後,邊境的風雪反而變小了,似乎之前那場提前到來的大雪就代表著這個冬天最寒冷的時刻。


    閻蒼一個人坐在房間內看著院子,這座將軍府邸是前秦時期在此駐守的將領就修建的,因為當時那位將領駐守元關,將家人留在這裏,因此這座將軍府更像是一個可以住人的院子。


    牡將軍等前幾任駐守在此辦公,將這裏又翻修了一下,讓院子的生活氣息沒有那麽濃厚。


    這應該是閻蒼穿越以來,第一次一個人默默度過自己的生辰,就在上個月,他出發前往武功村拜訪淮王的前幾天,他剛剛過了二十六歲的生日。


    當然那是按照公元曆來說的日期,但是這個時代他的生日與前世一樣,都是在那一天。對於他來說在,這何嚐不是一種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


    閻蒼有些想念家人,還在臥虎村那幾年,生日雖然辦得簡單,但是一家人全都聚在一起,讓他久違得感受到了前世隻有小時候才能感受到的家庭溫暖。


    年歲小但是很會撒嬌的侄女閻瑤,剛穿越來的他最喜愛這個小侄女,因為他前世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一個暖心的小棉襖,他在穿越之前都沒有成婚。


    但是這一世在和王瑩環成親之後,他就告訴對方,自己要兒女雙全,並且希望能夠多生幾個女兒。


    王瑩環不理解閻蒼的思想為什麽與這個時代傳統的理念不同,按理說閻家人丁凋零,閻蒼應該是多生兒子開枝散葉壯大家族才對,閻蒼的想法偏偏是反其道而行。


    二人剛成親頗為恩愛,王瑩環嘴上害羞地答應閻蒼,其實心底更多的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生下兒子給閻家一個交代,甚至她有些貪心,希望自己以後能多生幾個兒子。


    至於閻蒼喜歡的女兒,那就讓他的偏房妾室來生就好,這樣既能得到他的喜愛,也不會給家庭未來造成困擾。


    閻蒼當然不知道這些,他有些出神地看著窗外,不知道家裏如何,不知道楊時等朋友在幹什麽,不知道朝廷如何了,太子和丞相又過得怎麽樣?


    隻有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心底那份孤獨,沒有隨著有了心愛之人,有了向上的事業之後拋掉,反而在這時變得更加濃烈。


    他始終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人,就算再怎麽融入,腦海中還是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訴著他,他是一個穿越者,有金手指,將成為這個世界的主角。


    閻蒼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本身的性格就不是自負張揚的人,就像是前世他做出了什麽成績,都不會選擇將其炫耀出去,而是保持低調。


    隻有在需要用這個成果解決一些麻煩之時他才會將其拿出,目的隻是為了讓自己變得輕鬆。


    在這個時代他已經隨著環境做出了很多改變,主動提起軍械改革,加重工匠的地位,開展商業解決家庭的經濟煩惱,收徒弟教授知識,給迷茫的皇子指明人生方向。


    他做了很多前世的他絕對不會做,也沒有能力做出的事情。


    隻有在回顧自己這幾年的經曆之時,他才明白自己變了很多。這或許就是穿越者能夠成為主角的原因吧,與眾不同,與原本的‘自己’不同。


    長平縣的一切都在有序地進行著,這個冬天雖然沒有再飄起大雪,但是就這樣的小雪到了年底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在古代,冬天基本預示著一切生活生產工作都要停下來,因為人停止了活動,就連公務也少了許多。


    閻蒼就這樣蜷著身體坐在平時辦公的桌子前,身旁是這個時代最為原始的取暖方式,燒柴。


    若是接下來沒人有來打擾他,他可以就這樣在這裏待一整天,這種天氣將身體露在外麵的部位沒一會兒就會完全僵住,就連一直堅持地看書學習都不得不停了下來。


    “師父!永州來信!隨行的還有朝廷派下來的官員。”


    顯然老天是看不得閻蒼這樣閑著,金準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


    “拿來我看看,你先烤烤火。”


    閻蒼接過信件,對於甘家的處置方法,軒轅軼出乎意料地決定下重手,長平縣臨近元關,不可能有不穩定因素存在。


    在軒轅軼寫的信中,甘家族長,各長老,嫡出的所有五歲以上的甘姓子弟全部處斬,就算是旁支的也沒有放過,同樣其他幾個和甘家有牽連的家族也是這個下場。


    閻蒼粗略一算,這次恐怕最少是五百顆腦袋要落地,軒轅軼對於甘家的處罰比閻蒼想象得要重許多,這一刀下去甘家上下估計剩下不到十人。


    至於各家的資產,不用明說,也是基本上全部充公,當然閻蒼會視情況留給這些孤兒一部分,夠他們生存下去。


    軒轅軼在信中沒有提及關於前任駐守牡將軍的事,但是因為閻蒼是用公文的形式上報,這種事情是不可能隱瞞下來的。


    閻蒼猜測對於這位軒轅軼肯定會有所責罰,應該會借此機會直接剝奪他的兵權,換上自己的心腹。


    畢竟嚴格來說,就算他是永州目前最高的行政長官,也是屬於外來的派係,有這種能增加手中的權力一定不會放過。


    這件事已經徹底蓋棺定論,閻蒼隻用把命令傳達下去就行了。


    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迎接從朝廷來的使者,閻蒼猜測這位從朝廷來的官員,恐怕此行的目的不僅僅是傳達朝廷的旨意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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