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怎麽才來啊……”


    “你……快快離去……不要停留了……”


    那位老人眼中的淚水,順著細密的皺紋,不住流淌。


    他顫抖著伸手想要撫摸韓天明的麵容,但卻又猶豫。


    既有得見昔日族中血脈的激動,又有為他此後前路的擔憂。


    周圍眾人,同樣落淚,即便是分別百年,依舊為韓天明體內流淌著相同血液的人而牽掛。


    韓天明抓住老人的手腕,為他渡過去一縷縷靈氣,以免老人暈厥過去。


    這時間,人群中已經有些年齡大的,因為激動、欣慰,而暈倒了。


    韓天明取出藥性溫和的療傷丹,交給了身邊的年輕人,讓他們為那些老人服下。


    “孩子,你快走。”


    “老朽有生之年,能夠知道你們出去後,過得好,就足夠了!”


    對麵的老人,連連推搡,試圖讓韓天明不要再管他們。


    他很虛弱,幾乎無力,即便有韓天明靈氣維護,還是幾乎倒地。


    韓天明卻隻是搖了搖頭,將老人抱在懷中,聲音輕柔而堅定道:


    “我們韓家不怕他們!”


    “我們韓家,再不為人奴仆!”


    “從今往後!誰也不能欺負我們!誰也不能!”


    韓天明為老人順氣,將老人送入睡夢之中。


    老人眉頭微皺,似乎在睡夢之中,都在憂愁。


    韓天明將他小心交給身邊的一個年輕人,便又馬不停蹄的去看顧那些傷員。


    金身已經在趕來的路上,韓天明發現月痕島上韓氏遺民的第一時間,便通知了他。


    百年過去,這島上還有一萬多韓氏族人。


    那些體修,奴役他們,卻也讓這一萬多人,幸免於海獸之口。


    可這並不能讓韓天明感念他們的恩德。


    論心,他們不過是要奴役韓氏族人,論跡,他們如此殘暴行徑,韓天明已經曆曆在目。


    況且,百年前,月痕島上,韓氏族人比當初的清靈島要多很多。


    總有四萬之眾,在他們的奴役下,隻剩下了一萬人。


    還是族人們忍辱負重,受盡煎熬才挺過來的。


    打不了,等韓天明將大魔門殺掉四分之三,剩下的,去清靈島服役一百年!


    韓天明將那特意留下來的一個活口,抓到麵前。


    蜃骨鏡照到此人麵前,那人頓時陷入一片恐怖幻境之中。


    再度清醒過來時,已然崩潰。


    “我說我說,我什麽都告訴你啊啊啊啊!!!”


    他淒厲大叫,仿佛剛剛經曆了什麽無比恐怖之事一般。


    “大魔門有多少人?”


    韓天明的聲音冷漠,讓那人身體一陣顫抖。


    “六……六百!”


    “都是體修?”


    “是……是!”


    “門主什麽境界?”


    “鍛……不,煉腑境!”


    聞言,韓天明微微挑眉。


    煉腑境界的體修,已經算是很少見的了。


    西方貧瘠之地,沒了靈氣,竟然淬體盛行,這是韓天明不曾想到的。


    這時間,東海之濱,有一道金光迅速接近而來。


    韓天明將那人如同破布袋一般,隨意扔在一旁,迎了過去。


    卻是金身到了。


    他止住族人的慌亂,支起黑靈鼎,那金身從自己的金鼎之中,倒出許多低級海獸來。


    當下開火熬湯。


    這卻是韓天明特意讓金身帶來的海獸,品級剛好,再高級,恐怕這些族人們虛不受補。


    他們實在太虛弱了,感覺一陣風都足以吹到。


    不多時,一股香味,便傳遍了整個月痕島。


    雷靈鼎變得如同小山一樣大,其中燉煮著海蟒羹,韓天明還加了不少滋補的藥材。


    一旁支起了巨大的燒烤架,串著許多大蝦,在火上炙烤,時不時刷上一些油脂。


    無時無刻不在吸引小朋友們湊近。


    韓天明為他們擦去臉上的灰塵,溫柔地撫摸著他們的臉頰,割下一些蝦肉來。


    讓他們先嚐嚐味道,又取出一些靈寶蜂蜜,溶解到水中,送到他們手上。


    教他們怎樣做出“笑容”這個表情來。


    清晨時,韓天明陪著族人們吃過了一餐特殊的早飯,這才將那個幸存者又抓到了麵前。


    “指個路。”


    金身法相提溜著這人往西方去了,可想而知,大魔門將要麵臨什麽。


    韓天明則留下來,陪伴這些族人們。


    那老人醒了,韓天明為他端了一碗海蟒羹。


    “怎麽還不走?”


    “不用走,大魔門要沒了。”


    韓天明溫和的笑道。


    老人一怔,似乎一下子釋然了什麽,連連點頭。


    “好啊!”


    他端過韓天明手中的碗,大口大口地將其中的海蟒羹飲盡。


    還意猶未盡,韓天明繼續給他盛。


    老人連飲了三大碗,韓天明的雙眼也朦朧了,被不知名的液體模糊了視線。


    “這是老朽此生,喝過的最好喝的湯了!”


    “韓家興旺啊!”


    “真想去看看你們的新家。”


    韓天明聲音有些哽咽道:


    “我這次就將大家帶過去!”


    老人點頭。


    “好啊!能讓孩子們無憂無慮的長大。”


    他這一生,是黑暗的一生,從出生之時,就是在黑暗裏。


    隻從自己的長輩口中,聽說過曾經的韓家,便生出了無盡的向往和希冀。


    想著想著,就似乎自己真的見過曾經的韓家一樣。


    到了那些念誦著曾經韓家的長輩相繼離世之後,那個段曾經,似乎便被塵封了。


    他連同他的後輩們,都是生而就在黑暗之中。


    他好歹從長輩口中,見識過曾經的光亮。


    後輩們呢?


    他有時候會想,是不是也同後輩們說說曾經?


    可那抽打在身上的鞭子,沒切身經曆過的美好,都仿佛壓迫在胸口的大石。


    扼住了他的咽喉,吐不出半個字來。


    直到今日。


    “我要死啦!”


    他輕聲道,像是一種解脫又帶有一絲遺憾。


    韓天明正是因此而哽咽,老人的身體狀況,他很清楚。


    全憑一口氣吊著,見第一麵時,他就不知道老人究竟是如何挺過來的。


    “我帶你去看清靈島!”


    韓天明取出一枚丹藥,塞進了老人的口中。


    “不要,浪費……”


    韓天明卻很堅決,一枚龜息丹,相較於完成老人最後的遺憾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韓天明要將他的生命,強行延續八日,讓他不留一絲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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