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中景致優美,此時正值夏日,這宮廷之中卻依舊氣候宜人。


    並無絲毫燥熱之氣,芳草遍地,靈花朵朵。


    鳳儀亭中,隻有三人坐在石桌之前。


    侍女宮人皆侍立在外,雖然涼風無阻,能灌入這亭中,可三人言語,他們卻聽不見半分。


    聽得小皇帝所言,韓天明微微一笑,反問道:


    “敢問陛下,皇帝為何又被稱為天子?”


    一旁的呂純陽聽他由此一問,頓時便雙目一亮。


    聰明人一點便透,此刻他望向韓天明的目光,竟然更多了幾分異彩。


    不曾想,他竟還有如此韜略?


    自己當初拒絕對方襄助陛下處理朝政,或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對方分明是一個能夠出將入相的奇才!


    這一點甚至呂純陽自己也做不到!


    這天下有的人,適合修文,有的人適合習武,每個人的天賦皆不相同。


    而他呂純陽,善於謀略,會布局亦會破局,亦能修行,然而於內政之上,其實並不突出。


    能夠治理大魏如此多年,其實同樣也離不開老皇帝和小皇帝本身的治國之策。


    小皇帝雖然已經顯露出些許雄才偉略,但還太過稚嫩,在許多方麵依舊是墨守成規。


    沿用的他父親的政策。


    可局勢常新,天下總歸有變,譬如這信仰之道盛行,也是變數之一。


    與此相對的,治國之道自然也要有所變通,老的規則或許已不適用。


    若能讓小皇帝將韓天明治理內政的本事學來,天下何愁不治?


    “所謂天子,即上天之子,意味著代天牧民,君權天授!”


    如此簡單的問題,元宏叡自然能夠解答。


    同樣他也能夠舉一反三,在回答之時已經隱隱抓住了什麽,但卻還並不能夠將其中關節盡數打通。


    韓天明見他眉頭緊皺,方才又含笑問道:


    “敢問陛下,何為天?”


    元宏叡一時竟然無言。


    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天道?


    天道有沒有自我意識,是否能夠具象化,這一切都還很難說。


    即便這是一個有著高來高去修仙者的世界,或許也無人能夠真正說出何為天道。


    天又不是一個人,又不是某個生靈。


    “所謂天道,對於凡俗人而言太過虛無縹緲。”


    “然而一國之國君,竟可以化虛為實,以天為父,自號天子。”


    “那麽神明可否化實為虛?君權既可以天授,那麽君權是否可為神授?”


    韓天明循循善誘,引導著元宏叡去走向這條可行的道路。


    “天師的意思是……”


    元宏叡頓了頓,他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某些關鍵,但是有些猶豫。


    “莫非還要讓朕,自稱神子?”


    韓天明頓時啞然失笑。


    “所謂天子神子,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


    “奉神明而敬之遠,以皇權為神之代言。從此神高懸於天,而陛下則管理凡間。”


    “陛下即為人間皇帝,又為聖教領袖,集政權與宗教權柄為一體,此即為政教合一!”


    主要是韓天明不想操心,事情是能不管就不管,能夠收集到信仰之力就可以了。


    隻要天師教愈發完善,管事就讓這位小教主和旁邊的大主教來。


    他好好做他的神像高高在上就行了,多悠閑?


    “原來如此!”


    元宏叡恍然大悟。


    “如此一來,在精神與肉身之上皆能夠形成上下一統的局麵,更能讓皇權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政令所至之處,無不通達!若有人心生悖逆,既是違背朝廷旨意,為法理所不容,又是違背信仰民心,為人情所不容!”


    “好……好狠!”


    即便是他,也覺得這做的控製力太過於駭人。


    在這個擁有仙人,擁有天地偉力的世界,不信神也有神。


    由不得人不信。


    而將神奉在高處,不使神使用自己的權利,用皇權代行神權,便是他要做的事。


    純粹凡俗世界裏,尋常人固然信天,但有些事情,即便是世俗皇權也無法做到。


    這樣必定就有矛盾產生。


    一旦矛盾不可調和,便會有人產生質疑,甚至挑戰皇權。


    而不同於完全的凡俗世界,在大魏,是擁有真實的修仙者的。


    凡俗皇權做不到的事,大魏皇室卻可以通過神通廣大的修仙者做到!


    這就意味著,可以規避掉傳統凡俗王朝的一些矛盾,不斷加深民眾對於神權的敬畏,從而借此一並鞏固皇權。


    這對於黎民百姓來說,幾乎是絕對的控製。


    隻要王朝內部權力不發生更迭,在沒有絕對強勢的外部壓力情況下,完全可以實現長久的統治!


    是以,元宏叡雖然說著太狠了這樣的話,但他眼中燃起的卻是無邊的野望。


    能說出這種話,是他生而為人的第一直覺,人性促使著他,站在黎民百姓的角度有所考量。


    而眼底燃起的野望,是他作為君主的本能!


    一旁的呂純陽也默默無語。


    事實上更多時候,他都習慣性站在修仙者的視角來看待這個龐大的王朝。


    這自身導致了視野太高,從而更多時候忘卻了下方的芸芸眾生。


    到現在,明白了韓天明的意思之後,他才領悟到,這裏一個國家並不僅僅隻能依靠修仙者。


    並非掌握了高端戰力就能夠完全掌控一個國家。


    不說其他,就是說斬龍脈引起無數世家反對這件事。


    倘若真正實現政教合一,控製了黎民百姓的思想,那些所謂的邪神淫祀,完全可以一言而廢立!


    世家大族即便是反抗也無用!


    這一次不正是他們在攛掇百姓,拒絕朝廷的政令,奉獻信仰給那些邪神淫祀,才導致隻能磨滅肉身而無法磨滅其真靈嗎?


    事實上在這裏麵,世家便充當的是所謂的高端戰力。


    他們擁有修仙者,在與皇帝目標一致之時,固然可以在同一輛戰車之上不斷向前。


    可一旦彼此之間出現矛盾,他們便可以陰為絆阻!


    而有了神道之後,平日裏地方固然還可以通過這些世家來治理,可一旦這些世家不配合。


    立即便可以通過神道來通行政令!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何嚐不是對於世家大族的一種約束呢?


    二人各抒己見,說得愈發興奮。


    韓天明笑道:


    “鎮國需力,世家大族擁有高端戰力,需要適當拉攏。”


    “鎮教需誠,天師教信徒,不問出身,隻要忠誠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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