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鈺兒懷孕以後,產婆早就準備就緒,全部都是草原最起碼擁有十幾年豐富經驗的老人。


    找了六個,這幾天更是隨時待命,住在一邊的大帳等候主人家的召喚,所以來的很快。


    進了大帳,淩亂匆匆的腳步忽然一頓,隻見燭火分明的大帳。


    床榻邊呼延烈抱著哀聲呼痛的妻子,身形高大威懾力十足的男人如同守護受傷母狼的公狼。


    低頭看著半攏在懷裏的妻子滿是心疼柔情。


    他拇指輕擦過妻子滲出汗水的額頭,強忍住心底破蛹而出的急慌,溫聲細語輕哄即將分娩的妻子。


    而他轉頭看向她們,卻是一臉的深沉。


    “照顧好王妃,無論如何必須保證王妃的安全。”


    話外之意,誰也比不上他的妻子,哪怕她肚子裏的孩子,他的孩子。


    接生婆麵麵相覷,接生那麽多年還是頭遭碰見看重妻子多過孩子的男人。


    旁的男人再在乎妻子,也逃不了更看重血脈傳承的鐵律。


    呼延烈不一樣,他最愛他的妻,旁的和妻子相比輕如鴻毛。


    哪怕兩人愛的結晶血脈傳承,在妻子麵前同樣沒得比。


    呼延烈不想走,他想陪著,接生婆可不依,大男人粗手粗腳的又幫不上忙,留著在這礙事嗎?


    他倒是想呆,卻被人推出了帳外。


    站在大帳外發愣的男人看似不形於色,大帳被人掀開,放下,來來回回不知進出了多少次。


    男人一點反應沒有,旁人見了隻感歎這位快做父親的男人當真沉穩。


    實則呼延烈聽著帳內傳來的呼痛聲,腿軟,腳軟,向前邁一步可能都要趴地上。


    嘴唇哆哆嗦嗦的,張嘴張不開,他想朝裏麵賣力生孩子的媳婦說些什麽,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無奈自己扒著頭,耳邊縈繞著妻子小聲的呼痛聲。


    “不生了,不生了,以後說什麽都不生了。”


    此刻度日如年的男人心裏下定了決心,說什麽都不生了。


    帳子裏血腥味漫天,帳子外僵直了背的呼延烈同樣不好過。


    不知等了多久,夏日的晚風清涼,帳內的聲響漸漸變小,他恍惚間好似聽見。


    “生了,生了。”


    來不及再聽,男人當真不爭氣,呼啦一下倒地昏去。


    帳內陪產的夢兒抱著王妃生下的女兒掀開了帳子正要報喜。


    直麵應對不成器的主君昏倒在地,抱著小主子無語凝噎的夢兒。


    趕緊喚人把外強內幹的呼延烈架去了一邊的大帳休息。


    好不容易強忍著痛孩子從肚子裏爬出來,一覺休息到天明。


    床上蓋了層薄被的鈺兒從睡夢中醒來,初為人母的她,睜開眼的第一句話便是詢問肚子裏的孩子。


    夢兒守了半宿,見主子醒了要見小主子,便抱著剛出生的小主子湊近鈺兒眼邊供她探看。


    “主子您看,小主子長得多好啊,跟您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眉是眉,眼是眼,以後定是個美人坯子。”


    夢兒沒接生過別的孩子,但她也不算說大話。


    隻見繈褓裏的嬰兒皮膚白皙,雖閉著眼,微張著粉粉的小嘴睡得正香,依稀能分辨出眉眼的清秀,的確是個美人坯子。


    做父母的看自己孩子,總免不了天然的厚厚濾鏡。


    別說小崽子生得好看,就是不好看,鈺兒也能看出花樣來。


    光看可不行,她還想抱,翼翼小心地從夢兒懷裏接過孩子,輕搖慢晃。


    裹著小被子的崽子在母親懷裏睡得更安穩了。


    母愛大發的鈺兒看夠了小崽子,她轉頭環視四周,剛才不覺得,這才發現少了人。


    抱著沉睡的娃,娃她娘問她爹在哪。


    不提就罷了,一提夢兒沒好氣朝天白了個眼。


    你說緊要關頭女人在屋裏拚了命的生娃,做丈夫又做爹的,居然在外頭暈了。


    這說出去可不得讓人家笑話。


    夢兒怎麽也沒想到,她家主君外表看著怪唬人,內裏怎麽這麽經不住事。


    相比夢兒的大驚小怪,鈺兒聽了隻是笑笑。


    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丈夫因著她懷孕,緊張的成宿成宿的熬夜睡不著,神經一直緊繃著。


    恐怕知曉她平安生了孩子,緊繃的神經一鬆,休息休息也好。


    “唉,你聽說了嗎,呼延烈守著他那快生的媳婦在帳外頭暈倒了。”


    “女人下崽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俺媳婦生了三個娃,俺都沒暈。”


    “我去你的,王妃的體質不比咱北胡,男女都是馬背上跑大的,王爺緊張擔憂不是應該的嗎?”


    呼延烈深更半夜暈倒在大帳外的消息不脛而走,大單於自然也聽說了。


    “單於,烈兒的媳婦兒生了個女娃,咱做長輩的總得送些什麽過去慶賀才是,您看?”


    這日一早,第一閼氏率先得到了消息,她和王妃關係維持的不錯,。


    主要王妃對她女兒好,第一閼氏承她這份情,投桃報李,伺候夫君換衣之時順道提了一嘴。


    不知出於什麽緣由大單於一直有意忽視疏遠侄兒的王妃。


    第一閼氏此時提起,男人腦海中立馬闖入那道鮮明的身影,魂牽夢繞的身影從來不曾褪色。


    真真正正的遺忘和故意假裝的遺忘,兩者截然不同。


    真真正正的遺忘根本不放在心上,虛假的遺忘是故意提醒自己不去在意卻偏偏非常在意。


    強製驅逐卻驅逐不出去的記憶,時常在他腦海翻滾,隻需小小的契機,就如今日這般。


    大單於麵上不動聲色,當著第一閼氏的麵吩咐屬下送去了皮毛,金器,綢緞,牛馬羊等一係列物品


    大單於作為長輩賜給了小輩不少禮品,作為王妃名義上的嬸子,四位閼氏也都送去了恭賀的禮品。


    幾位王子和王妃同樣如此,嘩嘩的賀禮如流水般流入夫妻倆的大帳。


    呼延烈過問都不過問,輕飄飄吩咐夢兒清點入賬,他抱著新得來的寶貝閨女,守著自己媳婦打轉。


    “哎呦,本王的閨女咋那麽俊呢,長的真隨你娘,這眉這眼真有福氣。”


    男人誇起自己閨女來,那話噌噌往外冒不帶斷的。


    手臂撐住繈褓的閨女來來回回的晃悠,根本不帶停,瞧瞧那鼻子,瞧瞧那眼,長得跟他媳婦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呼延烈老得意了,也不記得之前吃他閨女醋的事了,看自己閨女咋看咋順眼,抱懷裏不撒手,誰來都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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