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影幸福地擁抱在一起,一瞬間,少女長長的白色裙擺被風帶起,空中猶如下起花雨一般,粉紅色的泡泡和五彩繽紛的花瓣構成一幅絢爛又浪漫的美景。


    鹿也想轉頭看看年輕的大師到底長什麽樣,可惜無果——少女麵前的男人整張臉都是一團馬賽克,根本看不清五官,唯獨全身都散發著令人覺得溫暖的光。


    識海空間並不完全是記憶的複現,而隻是相當於人意識層麵的一部分,這些所謂的“記憶”也隻是真實在他們心境中的映照。大部分人都會對自己的記憶進行加工,顯然,年輕的玉小剛對於比比東來說就是幸福和愛的象征,至於人真正長成什麽樣卻並不重要。


    不光如此,這片草地上同樣四處鮮花怒放,天際的雲層都是漂亮的玫瑰色,微風吹過時,被卷起的草葉和花瓣四處紛飛,宛若童話世界一般美不勝收。顯然,經過無數次的回憶之後,識海對於這段記憶進行了藝術加工,將它變得比現實更美好十倍百倍。


    識海中的“玉小剛”伸出雙手將少女攬在懷中,然而下一秒,那雙原本屬於人類的手毫無征兆地變成了惡龍的爪子。


    少女比比東尖叫起來,鮮花盛放的草地一瞬間就像是被大火席卷而過般,變成了一大片燎著火星子的灰燼。“玉小剛”從人影化作龐大漆黑的惡龍,張開巨大的龍翼將比比東踩在了腳底下,口中噴吐出的火焰把周圍的草地徹底燒成了荒蕪廢墟。


    “老師……”少女哭泣著哀求,“求求你……”


    惡龍鋒利的爪子將她的白裙撕成碎片,比比東徹底被龍翼的陰影籠罩。


    畫麵猛地一轉,卻是變作了一片純白。當初嬌美鮮活的少女成了憔悴的婦人,疲憊地躺在一張床上。很快就有侍女進了門,將一個繈褓放在她的麵前,欣喜道:“恭喜夫人,是個女孩……”


    鹿也順著比比東的目光側目看去,那繈褓中的卻不是嬰兒,而是一個麵目猙獰、醜陋畸形的紅皮怪物。它發出尖銳的笑聲,伸出手將指甲深深刺入了比比東的皮膚,好似要這輩子永遠將她禁錮在這一方小小的白色空間裏。


    比比東將它舉了起來,伸手就要往地上砸。然而在她即將把繈褓扔在地上的時候,那魔鬼般的怪物忽然又成了長著一雙小小羽翼的可愛天使,雪白的皮膚和嫩藕似的手臂在她麵前搖晃著,柔軟得像是一個糯米團子。


    那嬰兒的麵容無數次在怪物與天使之中反複變換,最終,崩潰的比比東尖叫著推開繈褓,獨自逃出了房間。


    鹿也追了上去。


    在比比東推開那扇純白房間的大門時,門外的場景也變成了森嚴堂皇的教皇殿。此時的比比東已經與現在時間線裏的比比東無限接近,身著一身華服,身段高貴優雅,精致的麵容上滿是肅穆。


    她一步步走向教皇殿中央——在教皇殿的最深處,是在與唐昊一戰後元氣大傷、奄奄一息的前任教皇,千尋疾。


    “老師。”比比東麵帶微笑,“您當初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可有想過有一天會落在我的手裏?”


    “你以為用一個孩子就能困住我。嗬嗬……你還是這麽高傲又自負,覺得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樣,縱然是我這樣的天才,隻要生下自己的兒女,就會像傀儡一樣永遠被你捆在手中。”


    千尋疾嘴唇微張,胸口劇烈起伏著,卻說不出任何話。


    此時的識海空間也已經幾乎沒有加工和幻想的跡象,這說明比比東的精神力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靜和強大,不再需要任何美化或是加工來對自己的精神進行保護。她將現實的一切近乎完整地複刻進了識海當中。


    “放心,我會對外宣稱是唐昊殺了你。就讓學生最後送你一程吧,老師。”


    彌漫開的黑霧遮蔽了鹿也的視野。


    鹿也沒有動彈,反倒聚精會神地看著——她知道,這裏已經接近她最想要的答案了。


    胡列娜曾對她說過,前任教皇千尋疾是第一個發現黑霧的人,隻是悟性不足,或者說他對於《鬥羅大陸》來說本來就是個路人甲一般的角色,命數注定他會死在比比東的手中,早早地從書裏銷聲匿跡。


    所以,黑霧——或者說是邪神並沒有選擇他,而是選擇了比比東作為合作的對象。此時千尋疾已死,這段劇情應該很快就會出現了。


    果然,黑霧散去之後,出現在鹿也麵前的就是已經穿上了教皇華服的比比東。她的麵孔依舊雍容而威嚴,但麵對著麵前這一團令她感到不安和威脅的黑霧,比比東的表現依舊十分謹慎。


    【!$%^&*(#!@%*……】


    邪神那古怪的聲音響了起來。不知道祂是通過什麽與比比東溝通的,或許是直接將自己的本意傳達到比比東的腦內,因此鹿也作為外人聽上去,那隻是一串無法理解的囈語。


    很快,那黑霧就交織成了一片巨大的畫麵,猶如電影般將一幕幕在半空中播放了出來。頃刻間,那些畫麵仿佛把比比東和鹿也都一同吸了進去,比比東不再是一個旁觀者,而是身臨其境的主角。


    她一路從武魂殿走到武魂帝國,成了大路上人人敬畏的教皇,運籌帷幄、戎馬半生,在不斷的積蓄力量中繼承了羅刹神位,真正登神,走上了巔峰。


    她是武魂殿的末代教皇,是武魂帝國的開國女帝,是一級神隻羅刹神,也是第一個解決了雙生武魂多魂環附加屬性超過身體承受極限的難關的天才,她的一生如若寫進書中,必定是一代傳奇。


    然而最終,她卻隕落在嘉陵關。


    她最後到底還是被栓在了親情血脈上,為了救千仞雪而被所謂的“主角”殺死。


    在這個世界裏,她隻是一個可憐又可恨的反派。她的初戀已經與其他人在一起,她的女兒一輩子都把她當成仇人,而她的學生是個可悲的戀愛腦。那些所謂的“傳奇”在她悲慘的失敗裏,就像是一個滑稽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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