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恒依然沒有回應,且始終回避著饒謙的視線。


    饒謙有些咄咄逼人地俯下身子,將兩人間距離陡然拉近,陳恒大驚,猛地往後一仰,險些創到腦袋,臉上浮現可疑的紅暈。


    “就他娘的離譜”寧爻實在難以忍受“你臉紅個泡泡茶壺啊?!”


    “關你屁事!”陳恒似乎有些惱羞成怒。


    饒謙抬起頭,遞出自己的車票:“那麽,我要許願。”


    陳恒接過車票,咬牙切齒眼神凶惡:“有屁快放!”


    “把我的琴還給我。”他一臉笑眯眯的,語氣輕柔但卻不容拒絕。


    陳恒:“……”


    “拒絕麽?”饒謙看似頗為苦惱地皺起了眉頭,實則開始伸手翻他的衣兜。


    “別掏別哎……還給你就是了!”陳恒暴躁“在你包裏,自己找去。”


    “謝了~”饒謙轉身走向自己的座位,拿起小背包翻找。


    果然,原本空空的小背包已經變得鼓鼓囊囊,不僅有他的尤克裏裏,甚至其他物品也全數歸還。


    還挺大方的嘛。


    饒謙拿起那把熟悉的尤克裏裏,放在胸前,輕輕撥弄。


    音質沒有一丁點的損壞,即便是脆弱的琴弦也保存得非常完好。


    他彈奏起一段輕快的小調,遣散不少車內的陰霾。


    “怎麽樣?”淳於問“辛丞需要立刻進食。”


    他放下琴,指著陳恒的方向:“在他屁股下麵。”


    “你說什麽呢!”陳恒要氣炸了。


    “抱歉抱歉”饒謙送上兩句毫無感情的道歉“我的意思是,在你座椅下的暗格裏。”


    寧爻走上前:“讓讓。”


    陳恒氣鼓鼓地起身。


    寧爻掀開了他的座椅,果然在下麵發現了一個類似後備箱的暗格,裏麵塞滿了稻草。


    “這啥?吃草?”


    “不是,稻草隻是減震保護,你再翻翻。”饒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遠程指揮。


    寧爻將手臂全部探進去,終於在稻草深處掏出一把……生的鳥蛋。


    行吧,確實比啃屍體好多了。


    他將繳獲的鳥蛋發給大家,自己以身試蛋先吃為敬。沒有碗,隻能直接在嘴裏打蛋,好在鳥蛋很小,一口一個十分輕鬆。


    “就是普通的鴿子蛋鵪鶉蛋,隻不過是生的,未達到無菌標準,但肯定是沒毒的。”饒謙給大家寬心。


    淳於接過鳥蛋,趕緊也打了一個喂給辛丞。辛丞餓極,蛋在嘴裏呲溜一下便滑進了肚子。喂了兩三個後,終於悠悠轉醒。


    “再來一個……”辛丞舔舔嘴。


    寧爻把手裏的蛋全給了他:“自己吃,多大人了還要人喂。”


    “饑餓值的問題解決了,那麽接下來,讓我更了解你一點吧……”饒謙又抱起了他的小琴,望著陳恒站立的方向“比如你畫皮之下,原本的樣子。”


    他自顧自演奏起來,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織:“喲,還真是個姑娘……”


    砰!


    原本高速平穩行駛的車輛不知為何突然發生了猛烈的碰撞,整個車身都被掀翻過來,所有人都在慣性裏被拋至空中,又隨著車輛瘋狂翻滾。


    未係安全帶的眾人幾乎同一時刻被撞到腦袋,失去了意識。


    ……


    “醒醒,醒醒,你們還好嗎?”


    不知過了多久,一片虛無的腦海中傳來一個女聲,自己的身體也被輕輕地晃動著,意識逐漸回籠。


    寧爻捂住疼痛的頭,撐起身子。


    四路車已經飛得不見了,倒黴的乘客們灑了一地,正在飛頭蠻的呼喚下陸續恢複清醒。


    據飛頭蠻所說,由於在車禍發生的瞬間,她慌忙抱緊了頭,所以僥幸成為唯一一個沒被撞昏腦袋的乘客。而其他人則沒這麽幸運了,全部都被創得昏死過去。現在大家雖然清醒過來,時間起碼已經過去半個鍾了。


    而且她指了指眾人躺的站台,明明之前還隻是開了不到半程,現在卻又回到了終點四靈寺站。


    “陳恒呢?”寧爻揉著腦袋。


    飛頭蠻表示不知。


    “逃走了”淳於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水“眼見老底就要被饒謙掀了,隻能趕緊發動一場車禍,趁機結束這趟車程。然後把我們扔回來,自己則逃掉。”


    “真是陰險啊。”寧爻呸道。


    “如何?”淳於看到饒謙正在檢查琴弦,問道“在車禍發生前,探出點什麽了嗎?”


    見琴基本完好,饒謙微微鬆了口氣,回答:“來不及探查太多詳細的,隻有些模糊的信息。”


    “那也行。”淳於一邊說著,一邊扶起了眼冒金星的辛丞。


    “本體為女性,年齡未知”饒謙回憶著“還有一點……”


    “她是蛇。”


    蛇?


    寧爻疑惑:“淳哥不是說她是畫皮嗎?”


    淳於聞言也若有所思:“是蛇的話,倒也講得通,畢竟蛇是會經常蛻皮的生物。而且車上那些青蛙老鼠和鳥蛋也的確是蛇類鍾愛的食譜。”


    饒謙接話:“說起蛻皮,我倒有一個有趣的發現。”


    他指了指寧爻的褲腿:“你的褲子上,也扒著一個剛蛻過皮的小朋友呢。”


    寧爻嚇得一彈,趕緊四處查看:“哪有?你別嚇我!”


    “抱歉,措辭有歧義”饒謙解釋“我的意思是,你的褲子上有一隻開了靈智的小蟲子。”


    小蟲子?


    饒謙走過來蹲下,在寧爻的褲腳邊輕輕拈起一個小小的蟲子。


    “許遂?!”寧爻震驚“你怎麽從三中跟出來了?”


    “看來你們認識,那再好不過了。他現在虛弱得很,需要放進避光但是有靈氣的地方照顧。”饒謙建議。


    淳於扶著辛丞走了過來:“不太好辦。寧爻是夢靈,無法長久看護,我經常外勤,也難以照顧周全。”


    辛丞聽了個七七八八,他躍躍欲試地問:“這是隻小妖怪嗎?”


    饒謙:“呃他隻是開了靈智……不過你也可以這麽理解。”


    辛丞:“所以你們現在是都沒辦法照顧他,對嗎?那你們看看我怎麽樣?我能養嗎?”


    寧爻:“你當是養蛐蛐呢?”


    淳於:“倒也不是不行……”


    辛丞:!!!


    淳於不客氣地翻起了饒謙的背包,從中找到一個放撥片的小鐵盒,將其中的撥片倒回包裏,把許遂放進了空鐵盒。


    “先應個急,免得你不小心把他捏死了。”淳於把鐵盒遞給辛丞,辛丞小心翼翼地接過捧好。


    寧爻還是有點不放心:“你就這麽把咱小弟送給他了?”


    “留個聯係方式,我們會定期回訪。”


    “好嘞!”


    寧爻:“能行麽……”


    淳於拍拍寧爻肩膀:“我知道你擔心許遂,他也幫過我大忙,我怎麽可能害他。交給辛丞,一是他的確有足夠的時間空間照顧,畢竟他是靈異愛好者,太方便搗鼓這些了;二是極陽之軀不畏陰寒侵蝕,他的靈力滋養個靈蟲不會給他本人造成任何負擔。”


    他望向辛丞手心裏的鐵盒:“說不定這是份機緣,能催化許遂的修煉呢……”


    “行吧……”寧爻勉強應了下來,他拍拍鐵盒,交代著“許遂你可要努力修煉啊,不要被臭男人分心。”


    安頓好許遂,淳於的語氣又嚴肅了起來:“後麵的行動,危險指數會更高。辛丞,你不再適宜參與接下來的活動了,你撞鬼的心願其實已經達成,還是回家好好養蟲去吧。”


    辛丞今日收獲頗豐,便也沒有堅持,捧著小鐵盒乖乖離開了。


    飛頭蠻和水鬼也隨之散去,街道又變得空曠起來。


    “雨好像下大了。”寧爻伸手接雨,已經不再是蒙蒙細雨的狀態。


    雨幕後,車燈劃破夜色。


    一輛衰敗生鏽的四路公交,向他們緩緩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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