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待在房間裏。到了傍晚,小林真穗來敲門,說是晚餐準備好了。


    “是您做的嗎?”我驚訝地問。今天廚師應該沒來才對。


    “不,我叫外送壽司,蒼介先生他們要求的……不好意思。”


    “哪裏,哪裏。”我揮揮手說:“我吃什麽都好,就算隻有茶泡飯也可以,您都特地準備了,我馬上過去。”


    昨晚晚餐的房間裏,壽司已經準備好供人享用,而有些人早就坐下自行開動,絲毫不覺得失禮。


    “警察走了嗎?”加奈江手裏拿著茶碗問。她的盤子已經見底了。


    “的確沒看到警部的身影呢!”曜子也附和,“可能回搜查總部了吧!”


    “庭院裏還有幾個刑警,”蒼介說:“還滿拚的嘛!真佩服他們的體力和毅力。”


    “如果真的抓得到凶手就好了。”曜子說完,歎了一口氣。


    古木律師和驂澤弘美也進來坐下。


    “對不起,把律師業留了下來。”蒼介代表家族成員致歉,老律師則一臉笑容地回禮。


    “那您今晚有什麽打算呢?”直之問。


    “我們住員工宿舍,可能有幾位刑警也會一起。”


    “哎呀,可以住我們這邊呀!”加奈江對驂澤弘美這麽說道,看來他們已經很親近了。


    “謝謝。不過,刑警不希望我們住在這裏。”


    “為什麽?”


    “一定是想隔離我們這些嫌疑犯呀!”曜子話裏帶刺地說。


    “是嗎?”加奈江兩眼睜得好大。


    遲遲不見紀代美的身影,隻剩下一盒孤零零的壽司。“拿去給她吃好了。”直之對小林真穗說。


    “請等一下,我馬上就拿過去。”我阻止了正要起身的真穗,把紀代美的壽司拿了過來。


    我想這是單獨問紀代美事情的最好時機。


    “不,本間夫人,這個我來就行了。”


    “女主人您就忙著照顧大夥吧!沒關係,這一點我還拿得動。”


    “啊呀!伯母,我拿過去吧!你看,我已經吃完了。”加奈江突然站起來。


    “不,加奈江最好別去。”蒼介說:“你會讓她想起由香,況且,紀代美正在懷疑我們!如果是本間夫人,她或許還不會那麽疑神疑鬼。


    這是真話,沒人反駁。我看了看惶恐的真穗,拿起壽司走出了房間。”


    看到我拿晚餐過來給她,紀代美似乎有點訝異。我以為她會拒絕說吃不下,沒想到她竟乖乖地收下了。


    “在整理行李嗎?”我瞧了瞧房裏問,因為衣服都迭在榻榻米上麵。


    “他們把由香的行李還給我了。”她邊說,那雙依然充滿血絲的眼睛邊向下望著。


    “可以耽誤一下嗎?”我問:“我有事想請教你。”


    紀代美的眼神中一度充滿戒心,不過隨即又放軟姿態說:“好的,請進。”然後讓我進了房間。


    房間中央有個行李箱,裏麵有各種東西整齊地排列著,大部分是衣服,但化妝品和首飾也不少。


    “警方從這些行李當中查到什麽線索了嗎?”我問。


    “我想隻是形式上的搜查。”她的語氣裏充滿對警方辦案能力的質疑。


    “對了,紀代美,”我壓低聲音問她:“矢崎警部似乎認為凶手就在我們之中,你怎麽看這件事?”


    紀代美吃驚地看著我,但下一秒,她的眼神中仿佛又對我充滿了信任。或許她認為,這老太婆不可能殺由香吧!


    “就算凶手是親戚也不奇怪,他們總是把金錢看得很重。”


    由於女兒被殺導致哀傷過度,她的話裏完全沒有包庇親戚的意思。


    “你在懷疑曜子?”我說。


    聞言,紀代美扭曲著臉說:“現在最需要錢的就是她了,畢竟她老公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但其實我沒什麽根據,是我太激動了。”


    “由香到我房裏來,拿走了桐生小姐的遺書,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我完全沒概念。”紀代美痛苦地皺著眉,緩緩搖著頭說:“應該是弄錯了,我完全搞不清楚。”


    “以前發生那件殉情案的時候,你也在這裏嗎?”


    “對。”她點了一下頭。


    “事件之後,由香沒說什麽嗎?或是變得很奇怪?”


    “這些事,警部也問過了。”紀代美毫不掩飾內心的不悅,繼續說:“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沒那麽遲鈍,遇到火災當時確實也很激動,但我很快就恢複平靜了,以後也沒再提過。老實說,我跟孩子幾乎都快忘記那件事了。”


    真的嗎?紀代美看起來不像在撒謊,隻是不知道由香會怎麽說?


    “啊,真想趕快離開這裏。之後還有由香的告別式,我也不想再碰到那些人……凶手要是在裏麵,我一定要看著他被逮捕。”


    紀代美淒楚的表情寫滿了哀怨和憤怒。


    看來,從這女人嘴裏問不出個所以然。我正要起身,突然看到由香的裝飾品。啊!原來如此!


    “真漂亮的戒指啊!”我拿在手上的,是一隻珍珠戒指。上頭的珍珠帶點粉紅光澤,表麵沒有一點刮痕。


    “這是新做的,”紀代美說:“難得買到高級珍珠,我建議她做成耳環,可是那孩子說要做戒指。忌日戴珍珠也比較沒關係,還說時機剛好,想不到她還來不及戴就……”


    “這樣啊!”


    她已經開始泣不成聲。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將戒指歸回原位,邊瞄著其他首飾問道:“另外一顆呢?”


    “要是能做成耳環的話,珍珠應該有兩顆吧?”


    “哦,對,”她用手帕遮住眼睛,“她說要做個別針給我,大概是放在家裏吧!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我揮揮手說:“沒什麽,真是一顆很棒的珍珠。我隻是好奇,不知會做何用途。不好意思。”


    “沒關係。”


    “那麽我就失陪了。”


    我禮貌地告辭,走出房間,回到大夥吃飯的地方。我的腦筋轉不停,為什麽這麽簡單的事,自己卻不曾注意到呢?


    凶手也許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對由香來說另一個很重要的人。她應該是為了他,才把遺書偷出來的。


    那重要的人,究竟是誰?我想起曜子昨天說的那句話——由香心裏已另有所屬。


    健彥?不,不是他。


    那是直之?


    今天早上他領帶掉下來,當時有個珍珠領帶夾也一起掉了出來。曜子說:“你不是不愛別領帶夾嗎?”他說:“是別人送的。”隨即將領帶夾塞回口袋裏。


    難不成那是由香送的禮物?剛才看到由香戒指上的珍珠,和直之領帶夾上的珍珠,不管顏色或大小都很類似。紀代美不知道女兒的心意,健彥也不知道。我邊想邊回到座位上。大家紛紛詢問紀代美的情況,我則說她精神還不錯。


    我坐在位子上把剩下的壽司吃光,但食而無味。不知不覺間,我的視線移向直之。大概是單身的關係,他看起來才三十五歲左右。由香這種年紀的女孩,最容易迷戀這種成熟型的男人,可惜他們是叔叔與侄女的關係,就算再喜歡,也不可能進一步發展。那由香到底打算怎麽樣呢?


    晚餐匆忙地結束了,大家也差不多準備回房休息。我開始著急,得趕緊想想辦法。


    幸好,直之並沒有回房,一個人在大廳角落讀起晚報。報紙上大概刊登了這裏發生的事,他皺著眉,專心地閱讀。


    沒其他人了,我可不能放掉這個機會。我果決地在他對麵坐下。他朝我瞄了一眼後,又把視線移向報紙上。


    “直之先生。”我一本正經地喚道。


    他一臉驚愕,問我:“什麽事?”


    我調整一下呼吸,確定四下無人後才開口:“由香喜歡的那人到底是誰,你不會不知道吧?”


    直之臉上的表情瞬間消失。他的雙眼重新聚焦之後看著我,但那已經過了好幾秒鍾了。


    “為什麽這麽說?”那迷惑的語氣不像是他平常的樣子,於是我更確信自己的直覺沒錯。


    “也沒什麽特別意思,隻是想或許和這次的凶案有關吧!”


    聽我這麽說,直之折起報紙,偷窺似地瞄了一下周遭,身體向我靠近,對我說:“我也不知道本間夫人為什麽這麽說,但是,為什麽問我呢?”


    “直覺罷了。問任何人都可以,隻是……”我臉上堆著假笑,“我以為知之先生知道。若不知道的話,對不起,請不要放在心上。”


    我站起身,隨即揚長而去,但沒多久,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本間夫人!”,於是我回過頭。


    “這件事,最好別在他們麵前提起,畢竟您是局外人。”


    “好,我知道。我不會再說了。”


    說完,我邁開大步走。我感覺身後直之的視線,一直盯著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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