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主,我有兩件事稟報。”


    慧雲開門見山道。


    “第一件事,屬下原該第一時間稟報,卻想著您剛剛奪權便說這等話,實在掃興,但此事確實事關重大,不應該耽誤太久,今日便不得不說了。還望觀主勿怪。”


    陳青竹知道,像慧雲這樣的聰明人,總是顧慮比較多,倒也並不怪她。


    “無妨,你說便是。”


    “觀主可知,那慈安老尼,之所以敢在淨慈庵將眾尼當私奴,又在城內設暗娼所,強迫我等賣身,是因為背後有靠山?”


    陳青竹微微點頭。


    青樓楚館低等窯子,都是暴利生意,有時候還涉及到逼良為娼,若非背後有靠山,一般人是不敢去涉足的。


    能在這行站穩腳跟的,哪怕原本沒有靠山,為了立足也會捧著銀子去找個靠山。


    慈航背後有靠山,她並不意外。


    不過,前世她在淨慈庵停留得不算久,並不知道她的靠山究竟是誰。


    但按常理來說,淨慈庵和南都城裏那些頂級青樓相比,差了不少檔次,其靠山也應該沒那麽硬才對。


    “你可知背後那人是什麽來曆?”


    權色交易,錢色交易,都離不開一個色字。


    慧雲作為淨慈庵的頭牌,很有可能是見過那人的。


    當然,就算慧雲不知道也沒關係,她可以嚴刑拷打慈安等人。


    倒是不出陳青竹所料,慧雲果然是知道的。


    “那人姓李,是南都兵部侍郎的小舅子,在守備營任千戶一職。”


    難怪慈安都敢對她這個靖南侯府的姨娘下手,原來確實上頭有人。


    要知道,靖南侯雖說是勳貴,論實職,卻是南都守備營的守備。


    雖說南都的兵部侍郎與京師的不可同日而語,所管的也隻是南都一地的兵務。


    可縣官不如現管,靖南侯的南都守備營,恰恰就是完全要受到南都兵部的轄製。


    若真的東窗事發,靖南侯未必會為了一個厭棄的妾室怪罪兵部侍郎的小舅子。


    畢竟,在這種時代,妾不過是個物件,不管是勳貴還是士大夫,若興致上來了,把妾贈與他人也並非少見。


    “知道了,第二件事呢?”


    見陳青竹似乎並不擔心慈安的靠山,慧雲雖然心中不安,卻也沒再多說什麽。


    “第二件事便是,慈安老尼讓我傳話,說想見您,有話要親自對您說。”


    陳青竹也好奇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便親自去了一趟西苑的刑房。


    盡管來之前,慧雲已經貼心地吩咐人收拾過了,陳青竹走進去,還是聞到一些難聞的異味。


    但她並不在意,麵不改色地站在那裏,居高臨下地看向有氣無力窩在刑房角落裏的慈安和慧緣。


    “有什麽事,說吧。”


    慈安姿態擺的很低:


    “聽說您要改庵為觀,老尼便也稱您一聲觀主。”


    “先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到觀主頭上,如今您打也打了,權也奪了,應該也出了氣了,能不能看在我年事已高的份上,讓我回東苑去養傷?我如今身上傷口痛,肚子也餓,隻怕再折騰下去,就離死不遠了……”


    說著,竟是眼中含淚,似乎很可憐的樣子。


    見陳青竹臉上毫無惻隱之色,她又道:


    “觀主,隻要您讓我回東苑養傷,我願奉上五千兩白銀向您賠罪。”


    陳青竹似笑非笑:


    “你哪來的五千兩白銀?”


    慈安卻不肯說:


    “這您就別管了,隻要您讓我回東苑養好身體,五千兩白銀自然奉上。”


    心想,先拿這錢穩住陳青竹,讓自己少吃些苦頭,等到李千戶察覺到異常,必定會派人來救她。


    到時候,這錢自然物歸原主,她屆時再報今日之仇不遲。


    陳青竹冷笑一聲:


    “可是那禪房床邊地底下的五千兩白銀啊?三天前,那就已經是我的東西了。”


    慈安整個人如遭雷擊,完全沒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和倚仗竟然早就被陳青竹知曉。


    她怒急攻心,指著陳青竹手抖如篩糠:


    “你……你……”


    “我什麽……我怎麽知道?”陳青竹自顧自補上她的未竟之語,“當然是因為我是神使啊,這點小事還能瞞得住我?”


    慈安又驚又懼。


    難道這陳青竹真的是神使嗎?


    不然這麽隱秘的事情,她一個外來者,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陳青竹才不管她想什麽,見她和慧緣兩人竟還有閑心拿這種事誆她來,心中十分不爽。


    還是讓她們過得太舒服了啊。


    “來人,押她們去院中掃雪,掃不完,今日就依舊不給飯吃。”


    “是!”


    守在門口的兩個坤道立刻領命走上前來。


    拽起二人,就丟到了院子裏。


    兩把木鍬扔在兩人身邊:


    “聾了嗎?觀主吩咐你們去掃雪!若敢偷懶,小心我鞭子不長眼!”


    慧緣憤怒地瞪著兩人:


    “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這樣折辱我!”


    守衛的坤道毫不客氣一鞭子抽在慧緣身上,讓她本就疼痛的傷口痛上加痛,頓時就捂住被抽的地方慘叫起來。


    見慈安也還待在原地,刷刷兩鞭子又抽在慈安身上,打得師徒兩人哇哇亂叫,痛哭流涕,趕緊拿著木鍬艱難地鏟雪。


    但兩位坤道絕不會可憐兩人。


    比起這二人曾經對她們所做的,這還不到萬分之一。


    觀主說了,就是要讓她們做苦役,飽受折磨多年才死去,方能贖罪。


    頭一天,慈安師徒二人因為沒鏟完雪,沒吃上飯。


    第二天,不敢再有任何怠惰,終於在天黑時完成了鏟雪,這才得到兩碗野菜糊糊。


    這在曾經的二人眼中,那真是狗都不吃的東西,可如今餓極的她們卻狼吞虎咽,不僅吃得一幹二淨,連碗都舔了兩遍。


    回過神來,強烈的屈辱感與仇恨淹沒了二人。


    “師父,待千戶大人來了,定要讓他將這些賤人千刀萬剮!”


    慧緣咬牙切齒地道。


    慈安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巴,低聲道:


    “你知道就好,不要說出來。年末沒送節禮去李大人府上,他定會很快發覺異常。”


    到時候,她們就能報仇雪恨了。


    在這之前,必須竭力忍耐保重自身,不能再激怒她們。


    *


    年關將至,山上的米糧雖說還不少,卻還未采買年貨。


    陳青竹成為了新的掌事者,自然也要讓手下人過個好年的。


    眼看著雪已經停了幾日,於是便讓慧靜拿出二十兩銀子交給慧雲,讓她帶些人手,去南都城裏去置辦年貨。


    慧雲見她除此之外便沒有別的吩咐,猶豫片刻,還是開口提醒道:


    “觀主,往日裏過年前,庵裏是要往李千戶府上送節禮的。今年……?”


    送了節禮,或許還能瞞天過海拖延許多時日。


    若不送,李千戶那邊忙完了年節,必定會前來問罪。到時候,淨慈庵的變故就會被其知曉。


    李千戶可是掌握兵馬的,以操練的名義隨便調動一個百戶的兵馬,都足以踏平如今的慈航觀。


    她們沒有靠山,即使全被殺了,也不會有任何人為她們鳴冤。


    她知道觀主身上有些非常人之能,可這能力,並沒有那麽強,不然當初也不會對戒律堂各個擊破。


    陳青竹明白她的意思,卻斬釘截鐵道:


    “不送。”


    見慧雲麵露憂色,陳青竹又解釋了一句:


    “放心,我已想好了應對之策,必不會教你們遭遇兵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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