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就是慈航觀。夫人,慈航觀有什麽不對嗎?”


    府裏除了三個主子和嚴夫人之前帶去慈航觀的那幾個仆人,其餘所有人都不知道府裏和慈航觀的牽扯。


    來嚼閑話的仆婦很不理解,為什麽嚴夫人反應這麽大。


    嚴夫人自然不會跟她解釋,揮揮手就把人打發了。


    自己卻是後怕不已。


    那張氏看著柔柔弱弱,竟然如此狠毒,居然派人去慈航觀殺人放火。


    這可是把慈航觀給得罪死了!


    虧得當初老爺主意正,攔住了她告訴張氏慈航觀的事。


    不然,如今他們同知府在觀主心裏,隻怕是罪加一等。


    就算她天天去上香,把同知府家底全掏出來供奉,觀主可能都不會原諒他們。


    幸好幸好!


    慶幸了一會兒,嚴夫人突然靈機一動。


    慈航觀要狀告靖南侯夫人,而他家老爺又正好是衙門裏的人,這不正是他們家彰顯虔誠的絕好機會!


    送禮獻殷勤,都講究一個送到對方心坎上。


    供奉再多次金銀財寶,隻怕都不如在此時鼎力相助更顯誠意。


    隻是……這便少不得要得罪靖南侯府了。


    嚴夫人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也知道此事耽誤不得,立刻便叫來心腹嬤嬤:


    “萬福家的,你立刻去一趟府衙,去問老爺拿個主意,慈航觀被靖南侯夫人派人放火,都告到府衙去了,我們要不要幫一把?”


    嬤嬤領命而去。


    於是,此事這才傳到了嚴同知耳中。


    南都府衙每日裏接手的案件可不少,試圖狀告權貴的平民也不少。


    府衙中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一般來說,衙門裏都不會理會,直接把人趕出去。


    慈航觀的慧雲和慧明,毫無疑問也是這個待遇,敲鼓鳴冤後,被書吏帶進去詢問案情,然後就坐了冷板凳。


    嚴同知身為府衙的二把交椅,這樣一個案子自然是不足以送到他跟前的。


    因此,他雖然身在府衙,卻是等到府裏來報信,才知道慈航觀的人已經到了府衙。


    略一思索,他便下了決定。


    “去叫那告狀的苦主進來,本大人接了她們的案子!”


    他比嚴夫人要果斷得多。


    慈航觀有那神使觀主在,前途不可限量,但凡是個聰明人都能看出這點。


    他們同知府,若能在觀主麵前早早的占上一席之地,不說以後家裏人的生老病死都有了保障。


    就是往後家族裏甚至京中有其他權貴或大人物得了病,恐怕也要求到他們頭上。


    這其中的好處,靖南侯府可給不了。


    所以,踩著靖南侯府上位,這買賣劃算得很。


    *


    府衙的案子,並不都是由府尹一個人就能審理得完的。


    身為府尹副手,同知也是有權責升堂審案的。


    當然,身為陪都,南都府衙升堂審案的大堂也不止一個。


    於是,慧雲和慧明兩人很快便被請進大堂。


    此時,已經有許多百姓聽聞消息前來圍觀。


    為表公正,當朝太|祖下令,百姓可以旁觀案件審理。


    見外頭這麽快就聚了許多百姓,嚴同知便知道,隻怕慈航觀進行了其他運作,更有甚者,還有其他人暗中出手相助。


    這樣一想,心裏便有了危機感。


    他們可不能叫別人給比下去了,這件事上,同知府必須占首功!


    兩班衙役殺威棍齊震,口中呐喊威武。


    身著同知官服的嚴同知登上高台,一拍驚堂木,公事公辦地喝問:


    “堂下何人!狀告何事?”


    行完禮的慧雲抬起頭來,見上首的官員穿的是從五品的官服,心下安定了不少。


    嚴同知能站出來親自接手她們的案子,便已經表明了態度。


    “回稟大人,民女乃慈航觀坤道慧雲,狀告靖南侯夫人昨夜遣奴前來慈航觀放火殺人!”


    有這麽多人看著,嚴同知自然要顯得公事公辦些:


    “口說無憑,可有罪證?”


    慧雲呈上口供:


    “昨夜已擒得靖南侯府家仆十人,其中為首者是靖南侯夫人奶嬤嬤的兒子,此人親口招供,他是受靖南侯夫人指使。”


    “口供在此,請大人過目!另有行凶者十人,以及他們帶來的十把大刀,火油數罐,均在道觀!大人可派人前去緝拿,並勘驗火情現場!”


    嚴同知又問兩方有何恩怨。


    慧雲表示,靖南侯夫人派人求見觀主,觀主要清修向來午膳前不出靜室,靖南侯府的人便說他們不把靖南侯府放在眼裏,出手打人,雙方發生了一些衝突。


    靖南侯府的人吃了點虧,走的時候便放話說,回去定要稟報侯夫人,讓她們為對侯府的怠慢付出代價。


    後麵的話當然是慧雲編的,當時靖南侯府的人跑得是要多快有多快,哪敢放什麽狠話。


    雖然沒放狠話,但他們心裏肯定這麽想了,也不算她冤枉了他們。


    全程,她沒有提陳青竹一個字。


    觀主要保持世外高人形象,便不能牽扯進這樣的糾紛。能不說她是絕對不會說的。


    而在圍觀群眾看來,這很符合那些權貴們囂張的作風,是完全沒懷疑慧雲的話。


    紛紛義憤填膺:


    “這靖南侯府真是太霸道了,就因為沒及時接見他們就要打人,沒打贏就要殺人放火!”


    “往年那靖南侯夫人還派人施粥,我隻當她是個好人呢,怎會這般行事!”


    “施粥花得了幾個銀子,那都是做戲給咱們這些平頭百姓看的。這些權貴,何曾把我們這些百姓的命當過命!”


    “這件事既然咱們都知道了,便必須為那慈航觀張目,絕不叫府衙輕易擱置此事!”


    “沒錯,必須嚴懲那靖南侯夫人,不然以後這些權貴隻會越發囂張!”


    “一個女人竟如此惡毒,就因他人讓她等一等,就要殺人放火,可真是壞透頂了,把她弄去下獄遊街!”


    嚴同知叫心腹帶了二十個衙役去慈航觀查驗現場,押解犯人。


    等待期間自然是不升堂的。


    圍觀百姓卻是在有心人煽動下遲遲不肯散去,務必要守著府衙給個公平的判決。


    這正合嚴同知的意。


    若待會兒靖南侯府去府尹大人那裏說情給他施壓,他也可以用民意不可違的借口頂回去嘛。


    事情鬧得這樣沸沸揚揚,自然也很快傳到了靖南侯府。


    “夫人,大事不好了……”


    青柳慌慌張張地進來稟告。


    劉嬤嬤不在,她就是夫人跟前的第一人了,有什麽可以和夫人直接說話的事情,她都是搶著來的。


    張氏此時正在等人。


    碼頭剛送了消息過來,張家嫡支的人到了。


    這次來的,除了從京城請來的名醫,還有張家大夫人身邊的心腹李嬤嬤。


    這老婆子代表的可是張家大夫人,又十分精明。


    她必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什麽事這樣冒冒失失的?”


    張氏不悅地問道。


    青柳說了她被狀告的事。


    張氏先是大怒:


    “區區慈航觀一群賤民,竟敢去府衙狀告本夫人,我看她們是真的不想活了!”


    同時心中暗罵何旺怎麽如此不中用,不但事情沒辦成功,還叫人捉住,把她給牽扯進來了。


    “青柳,你拿侯府的帖子,把那顏真卿的真跡拿去送給府尹大人。”


    府尹收到禮物,自然會明白她的意思。


    到時候,一頓殺威棒,叫那些來告狀的道姑不死也殘。


    至於其他,等她應付完張家嫡支的人,再好生收拾她們。


    然而,青柳卻道:


    “夫人,會不會有些晚了,府衙已經受理了慈航觀的狀子,已經開始公開審理了,還有好多百姓去旁聽呢!”


    張氏心中大驚。


    頓時意識到了自己先前隻怕是判斷有誤。


    那慈航觀竟是如此大膽敢狀告她,南都府衙竟還接了這案子,公開審理。必定是背後有人!


    如今這個關鍵時刻,若牽扯出陳青竹的事情,讓李嬤嬤那老虔婆發現蛛絲馬跡,可就大為不妙了。


    況且,就算不牽扯出陳青竹,若府衙讓她前去應訴,她一輩子的臉麵也丟盡了。


    到時候,侯爺會怎麽看她啊!


    大權在握的張氏,生平頭一次心中生出了惶恐,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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