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心中生出殺意。


    麵上卻裝作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的樣子,每一個字都仿佛從牙縫裏吐出來:


    “你想怎麽樣?”


    劉嬤嬤深知,如今已經和張氏撕破臉皮,從今往後不可能再待在她身邊。


    既如此,那就要宰一筆大的,讓她和兒子後半生都可以衣食無憂。


    “我要侯府的名帖,一個讓何旺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假身份,以及一萬兩全國通兌的銀票!”


    她知道,張氏掌管侯府多年,撈了不少油水,要拿出一萬兩來絕對不難。


    張氏沒有在銀票上討價還價,而是道:


    “名帖事關重大,本夫人不能給你。”


    這是借口,卻也是事實。


    那上頭有靖南侯府的印章,是靖南侯府對外交往時的身份象征。


    劉嬤嬤都已經背主,按常理,她確實不能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她。


    “老奴隻拿它營救何旺,不做別的。”


    要偷換死刑犯,需要打通的關節不少。


    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刻,就算給很多銀子,沒有靖南侯府的名頭做保證,隻怕也無人敢接手。


    張氏當然知道劉嬤嬤是要拿它救何旺。


    但何旺必須死。


    不然,若有朝一日被人發現他還活著,牽扯出來,好不容易才撇幹淨的流言,會再次纏上她。


    到時候侯爺追究起來,她又該如何交代?


    難道實話說是被劉嬤嬤脅迫?


    那就必然扯到曾經她在靖南侯府做的那些事。


    後果也不比被認為和何旺有染輕多少。


    兩害相權……她都不取。


    她要劉嬤嬤和何旺一起死,徹底消除所有隱患!


    很快,張氏腦中便有了對策。


    她道:


    “看在多年的主仆情分上,其他兩個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但名帖……我最多讓張貴拿著名帖跟你一起去救人!”


    張貴是張氏的外管家,專門為她打理嫁妝和其他產業的。


    同樣屬於張氏的心腹。


    和何旺不一樣,張貴可不是個繡花枕頭,反而非常有能力。


    隻是,畢竟是男人,不好時常出入內宅。


    縱火一事,張氏當時也是想著若被發現,可以借口是何旺為母報仇,不至於牽扯到自己身上。


    不然,若是派張貴出手,絕不至於給她惹出這麽大麻煩。


    為了取信於劉嬤嬤,張氏又似模似樣地警告道:


    “劉嬤嬤,本夫人對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也希望嬤嬤從此以後管好自己的嘴巴,遠離南都,不然,魚死網破,你們母子絕不會有好下場!”


    事關兒子的安危,劉嬤嬤也隻能讓步。


    “那就依夫人所言。夫人放心,隻要夫人如老奴所願,老奴絕不對外說出一個不該說的字!”


    於是,劉嬤嬤便在此等著青柳去請張貴過來。


    她並不知曉,青柳前腳剛走,張氏後腳就又讓人追上去,送了一封書信給張貴。


    事關重大,她沒在上頭寫其他。


    隻讓張貴帶著他弟弟張財一起來府上,並且讓人去把城東的別院圍了,不許任何人離開別院。


    若有離開的,也務必把那人抓回。


    劉嬤嬤和陳氏那賤人當初的情況可不一樣。


    她對陳氏突如其來的反抗,沒有一點事先防備。


    吃一塹長一智。


    從何旺被判處斬立決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信任劉嬤嬤。


    至少,在確定劉嬤嬤的忠心之前,她得防著一手。


    所以,她是一直派人注意著劉嬤嬤的。


    劉嬤嬤在別院能接觸到的就隻有別院裏的人。


    出了別院,則全程在她所派之人的眼皮底下。


    劉嬤嬤的確可能有後手,但這後手,絕不會像當初陳氏所謂的後手一樣,叫人毫無方向。


    她很快就能控製住劉嬤嬤安排的人。


    然後鏟除劉嬤嬤,就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到她。


    如今,唯一的麻煩,便是不好在城裏殺人。


    劉嬤嬤雖說是下人,當初與張府簽訂的卻不是賣身契,而是為期十年的長契。


    隻恨後來她過於依賴和相信劉嬤嬤,沒叫她簽個賣身契。


    以至於如今她與何旺,都是平民身份。


    隨意打殺平民,是會給自己和侯府惹麻煩的。


    要不引人注意地殺人,最好是在城外。


    要讓劉嬤嬤出城,卻必須救下何旺。


    ……


    好在,最麻煩的事,她也想好了對策,隻等張貴來,交待他即可。


    張貴一般在城中的酒樓做大掌櫃,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便跟青柳一起來了靖南侯府。


    張氏上次因為單獨召見何旺吃了大虧,這次便沒再屏退左右。


    劉嬤嬤在外間,她在屋裏足足留了四個二等丫鬟。


    “夫人!”


    張貴要行禮,張氏連忙叫他起來,然後故意大聲交待道:


    “張貴,你拿著侯府的名帖,與劉嬤嬤一起去辦事。務必要讓劉嬤嬤達成心願。”


    一隻手卻將等待時早已經寫好的殺人滅口的安排,攤開給張貴看。


    張貴看完,神色一凜,毫不猶豫地道:


    “夫人放心,小的一定把劉嬤嬤的事情辦好!”


    “去吧。”


    劉嬤嬤臨走前,自然是帶走了一萬兩銀票。


    張氏雖說如今身家算豐厚,卻大多置辦成了田產鋪子等產業,身邊的現銀隻有一兩千兩。


    上次為了打點那位京城來的名醫,已經全填進去,還挪了府庫的八千兩銀票。


    今天又隻能從府庫拿。


    如此,不到十天時間,府庫裏便又多了一萬八千兩銀子的虧空,是她當年嫁妝總額的兩倍多。


    不過,張氏並不慌張。


    侯爺信任她,管家權在她手裏。


    缺多少銀兩不過是賬簿上的數目,到年底隨意調整一番便能瞞天過海。


    況且,這一萬兩中的大多數,都是能拿回來的。


    *


    打發了張貴和劉嬤嬤離開,張氏立刻叫人拿來燭台,將剛才寫下計策的紙點燃,親眼盯著燒成灰才罷休。


    為了讓劉嬤嬤放心和張貴一起出城,又不會真正救出何旺留下把柄,她打算隻從牢獄裏將何旺借出半天。


    等用暫時借出的何旺,將劉嬤嬤騙出城殺掉,張貴便可以毒啞何旺,將人再次送回牢獄。


    如此一來,不僅不會留下後患,而且動靜極小,隻需要打點好牢頭即可。


    為了取信於牢頭,她叫張貴特意帶了他的親弟弟張財。


    ——兩人長得很像,一看就是親兄弟。


    張貴身材魁梧,身手很好,卻心細如發能力極強,還很忠心,是張氏手下最得力的人才。


    他來辦這件事,絕不會出任何紕漏。


    如此這般,方方麵麵都安排得十分完美。


    隻要今晚一過,她從此便都可以高枕無憂。


    想到這,張氏不由嘴角微勾,露出幾分自得。


    凡是跟她作對的人,都絕不會有好下場!


    等這件事風頭過去,她便會再次著手收拾陳青竹那個賤人。


    她可沒忘記,此次她之所以遇到如此大的麻煩,還險些丟了半條命,可全都是因陳青竹而起。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此時的她根本不知道,她的一切算計,全在陳青竹的預料之中。


    早就讓人張開了結結實實的大網,隻等她一頭紮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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