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奄奄一息的珍娘扔在地上,拿出一條繩索,三兩下就將人綁了起來,還把嘴巴也給堵住了。


    然後直接就拖著人扔進了存儲蔬菜的地窖裏。


    那地窖在珍娘嫁進來後,因為時不時還要存儲些冰塊,拓寬了許多,藏個人輕而易舉。


    蓋好蓋子,他立刻將院子裏剛才看到他拉著珍娘進門的三個下人叫了過來:


    “少奶奶方才與我拌嘴後便回娘家去了。無論誰來問,都這樣說。”


    如今整個喬家十幾個下人,除了珍娘貼身伺候的兩個是從秦家陪嫁過來的。


    其他全是珍娘嫁過來後,由喬父喬母出麵采買回來的。


    倒不是秦家陪嫁的下人少。


    而是當初新婚沒多久,喬師友便說父母不敢使喚秦家陪嫁過來的下人,因為不是他們喬家買的,喬父喬母在下人麵前沒底氣,寧可自己受累,也不願意使喚秦家陪嫁來的下人。


    珍娘善解人意,很照顧喬師友的自尊心。


    聽到這般暗示,自然隻能把自己陪嫁的大多數下人全部打發回娘家,換成銀子讓喬父喬母自己采買。


    以至於如今,喬父喬母和喬師友在家中,老爺太太少爺的款擺得十足,真正負責全家開銷的珍娘,反而像個嫁進門的小媳婦。


    如今當家少爺這般吩咐了,三個下人自然不敢不從。


    *


    因為秦家住在城東,秦大富等人是信眾裏到家最早的。


    還沒進門便聽到門房稟報了今日喬師友來將珍娘接走的事。


    聽完門房所說的具體情形,秦夫人大為驚詫:


    “起火了?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被人放火?”


    秦大富卻是臉色陰霾,冷聲道:


    “這被人放火的時機,未免太巧了些!”


    秦夫人心中一驚:


    “老爺的意思是,他是故意騙珍娘回去的?”


    秦大富點了點頭,神情凝重:


    “我們剛一出門,他便誆走了珍娘,隻怕今日之事難以善了。”


    沉吟片刻,他吩咐下人,“你立刻去找分管喬家那片的楊捕頭,說喬家有事,辛苦他帶幾個人來一趟,事後我秦大富必有重謝!”


    秦大富是個處事極為周到的人。


    因為女兒嫁去了喬家,他便立刻開始籠絡起了分管那一片的捕頭,以便遇到事情的時候,官府衙役能多關照一下喬家。


    沒想到,第一次用上竟是在這樣的時候。


    沉吟片刻,又補充道:


    “告訴楊捕頭,今日或許需要審訊搜查喬宅,請他先去找嚴同知開具公文。讓他跟嚴同知說,是秦大富請托他去的。”


    下人立刻翻身上馬,去找楊捕頭。


    秦大富又對秦家婆媳二人道:


    “你們且先回去,我去處理此事。”


    兩人隻能答應。


    她們不過是婦道人家,處理內宅的事情還行,與外頭的人惡鬥卻隻能依靠秦大富。


    再怎麽擔憂,除了在家等消息也沒別的辦法。


    秦大富點了十來個健仆,行色匆匆地往喬宅趕去。


    到了那邊,沒有先去喬宅敲門,而是先讓人在周邊打聽了一番消息,確定有人看到珍娘與喬師友進入喬宅,卻再沒有出來,他這才去喬宅叩門。


    大門打開,喬父與喬師友帶著仆人神色如常地前來應門接待。


    秦大富沒有心情跟他們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珍娘呢?叫她出來!”


    喬父做出一副莫名的樣子道:


    “珍娘?不是回娘家去了嗎?親家怎麽還來問我們?”


    一旁有下人站出來道:


    “老爺有所不知,少夫人的確回來過,不過大約是跟少爺拌了嘴,沒多久就又自己走了。”


    “何時走的,去了哪個方向,身邊帶了什麽人?”


    秦大富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下人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怕說錯了壞事,不由自主便看向喬師友。


    秦大富隱含鋒芒的目光也跟著落在喬師友身上。


    喬師友卻絲毫不懼,微微一笑道:


    “嶽父,珍娘是中午走的,去了哪裏小婿也不知道,不過當時身邊沒帶人。”


    一個一直養在閨閣的柔弱美貌小婦人,身邊沒帶人就出門,哪個做父母的會不擔心其安危。


    秦大富清晰地感覺到,這話語和笑意中的惡意。


    他眼睛微眯,拿出長輩的架子責問道:


    “珍娘一介女流,你叫她一個人離開?”


    喬師友一臉事不關己,語氣輕鬆地道:


    “珍娘沒完成答應的事,羞愧難當,自己要走,小婿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眼下已經沒有任何僥幸的可能性。


    所有的信息加起來無不清晰地說明,一切正如秦大富先前猜測的那般。


    喬師友騙回珍娘,就是為了要挾秦家就範!


    他心中怒火燃燒,麵上卻還保持著冷靜:


    “哦?那依你之見,如何才能找回珍娘?”


    喬師友微笑著道:


    “若是完成了承諾之事,應該就自己回來了吧。”


    正在此時,那楊捕頭便帶人趕到了,詢問道:


    “本捕頭接到報案,說喬宅有人失蹤,究竟怎麽回事?”


    秦大富走上前去,大聲道:


    “楊捕頭,小女今日上午被女婿喬師友以家中起火為由騙回,如今不知所蹤。鄙人已經在附近打聽過,外頭有小販親眼目睹小女與女婿進了喬宅,沒看到她出來,喬家這邊卻堅稱小女獨自離家。”


    “此事實在蹊蹺!”


    “因小女前日裏與女婿有爭執,草民懷疑小女被喬家暗害,還請捕頭大人派人在喬家搜索審訊,解救小女!”


    哪怕明知道這捕頭與秦大富關係不錯,喬師友也絲毫不懼。


    他一直站在家宅門口沒進去,因此附近的街坊鄰居都已經圍了不少過來看熱鬧。


    隻聽他義正言辭地揚聲道:


    “我有舉人功名在身,沒有官府明文,誰敢擅自搜索我家宅邸,小心我到府衙告你們擅闖民宅,叫你們飯碗不保!”


    律法也同樣是科考內容,喬師友身為舉人,哪怕對國朝律法稱不上了若指掌,卻也比一般平民百姓熟悉百倍。


    如今又有舉人功名在身,眾目睽睽之下,一般捕頭還真不敢擅闖他的宅邸。


    然而,他今日注定要失算。


    隻見那劉捕頭冷笑一聲:


    “什麽擅闖民宅,喬舉人可不要張嘴亂說,我們可是有搜查文書的!”


    說著,將懷裏的公文拿出來一抖,展現在了喬師友麵前。


    喬師友一看,上頭竟然真的蓋著府衙印鑒,且寫明了搜查緣由是失蹤尋人,一點錯處都挑不出。


    如今他竟隻能任由這些捕快進去搜查!


    這一點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在他原本的計劃中,他這嶽父身為有成算的大商賈對律法十分熟悉,此時此刻絕對不會留下擅闖民宅的把柄給他。


    所以,他可以肯定,即便兩人撕破臉,秦大富也不敢帶人強闖喬宅。


    這樣一來,等到入夜以後他便可以把珍娘轉移到其他地方。


    可他完全沒想到,短短一段時間,他這嶽父竟然準備如此齊全,不僅叫了捕快,還將文書都準備好了!


    喬師友心下暗驚,卻很快就穩住了心神。


    他敢這般直接與秦家撕破臉,便是已經決定破釜沉舟,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手中自然不止一層底牌。


    沒多久,已經轉醒卻十分虛弱的珍娘被捕快們從地窖找了出來。


    看著女兒虛弱的樣子與脖子上的掐痕,秦大富心痛不已。


    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氣,衝上前去便要打喬師友,卻被喬家仆人攔住了去路。


    喬師友站在後頭高聲嗬斥道:


    “大家快來看!這秦姓富商究竟是勾結了什麽大人物,竟如此囂張,不僅提前準備好了搜查公文,眾目睽睽之下還當著捕頭的麵就打人!”


    普通百姓哪個不憎恨官商勾結欺壓平民之事,圍觀百姓看向秦大富的目光頓時就變得極不友善。


    身為一個腦子活絡的讀書人,喬師友可謂深諳何為輿論攻勢。


    想把他當一般平頭百姓一樣隨意拿捏,那是做夢!


    秦大富氣得咬牙切齒:


    “你說珍娘不在喬宅,如今搜出來人被捆在地窖還渾身是傷,又如何解釋?”


    喬師友卻輕蔑一笑:


    “有什麽好解釋的,夫為妻綱,丈夫管教不孝順的妻子天經地義。”


    國朝律法明文規定:


    “蓋夫為妻綱,妻當從夫。夫毆妻至折傷者,雖犯義絕,卻必須夫妻雙方皆無異議方可離婚。”


    隻要不出人命,衙門可管不著丈夫毆打妻子。


    也就是說,自從秦珍娘嫁給他那一天起,隻要他不把她打死,那她就永遠都別想擺脫他。


    他就不信,在他三天兩頭折磨秦珍娘的情況下,向來疼愛女兒的秦家會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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