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雲見陳青竹如此強硬地將梁保送走,有些詫異,心中對此事的成敗也很沒底。


    “觀主,他會按照我們的要求去做嗎?”


    “對付二品大員,可不是一件小事。”


    陳青竹輕笑:


    “如今朝中的時機正好。對於他們這些督軍的太監來說,此事並沒有那麽難,端看他敢不敢。”


    永安帝是一位疑心很重的帝王。


    比起手握重兵的將領,他更相信的必然是派出來督軍的太監。


    太監出身貧苦,所有權勢都來源於他,也沒有後人,在朝中孤立無援,天然就比一般的大臣要更容易效忠於皇帝。


    梁保能被派到南都城這樣要緊的地方督軍,就足以說明,他本就是很得皇帝信任的。


    他的話,甚至比當初的袁禦史的話更有分量。


    同時,梁保在宮裏伺候多年,能爬上高位,對永安帝的心思也拿捏得比常人更準。


    他隻要下了決心去做,就必然能用直戳永安帝痛點的東西,將譚崧拉下馬。


    “那他敢嗎?”


    慧雲不由問道。


    陳青竹肯定地道:


    “敢。隻要有足夠的利益,這些太監們曆來膽子不小。古往今來,把皇帝拉下馬的太監都有,更何況是二品大員。”


    做成此事,梁保可不僅僅能從慈航觀得到好處。


    對於他自身的前途也是有所裨益的。


    畢竟,永安帝派他們這些太監來監軍,給他們如此大的權柄,可不是想讓他們跟地方官員“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梁保對背景雄厚的譚崧出手,在永安帝看來,便是他忠心為主的表現。


    此事之後,反而會越發器重梁保。


    梁保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必然很快就能回過神,想到這些。


    所以,陳青竹並不擔心這件事的結果。


    在她亮出了好幾種神異手段後,梁保不上鉤的可能性極小。


    *


    事實也正如陳青竹所料。


    梁保回去思索了兩天後,終究還是舍不下變成正常人,給自己留下香火的誘惑。


    開始考慮起了對付譚崧的好處。


    然後很快便發現,其實此事除了要得罪譚崧背後的家族以外,竟也有不少好處。


    俗話說見麵三分情,作為皇帝的近侍,他已經離京一年,隻怕很快要被陛下拋之腦後。


    他在南都城有所作為,也正好能向陛下展示他的能力與忠心。


    如此,他不僅不會因為外調而被邊緣化,反而會被陛下重用。


    從南都回去,說不定就能更進一步。


    所以,與辦成此事的巨大收益相比,那些風險,倒也值得扛一扛的。


    這般想著,梁保很快向慈航觀遞了信,表示自己已經開始著手辦觀主吩咐的事。


    *


    梁保賣力地發動司禮監的力量收集譚崧的罪證時,淞滬的戰報也送到到了京城。


    向來善於討永安帝歡心的兵部龐尚書,自然是把這捷報留到了大朝之上。


    去年末,大雪成災,不僅京城附近凍死不少普通百姓。


    東北邊境與草原上,更是災情嚴重。


    一開春,那些該死的胡族便縱馬南下,劫掠了不少東北邊境的城鎮。


    如今東北邊境戰事未熄,秦省今年又再次遭遇旱災,春苗全部被旱死,顆粒無收。


    秦省巡撫賑災不力,當地亂民勾結軍戶揭竿而起,如今不過短短兩個月,便已經占領了大半個秦省。


    偏偏當地官員落荒而逃,沒將軍情及時送往京城,待陛下發兵過去圍剿,亂民已經成了氣候,如今正與官兵膠著。


    更倒黴的是,半個月前,京城還發生了地龍翻身。


    一時間,民間物議沸騰。


    都說是陛下昏庸無德,這才導致天災連連。


    京城的上萬書生和百姓,紛紛聚眾請願,希望永安帝祭祀神靈,頒布罪己詔,向神靈與天下百姓懺悔自己的罪過。


    說到己過,首先要提到的,便是永安帝廢除變法,以人均一百多兩白銀的貪墨,淩遲處死革新派五十多位官員的事跡。


    當年,一力變法,重用革新黨的太後在宮中暴斃後,永安帝與其手下的老牌權貴們,開始著手清算革新黨。


    革新黨大多與當年的首輔袁鬆伯一樣,出身貧寒,很能體察百姓疾苦。


    到了地方上,也都做出了不錯的政績,官聲很好。


    為了鏟除這些不與自己一條心的革新黨,永安帝下了不少功夫。


    先是將一些利用新政在地方上大肆攬財,殘害百姓的貪官汙吏,扣上革新黨的帽子,大肆敗壞革新黨名聲。


    緊接著,便以貪汙受賄的罪名查處了革新黨的所有官員。


    大魏的官員們,除了像袁鬆伯這般清廉到有些迂腐的,幾乎都經不起查。


    哪怕黨魁袁鬆伯三令五申,其手下的官員們,為了合群,還是沒能像他一般嚴格要求自己。


    炭敬冰敬這等大家都拿的常例,他們多少還是會拿些。


    一查之下,總有那麽幾十兩,上百兩,甚至幾百兩與他們的正常收入對不上。


    按照太祖皇帝定下的律例,官員但凡貪汙五十兩以上,則扒皮抽筋,淩遲處死。


    永安帝嚴明法紀,為民做主,以最嚴厲的刑罰懲處了這一批“貪官汙吏”以儆效尤。


    一時間,革新黨完全被打為了以權謀私,禍國殃民的佞臣賊子。


    兩袖清風的首輔袁鬆伯,其府上賬目找不出貪汙的罪證,便被以“禦下不嚴”的罪名貶為南都城督查院禦史。


    不明真相的百姓們紛紛拍手叫好。


    然而,真相終究是難以掩蓋。


    沒過兩年,民間便爆出當年那些被殺的革新黨官員們家中的賬目。


    所謂禍國殃民的貪官汙吏,其貪汙金額,多則五六百兩,少的隻有五十兩,剛夠淩遲的數額。


    就算是最多的五六百兩銀子,也不過剛夠權貴們一場宴會。


    少的幾十兩一百兩。


    那些真正的貪官汙吏養個妾室一年的花銷,或者買匹馬來玩,都不止這個數。


    所謂的貪汙受賄,完全是一場笑話。


    (這事當然少不了那些瞄著永安帝皇位的宗室們的手筆。)


    但也正是因為宗室們的宣揚,滿腔熱血的讀書人和百姓們,此時才知曉,革新黨的官員們到底死得有多冤。


    自那以後,民間便總有許多人為革新黨鳴不平,懷念當年袁首輔的新政,不滿永安帝的倒行逆施。


    “永安帝多年無嗣,是因為當年在革新黨一事上太過殘暴失德,導致受了天罰”的言論也甚囂塵上。


    如今天災連連,都不用人煽動,百姓們自然首先想到的,便是永安帝這個皇帝德行有虧。


    永安帝向來在意自己的名聲,得知京城的百姓與書生們鬧著讓他下詔罪己,勃然大怒,當場下令要將一眾參與者紛紛下獄斬首。


    還好當年的袁首輔,如今的禮部尚書袁鬆柏及時勸阻,這才避免了血流成河的慘案。


    當然,袁鬆伯勸阻此事也不是沒有代價。


    他必須在三日內,疏散這些請命的百姓與書生,否則便與之同罪。


    袁鬆伯雖說老邁,在百姓與書生們心中還是頗有影響力。


    他一力保證天災與君王無關。


    並且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希望眾人保重自身,與其空談國事禍害自己與家人朋友,不如協助朝廷,多為賑災出錢出力。


    最終,不到三日,請命百姓與書生們全部歸家,一場波瀾兵不血刃被化解。


    然而,即使如此,永安帝也並不滿意。


    他要看到的是,百姓們稱讚他英明神武,萬眾歸心,袁鬆伯所作所為,根本沒有達到他的預期。


    而且,袁鬆伯入朝以來,也不識抬舉。


    身為禮部尚書,本應該發揮文采,寫出華章,為他這個帝王歌功頌德,但袁鬆伯除了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什麽也沒做。


    為著名聲,他忍下了這口氣,卻連日來都臉色陰沉,叫朝堂上的氛圍極為壓抑。


    看到淞滬發來的捷報,看完其中的具體內容。


    向來善於揣測帝心的龐尚書便知道,讓陛下展顏開懷的契機,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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