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湊巧,慧雲的那妹妹蘇景玉的公爹,正是前世將蓉娘淩虐折磨而死的太師。


    此人辦事能力一般,爭權奪勢卻是一把好手。


    憑借著對永安帝阿諛奉承,一步步爬上兵部尚書之位。


    大皇子五歲生日當天,一夜之間毫無征兆地暴斃而亡。


    沒多久,永安帝便悲痛而死。


    (至少外界是這麽說的)


    身為兵部尚書,手下籠絡了眾多武將的龐勝榮,扶植了一位藩王之子上位,被尊為太師,權傾朝野。


    曾經煊赫一時的靖南侯府,為了在朝中立足,也不得不拚命討好龐太師。


    這位龐太師,最喜歡容貌出色的稚嫩小姑娘,且酷愛淩虐。


    蓉娘便是靖南侯府向龐太師臣服的見證。


    送上蓉娘這個容貌絕色的庶女為妾,請龐太師為張氏的親生子也就是侯府世子做媒,以表明他們臣服於龐太師的決心。


    不管他們有多少考量。


    但蓉娘被犧牲,被淩虐而死,是不爭的事實。


    那麽,這些人便都該百倍償還曾經的罪孽。


    如今,離那一天已經不遠了,蓉娘也健康快樂地在她身邊成長,陳青竹並不如曾經那般容易被暴虐的恨意淹沒。


    這些念頭不過在心中飛轉而過,她很快便把心思放回了眼前二人身上。


    “慧雲,你若想恢複俗名,就跟大家都說一聲,往後叫所有人都改口。”


    慧雲搖了搖頭。


    “不了觀主,如今我覺得叫慧雲挺好的。”


    這個名字曾經是恥辱,可它也是遇到觀主的名字。


    相比曾經那循規蹈矩的生活,她更喜歡如今。


    所以,她還是要做慧雲,從今以後,都隻是忠心追隨觀主的慧雲。


    對於名字,陳青竹一向是慈航觀弟子們自身的意願為主,此時當然也不會強迫慧雲。


    “既如此,那便罷了。回去休息吧。”


    慧雲退下,陳青竹身邊便隻剩下蓉娘一人了。


    因為女兒今日的遭遇,讓陳青竹覺得,有必要跟她聊聊。


    “蓉娘去了別院後,可有懲罰那恩將仇報的丫鬟?”


    蓉娘誠實地搖了搖頭。


    “沒有。我隻是叫人把她和其他人一樣捆起來了。”


    陳青竹問:


    “為何?蓉娘不生氣嗎?你明明幫了她,她卻反咬你一口。”


    蓉娘認真地回想了一下,道:


    “一開始是生氣的,後來想想,她也是害怕被主人懲罰才這樣的。”


    “我不會再幫助和憐憫這個人,但我沒有真正受到損害,所以也沒必要與她這個生死都被主人掌控的奴婢計較了。”


    “很好。”陳青竹滿意地讚許道。


    蓉娘露出笑容,撲進陳青竹懷裏,抬頭望著她,精致的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


    “娘親是不是還要問我,以後是否還會這樣大發善心幫助別人?”


    陳青竹失笑,好麽,小丫頭都已經知道她的談話路數,開始先發製人了。


    “對啊。”


    “會的。”蓉娘毫不遲疑地道。


    “幫助普通人,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自己所幫助的是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若僅僅因此就袖手旁觀,說不定也有很多善良的人遭遇絕境和危險,無人幫助,隻能受傷喪命或者陷入危難。”


    “所以,我不會為了可能存在的惡人就放棄幫助所有人。若下次再遇到這種倒黴事,實在氣不過,就直接揍他一頓便是了。”


    陳青竹看著蓉娘,目光裏透著溫柔與讚許。


    她的女兒,小小年紀便有著很強大的內心。


    雖然善良,卻並非一味愚善,麵對惡人時根本不會手軟。


    這大約便是儒家所謂的“仁”了。


    這樣的品質,倒是很符合她對繼承者的預期。


    *


    此時的蘇府,卻是雞飛狗跳。


    因為他們家如今唯一的嫡姑奶奶,被滿身是血地抬回了府上。


    蓉娘和慧雲等人走後,蘇景玉等人,又在別院裏被綁了半個時辰,直到附近住著的幾個小販從外頭收攤回來,才發現他們,給他們鬆了綁。


    此時,天都已經快黑了。


    蘇景玉隻剩下一口氣強撐著,如此狼狽的模樣,她下意識不想回龐家去。


    吩咐仆人們帶她回蘇府,這才暈了過去。


    蘇夫人見到這情形,險些被急暈過去,趕緊張羅著人去給蘇景玉請大夫,處理傷口。


    等待期間,她又審問了跟著蘇景玉的仆人們,得知他們是被一個商戶人家的姑娘帶著下人給襲擊了,立刻勃然大怒:


    “報官!立刻去京兆府報官!”


    “這些刁民,竟敢傷我女兒,我定要將他們挫骨揚灰!”


    下人趕緊跑了出去。


    沒多久,蘇景玉就幽幽醒來。


    她第一反應是摸自己的臉,臉上纏著的紗布讓她心都涼了半截,跟瘋魔了一樣大喊:


    “我的臉!快拿鏡子來!我的臉是不是毀容了!”


    蘇夫人抹著眼淚,趕緊上前來安慰她:


    “沒事的,都是皮外傷,很快就好了!”


    實際上她心裏也沒底,那幾道傷口雖然不長,卻是皮開肉綻,大夫根本不敢保證不留疤。


    她心裏恨極了凶手,卻不敢在蘇景玉麵前道出實情。


    “玉兒你好好休息,娘已經派人去京兆府報官了,定會抓住那些膽大包天的商戶女,給你報仇!”


    聽到這話,蘇景玉也是滿臉的扭曲恨意:


    “娘!凶手不是普通的商戶女,是蘇景瑤,是她回來了!”


    “她知道當年的事情是我們做的,今日在雲裳閣偶遇,就來找我報仇!她用鞭子抽我,抽了好多好多下,我怎麽哀求都不停手,她還毀了我的臉,我要殺了她!”


    蘇夫人震驚極了。


    她完全沒想到,竟然是蘇景瑤下的手!


    想到自己女兒身上先前那滿身是血的樣子,她恨得牙齒都咬得咯吱作響:


    “當年好心放那小賤人一條生路,她竟然不思感恩,還如此傷我女兒,這一次,我定要叫她死無葬身之地!”


    “玉兒你好好休息,娘這就去找你爹!”


    囑咐了一句,蘇夫人立刻就跑去了主院找她的丈夫哭天抹淚。


    “老爺!老爺,你可要為我們玉兒做主啊!”


    “她身上的傷,可是瑤兒親手打的!”


    蘇老爺如今是朝中的國子監祭酒,正宗的清貴大儒。


    他一心治學,對於後宅向來是交給夫人打理的,和幾個女兒的感情很一般。


    僅僅是對會撒嬌的蘇景玉要寵溺幾分。


    當年大女兒蘇景瑤失蹤,他也是有些可惜的。


    畢竟這是所有女兒之中最有才氣的,在整個京城都廣有才名,還與英國公府訂了親。


    可人已經丟了。


    那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不知道會淪落到何等肮髒的地方。


    最要緊的還是不能損了蘇家的清譽。


    在英國公世子的強硬堅持下,他才在三個月後宣布了蘇景瑤的死訊。


    “瑤兒?”


    蘇老爺疑惑地皺了皺眉,“瑤兒她還活著?”


    “可知她如今是何等情形?”


    蘇夫人道:


    “聽說是在一個商戶人家做奴婢。”


    蘇老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竟是淪為了奴婢之身!”


    他完全無法想象,此事若傳出去,將會對蘇家的名譽造成多大損傷。


    他憤怒地一拍案桌,怒聲道:


    “都做了奴婢,竟還有臉活著回京城!”


    蘇夫人在一旁添油加醋:


    “若是玉兒遇到這種事,定會自裁保全家族清譽。”


    “瑤兒她隻怕是對家中有恨,也嫉恨她妹妹如今過得比她好,今日在雲裳閣偶遇玉兒,便攛掇她的主人綁了玉兒,足足打了她幾百鞭子!”


    “我可憐的玉兒啊,被打得滿身是血,連臉上也有好幾道傷口,以後可怎麽活!”


    說著,蘇夫人就嚎啕大哭起來。


    蘇老爺再次被氣得拍案:


    “這個逆女,她竟對姐妹如此歹毒!”


    “來人,拿著我的名帖去京兆府,說蘇府別院今日被歹徒搶了,還請府尹大人務必盡力而為,將強闖別院的歹人捉拿歸案!”


    京兆府尹可有個兒子在國子監讀書的,拿了他的名帖去,京兆府必定會重視幾分。


    他定要將那逆女捉拿回來,一根白綾吊死,免得在外頭拋頭露麵,叫熟識的人認出,給蘇家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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