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聲音的瞬間,慎介覺得應該是電話鈴聲,不過他並沒有絕對的自信。因為聲音太過微弱,聽不太清楚。再者,他也不認為那女人會犯下忘記帶走電話這種錯誤。


    然而,電話鈴聲響了四五次,他確定是自己聽過的手機鈴聲,聲音是從玄關方向傳過來的。


    慎介拖著腳上的鎖鏈走到玄關。手機鈴聲依然繼續響著。


    在換穿鞋子的地方,側麵有一個鞋櫃,聲音聽起來是裏麵傳出的。他試圖打開鞋櫃的門,卻受到腳上鎖鏈的阻礙。明明就隻在幾十公分遠的地方而已,手卻怎麽也夠不到。


    慎介回到客廳,尋找可用的工具。他環視客廳一周後,發現沒有任何派得上用場的東西。於是他從走廊再次走進了臥房,結果也是令他失望。


    電話聲已徹底停止。慎介進入洗手間,嚐試搜尋廁所,卻還是沒有可用之物。


    他頹然用手敲打牆壁,跌坐在洗手間的地板上,覺得自己的處境真是慘透了,居然連一根棒子都找不到。


    當慎介再次起身思考其他方法時,他瞥見了毛巾架。架子的長度似乎有五十公分以上,塑膠材質,兩端以十字螺絲固定。


    慎介走向客廳,拿起湯匙,再回到洗手間去。


    慎介將湯匙的前端置入螺絲溝槽裏,雖兩者無法完全吻合,不過隻要可以卡住溝槽,他就可以施力旋轉。他把力量注入指尖,緩緩地朝著鬆開螺絲的方向旋轉。螺絲原本就沒鎖得很緊,隨即開始轉動起來。一開始需要用很大的力氣,但後來就越來越容易旋轉。


    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襲向慎介。那是他之前在洗手間照鏡子的時候,曾經體驗過好幾次的既視感,而這次出現的既視感比以前更加鮮明。


    對了,我就是這樣把螺絲鬆開的——


    慎介家的浴室內有一個簡陋的洗手台。他回想起自己曾經用螺絲起子鬆開牆上用來固定鏡子的螺絲。不隻是鬆開螺絲而已,他還把鏡子也拿了下來,然後又把鏡子放回原處,鎖上螺絲。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他想起自己的目的是要把東西藏起來。藏的是什麽東西呢?印象中是藏了個白色包裹,可是卻想不起裏麵裝的是什麽。


    為什麽自己要這麽做呢——?


    因為裏麵裝的東西不能被別人看見嗎?為什麽自己會有那種危險的東西呢?


    慎介搖了搖頭。他改變主意,決定以後再去思考這件事。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先脫離眼前的困境。


    但是當他又開始旋轉螺絲的時候,又隨即想起了某件事,於是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成美失蹤之後,她的梳妝台上放著螺絲起子。那是一把十字螺絲起子。他未曾在自己家裏看過那種東西。


    難道成美用那支螺絲起子把洗手間的鏡子拆下來了?然後把藏在鏡子後麵的東西拿走了?


    他仔細思考之後,頓時恍然大悟。原本因傷住院的慎介,出院後回家一看,發現家裏的擺設全都改變了,簡直就像是大掃除過一樣。


    該不會是成美要掩飾自己在家裏尋找“那個”的跡象吧?她一直在尋找“那個”,後來終於察覺是藏在鏡子後麵,於是她就拿著“那個”消失無蹤——


    慎介心想,總之自己必須先回去把浴室的鏡子拆下來看看,因此當然得先從這個鬼地方逃走。


    顯然花了點時間,最後總算把毛巾架從牆上拆下來了。慎介拿著毛巾架走到玄關。鞋櫃的門上沒有把手,他試圖用毛巾架壓下櫃子的門。他感覺壓到了彈簧,於是接著放開手,由於彈簧反彈的力道,鞋櫃的門打開了。


    慎介的衣物被揉成一團塞在裏頭,鞋子也在裏麵。他盡可能地把手伸長,利用毛巾架把衣服、鞋子勾向自己,頓時有種在迷宮裏找到出口的感慨。


    他攤開了褲子,搜尋褲袋掏出了手機。那是慎介自己的手機,女人那支之前掛在店門的電話被她拿走了。


    大概是她沒想到慎介兩邊的褲袋都放了手機吧。所以才隻拿走其中一支手機,沒去翻另一邊的口袋就直接把褲子塞進鞋櫃。


    總之這可是個救生圈啊,他心想。


    慎介思索著該向誰求助才好。果然還是應該報警嗎?


    正當他按下1、1兩個號碼後,隨即掛斷了電話。因為他很在意藏在鏡子後麵的東西,在還沒有弄清楚那是什麽之前,不能把事情鬧大。


    他看著玄關方向的門。如果打開從門內打不開的鎖,一定需要一把專用鑰匙。


    鑰匙……嗎?


    他大腦某個區塊的記憶被啟動了,鑰匙這個詞匯刺激他的記憶。


    慎介再次摸索自己的褲子,這次是臀部的褲袋,裏麵放著錢包,他從錢包裏找出了一張名片。那是小塚刑警給他的名片,上麵也寫了小塚的手機號碼。


    慎介按下手機號碼,等待電話接通。鈴聲響了三次之後,電話另一端傳來男性的低沉嗓音。


    “喂,你好。”


    “是小塚先生吧。”


    “是。”


    “是我,雨村。”


    “啊,”小塚的說話聲調略微提高。“是你啊?都這個時間了有什麽事嗎?”


    “我有急事,小塚先生可以立刻出門嗎?”


    “立刻?”從聲音就可以聽出他很驚訝。“要出門也是可以,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說的急事是?”


    “前一陣子,你不是讓我看過一把鑰匙?那把岸中玲二帶在身上的謎樣鑰匙。”


    “嗯。”


    “我好像找到那把鑰匙是用在哪個地方了。”


    “什麽!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沒有百分之百的自信,所以才想確認看看。你可以帶著那把鑰匙到這裏來嗎?”


    “你人在哪裏?”


    “你可以過來嗎?還是你不想過來?”


    小塚聽到慎介的問題之後沉默了半晌,大概是斟酌慎介說話的可信度。


    “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小塚說。“告訴我地點在哪。”


    “你知道日本橋的環球塔嗎?”


    “不就是那棟有名的摩天大樓嗎?我當然知道。你人是在那裏嗎?”


    “四〇一五號。”


    “四〇一五……你在哪裏?在四〇一五號房嗎?”


    “對。”


    “那是誰的房子?”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小塚隨之啞然,讓人仿佛想象得出他皺眉的詫異表情。“話說回來,你為什麽會在那種地方?在我過去之前,我想先聽你解釋這件事。”


    “說來話長,而且我還有一堆搞不清楚的事。總之,請你快點過來。這件事情不好說明,我目前沒辦法從這裏離開。”


    電話那頭傳來小塚咋舌的聲音。


    “我被你弄得一頭霧水,真拿你沒辦法,反正我先過去看看吧。不過因為我得先去局裏拿那把鑰匙,可能要花上一點時間,你就先在那裏等著吧。你現在是用手機跟我講電話嗎?”


    “是,”慎介告訴小塚電話號碼。“然後,希望你能順便帶一樣東西過來。”


    “什麽東西?”


    “可以切斷金屬的剪刀之類的,如果你能帶來的話我會感激不盡的。”


    “鐵皮剪嗎?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居然需要這玩意兒。”


    “你來這裏就會明白了,直接看會比聽我說來得快。”


    “你真會裝神弄鬼。我知道了,我會盡量想辦法的。”


    “然後,我還想請你告訴我一件事。”


    “一直催別人過去還問問題啊?”


    “過世的岸中美菜繪,她有親姐妹嗎?如果沒有姐妹的話,有沒有跟她長得非常相像的表姐妹呢……雖然我的問題很奇怪……”


    小塚再次陷入沉默。不過慎介倒不認為對方是因為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才這樣。


    “你也看到了嗎?”小塚問道。


    “咦,看到什麽?”慎介這麽問完以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知道小塚反問的意思了。慎介接著說了下去。“你是指岸中美菜繪的幽靈……嗎?”


    慎介聽到歎息聲。


    “你看到了嗎?還是從哪裏聽來的?”小塚的聲音帶著些許緊張。


    慎介稍微思考之後回答:“我看到了。”


    “在哪裏看到的?”


    “就在這裏。”


    “我知道了……我立刻就過去。”


    “請等一下,她沒有姐妹吧。”


    “她沒有雙胞胎姐妹,也沒有長得跟她很像的親戚。”小塚丟出這句話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慎介看著手機熒幕上顯示的時間,心想現在才淩晨四點出頭,難怪小塚的聲音一開始聽起來有點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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