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當薑守中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渾身疼的厲害,仿佛血脈中流淌的不再是熱血,而是無數細小的針尖,在每一個細胞間穿梭、刺激。


    周圍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身子底下也是濕漉漉的,衣衫完全濕透,還能聽到旁邊水液流動的聲音。


    “秋葉!”


    “夢娘!”


    薑守中叫了幾聲,卻無人回應。


    他隱隱隻記得天空中落下了一尊大佛,秋葉擋在了他的身上……然後迷迷糊糊中似乎地勢坍塌下去,掉進了水裏。


    薑守中抬頭望去。


    依舊漆黑如墨,不見半點星光。


    而讓薑守中愕然的是,旁邊竟是一條河流。


    他急忙環顧四周,欲尋秋葉下落,然而河洞內漆黑茫茫,光焰搖曳間,除了愈發覺得寒風凜冽,哪有少女半點身影。


    “莫非……”


    很快瞥見前方幽邃之洞壁隱約分岔。


    薑守中提高聲音,呼喊對方名字,也僅有河流聲與回音作響。


    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帶有火折子,連忙從懷裏掏出,火折外殼已經濕了,雖然塗有防水染料,也不曉得還能不能用。


    薑守中將少女放在地上,輕拍了拍對方冰冷的臉頰,少女依舊昏迷不醒。


    好在他畢竟是小玄宗師武者,盡管腳下之路崎嶇艱險,卻也能從容跋涉。薑守中順著記憶慢慢前行,不須多時,他便摸到了洞口邊緣。


    薑守中擰開蓋子,輕輕吹了吹。


    想起秋葉護在他身上的一幕,薑守中心頭一緊。


    火折子燃料有限,薑守中顧不得深思,四周快速摩挲著查探了一番。


    薑守中快步來到少女身前。


    薑守中精神一振,再次吹了幾口氣,終於見到火星穩定,漸趨熾熱。隨著光芒漸漸擴散,周遭的景象也開始逐步顯現。


    於是薑守中沿著河道邊際,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探其鼻息,發現呼吸尚勻,薑守中才放下心來。


    可問題是,自己並沒有受傷啊。


    而自己則躺在一塊岩石之上,顯然是被水流衝到這裏的。


    “秋葉……”


    一絲火星悄然冒出,隨即被濕氣所抑,複又頑強燃起。


    河流湍急,約莫兩丈之寬。


    隨著蜿蜒深邃的洞道漸行漸探,眼前忽現一片瑩綠之光,如碧螢初上。


    內心躊躇片刻,他輕輕解開秋葉衣衫,卻見對方後背血肉模糊,那等重擊之下,恐怕連內腑都難安然無恙,五髒六腑皆受震蕩。


    “暗河?”


    薑守中內心五味雜陳。


    “秋葉!”


    這傻丫頭啊。


    “秋葉!”


    可以!


    四周皆是岩壁,包括頭頂也是石岩,似乎自己在一個河洞之內。


    一邊河流激蕩,水聲轟鳴。另一邊則幹涸寧靜,未受河水浸潤。


    如果不是為了救他,對方是完全可以逃脫的。


    借著火光的亮度,他發現自己胸口上有大片血跡,一片暗紅。


    走了幾步,他忽然愣住了。


    薑守中想要用玄力幫對方療傷,但想起秋葉是天荒境修士,以天地元氣為哺,就算他療傷三天三夜也不見得有太大的效果。


    雖然這點光芒不足以穿透遠處黑暗,但近處的景象還是能看得清的。


    薑守中皺了皺眉。


    借著逐漸暗淡的火光,看到少女姣好的臉蛋慘白如金紙,嘴角還溢著血跡,似已昏厥。


    此時火折子之火搖曳將熄,僅餘微弱餘暉。薑守中顧不得細察對方傷勢,輕手輕腳將少女背起,朝著剛才看到的洞口方向走去。


    走至一半,火光終於泯滅,四周歸於一片漆黑。


    難道那丫頭被河水衝走了?


    薑守中顧不得方才看到的洞口,轉身順著河流方向開始尋找。好在運氣不錯,同樣是在一塊凸出的岩石塊前,薑守中看到了少女的身影。


    薑守中走近一看,原來是群螢似的細蟲附著於岩壁之上,哪怕是生人到來,這些飛蟲依舊安靜發光,不曾驚飛四散。


    “對了,輕塵以前留下的那瓶療傷丹藥,好像還留有幾顆。”


    薑守中連忙從自己懷裏摸索起來。


    可摸索半天,懷裏雖然瓶瓶罐罐不少,卻都是曾經從采花大盜薑慶身上搜刮的下作藥物,反倒療傷的丹藥放在了家裏忘了沒拿。


    “艸!”


    男人握拳用力砸了砸自己額頭,恨不得給兩嘴巴子。


    等等!


    秋葉身上應該有吧。


    薑守中眼睛一亮,這時候也顧不得男女有別,忙不迭地在少女身上仔細搜尋。然而讓他失望的是,對方身上也沒帶療傷的藥物。


    這下徹底沒招了。


    看著秋葉氣息越來越微弱,薑守中心急如焚。


    眼下這陌生地方即便帶著對方找到出口,恐怕也要耗費大量時間,到時候少女早涼了。


    可惜秋葉沒有夏荷可以療傷的本命珠。


    “本命珠……”


    薑守中想到這裏,心下忽地一動。


    在和陰陽門阿晴一戰後,夏荷受傷很重,當時他嘴對嘴渡了一些本命珠氣息,夏荷才有所恢複,可以自行調理傷勢。


    那秋葉可不可以?


    薑守中握了握拳頭,形勢危急,他也無暇顧及太多,便輕輕低下頭,噙住了少女兩片涼冷嫩薄的櫻唇,試圖將體內積攢的本命珠氣息渡過去。


    讓薑守中驚喜的是,本命珠氣息可以被少女吸收。


    隨著氣息不斷渡入,少女原本蒼白的麵龐漸顯出一抹微弱的血色。


    直到體內積攢的本命珠氣息徹底渡空,秋葉的臉色基本已恢複了正常,就連背後創傷可見結痂痕跡,有了愈合的傾向。


    “可惜太少了。”


    薑守中有些遺憾。


    幫少女穿好衣服,他再次背起對方,重新踏上前行之路,朝著洞道深處走去。步履雖重,但男人心頭卻輕鬆些許。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眼前景象忽轉寬廣。


    薑守中跨出洞口,目之所及乃是一地廢址,宛若古時地宮遺跡。


    最為矚目的莫過於中庭的一座祭台,周圍鐵鏈縱橫交錯,密布著上百道古舊符籙。


    有些符籙殘缺,有些則顏色斑駁,歲月久遠。


    四周殘垣斷壁間,草木不生,一片死寂,唯有這座祭台尚顯莊嚴舊貌,似乎曾為某種神秘儀式所用,透著一股詭異之氣。


    “這又是什麽地方?”


    薑守中好奇打量著四周,沒想到淮蘭湖下竟藏有這般秘密。


    以前這裏似乎是一個地下小宮殿。


    莫非是藏寶藏的地方?


    就在他準備調查時,忽然聽到一聲低沉轟隆之聲,似乎是石門推動之聲。


    抬頭一看,果然斜前方一扇石門被輕輕推動。


    薑守中心思一轉,瞥見旁側石壁傾斜,形成一處天然的掩體,似乎可以藏身,於是背著秋葉悄無聲息的挪移到藏匿之處。


    剛藏好身子,忽然兩根並起的纖長玉指迅速點了他幾個穴道,薑守中瞬間感到全身氣息一緊,似被無形之力封鎖,身上的氣息瞬間收斂。


    薑守中心頭一震,麵露愕然。


    卻見秋葉已然醒來。


    少女豎起一根手指抵於紅唇之上,輕輕“噓”聲,眼神示意他保持沉默。


    這丫頭啥時候醒的?


    薑守中麵露古怪,心想該不會親嘴的時候就已經醒來了吧。


    “奶奶的,總算逃出來了!那皇帝老兒在宮內藏了不少高手,差點陰溝裏翻船!”


    一聲粗獷的聲音忽然響徹在大廳之內。


    薑守中小心翼翼透過縫隙望去,隻見一個渾身沾有血跡,身材魁梧的粗獷大漢,提著刀從推開的石門中走了進來。


    大漢衣衫半敞,肌肉如鐵鑄般結實,皮膚黝黑,滿臉絡腮胡子。


    身上散發著一股迫人的血煞之氣。


    絕對的高手。


    大漢身後還跟著四人,分別是兩男兩女。


    其中一位男的四十多歲,相貌普通,眉眼橫著一道疤痕,目光狠厲,一隻手臂被斬去,鮮血滲出衣衫,臉色蒼白。


    正是之前十八人中的韓楚庸。


    在他身旁的男子身形修長,臉型也較長,身上透著一股子陰騖之氣。


    跟在身後的婦人容貌嬌媚,一襲紫衣。


    腹部也有一道傷口。


    而在婦人後麵跟著一個身材嬌小,容貌平常,似乎是女扮男裝的年輕女子。


    讓薑守中驚愕的是,年輕女子手裏還提著一個人。


    是之前與他有過衝突的那位周公子。


    這時候薑守中還不知道這位周公子就是太子,此時被少女提在手裏,昔日溫雅傲然之態蕩然無存。整個人如喪考妣,目光茫然若失焦距。


    身為天潢貴胄的他,似乎還不願相信自己竟然淪為階下囚。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


    明明捱過今晚就會成為未來一國之君,千古一帝。


    怎麽突然就變成階下囚了呢?


    砰!


    周琝被重重扔在地上,猶如尋常人家待宰的豬狗。


    堅硬的地麵撞的他骨節各處皆似散架,痛楚難當。就連呼吸一口清新之氣也悶結,久久不能順舒。


    “老祖宗應該能回來吧?”


    身著紫衣的耶律娜利紅有些擔憂,語氣雖是詢問眾人,目光卻看向年輕少女,帶著幾分畏懼與好奇。


    原以為對方隻是大玄宗師高手,沒想到竟趁著眾人激戰時悄無聲息的摸到了欽天監,不僅重創了老監正,還把太子也給帶來了。


    這修為,至少在入聖境之上。


    而撤退時,耶律神野也是對她這丫頭極為照顧,拚著被趙無修一記重傷將她成功送出了皇宮。


    “能回來。”


    少女拍了拍手,坐在石台上,輕輕甩動著纖細的小腿。


    耶律娜利紅點點頭,不再多問,開始調息。


    一會兒他們還要離開京城,運氣好能成功潛出自是上佳,倘若行藏不密被人窺破,難免一場血戰。眼下抓緊時間調息,蓄養精力,就多一份活命機會。


    在帶著太子撤退時,他們就已經折損了七個人。


    其中還有一位羽化境的高手。


    也不知道眼下耶律神野能帶回幾個人。


    好在太子已在手中,哪怕折損過半,這次行動也是成功的。


    粗獷大漢拿出療傷藥服下,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看向瘦臉男子,咧嘴笑道:“幸好老羊從陰陽門那裏得到了皇帝要動用天誅大陣的情報,不然這次我們真要栽跟頭了。沒想到前朝就破損的陣法,竟然被那皇帝老兒給修複了。”


    聽到大漢的話,眾人心中慶幸。


    天誅大陣一旦啟動,他們這些人就別想活著回去了。


    好在老羊是天影組織的情報人員,雖然沒能找到最初身負昊天神運的那人,但意外從陰陽門手裏得到了天誅大陣的情報。


    眼下淮蘭湖下的金佛被他們炸毀,沒有了陣泉提供能量,天誅大陣也就無法啟動。


    甚至若能趁機放出那九尾妖狐,也夠皇帝頭疼的。


    瘦臉男子名叫石雲梯,大洲人士,因為一些原因成為燕戎的棋子,在天影組織裏代號為老羊,幫忙給燕戎傳送情報。


    上次在破廟,他用《神荼陰陽錄》第二冊,試圖找到昊天神運是從誰身上奪取的線索,便是希望找到最初那人,進行一番驗證。


    可惜沒能找到。


    後來陰陽門的阿晴找到他,用天誅大陣的情報與他做了交換。


    那本《神荼陰陽錄》第二冊,便到了阿晴身上。


    “丫頭,說起來你為何不直接奪了昊天神運?直接殺了太子?帶著這麽個累贅,跑起來都麻煩。”


    粗獷大漢對少女詢問道。


    沒等少女開口,老羊淡淡解釋道:“前不久妖尊突然襲擊太子,試圖搶奪他身上的昊天神運,但沒能成功。後來我們調查得出推論,太子身上應該有特殊秘術進行保護,無法強行拔出。為了穩妥起見,直接帶太子回燕戎,好好研究再取。”


    “原來如此。”


    粗獷大漢點了點頭。


    他走到周琝身邊,抬起一隻腳輕輕踩在對方的臉上,笑著說道:“太子殿下,未來的大洲皇帝,你別害怕,到了燕戎我一定好好招待你。我家那四百斤的閨女最喜歡你們大洲書生氣的男人了,你這模樣氣質,她更喜歡,哈哈……”


    此時躲藏在暗處的薑守中心神駭然。


    這位周公子竟是太子!?


    這麽說的話,那個性情惡劣,心腸狠辣的少女,就是公主了?


    薑守中心中頓時蒙上了一層陰霾。


    沒想到自己竟無意間得罪了太子公主,能活到現在,可謂奇跡啊。


    “丫頭,我現在還不明白,你究竟是什麽人?”


    粗獷大漢蹂躪完太子,又將目光探向少女,好奇問道。


    少女歪著腦袋思索了一會兒,索性說道:“算了,這會兒也沒必要瞞著你們了,反正你們遲早會知道的。”


    說罷,少女撕下臉上易容麵皮。


    刹那間,原本陰暗的廢墟地宮大廳好似亮了起來,少女容貌極美,猶如月出雲端,皎潔生輝,便是見慣了美女的薑守中也生出驚豔之態。


    相比染輕塵或江漪這類絕色,不僅毫不遜色,反而還勝上一籌。


    大廳內其餘四人呆了片刻,連忙跪地。


    “拜見公主殿下!”


    耶律妙妙,蕭太後義女,燕戎第一美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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