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不算顛簸,二女還在睡著。


    薑守中打了個哈欠,無聊之際,忽然想起王羅閻死後,當時獨孤落雪從對方身上搜出了兩樣東西,送給了自己。


    於是他拿出那本《萬象森羅大法》,好奇翻看起來。


    這本曾是修羅女皇依據《天魔大法》創造的功法,經過王羅閻細心注解之後,很多晦澀難懂的部分都能看得明白。


    經脈運轉,氣血流動,穴位相移全都標記的很清楚……可見王羅閻下了很大功夫。


    當然也有一些內容,王羅閻似乎無法參悟,旁注很少。


    薑守中耐心翻看著,思索如此戾氣極重的功法,自己能否試著修行,畢竟技多不壓身嘛。


    何謂萬象森羅?


    開篇即道:


    邪法通幽,以己身為爐鼎。


    汲取五行之氣,匯聚於一念之間,繼而破天立道,逆改命數。


    森羅萬象,皆為我用……


    薑守中不由咂舌,暗暗道:


    “字裏行間皆是殺戮和怨氣,若沒有強大的定力,冒然修行必然會走火入魔,這修羅女皇真是個瘋子。”


    當他翻至最後一頁後,不由“咦”了一聲。


    “怎麽了?”


    獨孤落雪疑惑看向他。


    薑守中摩挲著下巴,皺眉說道:“王羅閻說,他發現這部功法有一處極大的弱點,準確來說是一個很致命的漏洞。”


    “漏洞?”


    獨孤落雪微微一愣,問道,“什麽漏洞?”


    相比於天魔大法,修羅女皇是以更極端的方式打造出這部魔功。如此充斥著殺戮戾氣的功法,很難留有漏洞破綻。


    然而王羅閻卻發現了漏洞,這不免讓獨孤落雪很是好奇。


    薑守中將秘籍最後一頁翻開,遞給她看:


    “上麵沒有明講,但根據王羅閻的說法,這個弱點可以破解萬象森羅隱藏的最強一式,他已經有所參悟,並打算進行修補。”


    破解萬象森羅最強一式?


    獨孤落雪陡然心驚。


    據傳聞,當年修羅女皇藏有一招名為“無量血箭”的強大秘術,前置條件是需要徹底將自己獻祭,才能發揮出最強威力。


    此秘術需葬其身,葬其心,葬其魂。


    而後以天為弓,地為矢,以日為弦,以月為鏃,引滿一箭。


    任何人都無法阻擋。


    當初若非修羅女皇帶有念想,沒有徹底獻祭自己,能不能抓到她還得另說。


    便是趙無修也曾說過,這世上能殺他的隻有兩物:一是江綰的“蒼生劍”,二即是修羅女皇的“無量血箭”。


    倘若真能找出修羅女皇這幾乎無敵秘術的漏洞,也算是掌握了對方的死穴,有了保命之符。


    獨孤落雪有預感,修羅女皇一定會再次鬧出大風波。


    想到這裏,女人說道:“或許王羅閻將破解之法放在了自己的家中,等真玄山事情結束,我們再去萬象神門一趟。”


    “嗯。”


    薑守中點了點頭。


    眼下門主王羅閻隕落,再加上之前師落霞搬山砸毀了門派,以及幾位峰主死去,萬象神門肯定會陷入巨大的混亂。


    到時候即便無法偷偷潛入,哪怕直接殺進去也無人能擋。


    將功法收起,薑守中又拿出那顆妖丹研究起來。


    通體暗紅的妖丹縈繞著一股邪異之氣。


    因為從曲紅靈和耶律妙妙二女口中了解了詳細的過程,薑守中得知這枚妖丹是從染輕塵師父的體內拿出來的。


    根據王羅閻所說,這妖丹名叫幽冥妖丹。


    而商之魚,則異化成了幽冥妖物。


    說實話,曾經在調查幽冥妖氣案件時,薑守中還真沒料到這世上竟存在幽冥妖物。


    這讓他不由的想起西楚館的妖氣試驗事件。


    西楚館的背後是洛家,而洛家家主洛洺堂又是皇帝的國丈,薑守中始終覺得,那些妖氣的試驗與朝廷牽扯較大。


    如今作為朝廷狗腿子的萬象神門,又在禁地秘密飼養幽冥妖物。


    這明顯說明,背後是有皇帝指示的。


    此外還有一件事被薑守中想起。


    蘇家家主蘇衫客擊殺曲紅靈失敗後,失憶變成了瘋子,期間朝廷也是秘密派人前往。


    後來在地宮,蘇家家主更是變成了一個極為詭異的怪物,如今想來,當時的蘇衫客已經變成了幽冥妖物。


    “這幽冥妖物,究竟是怎麽來的?”


    薑守中暗忖道,“是服用了幽冥妖氣才異化?可幽冥妖氣又是怎麽來的?”


    男人低頭看向懷裏沉睡的曲紅靈。


    在六扇門案牘庫中記錄,目前所知的幽冥妖氣,都是當初曲紅靈前往幽冥神泉得來的,原本存放於天妖宗,結果被竊取了不少。


    也就是說,隻有紅兒一人可以前往幽冥神泉,其他人不行。


    但是從紅兒口中得知,當初她能取到幽冥妖氣也是運氣使然。再加上當時失憶,完全不曉得是怎麽拿到的。


    後來她試圖尋找神泉,卻始終無果。


    薑守中思索許久,看向縫製衣服的女人問道:“師父,你覺得妖氣為什麽會複蘇?”


    獨孤落雪輕輕搖頭:“不曉得。”


    可能是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隨意冷淡,她搓了搓手中的針線,將有些褶皺的布料撫平,開口說道:


    “記得當初師父告訴我,妖氣枯竭,世間不會再有妖物出現,那些鎮壓或封印的殘存妖物會隨著時間慢慢死去。即便是妖尊,也會死。


    可是沒過多久,妖氣便複蘇,大量妖物出世或複活。


    我們萬壽山川也派人探查過,鐵長老便熱衷於此,專門收集了不少關於妖氣的資料,躲在藥穀進行研究。


    隻是到現在,也沒能解釋這種情況,或許是天道法則需要平衡,才重新給了妖族生路。”


    薑守中道:“我在六扇門案牘庫查閱過很多資料,發現以前的妖氣對人影響有限。基本上,對人沒太大的反應。


    可是複蘇後的妖氣,一旦被普通人服用,大概率會異變成妖物。而對於修士,卻有著療養和增進修為的能力,就比如現在的妖修。


    師父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現在複蘇的……並不是妖氣。”


    獨孤落雪聞言蹙眉。


    這種猜想倒是第一次聽到。


    可如果不是妖氣,又會是什麽?


    薑守中撫摸著懷裏曲紅靈的柔嫩臉頰,說道:“我也隻是胡亂猜測,或許這種東西對妖物有著良好反應,而對人族則是半好半壞。


    它可以治病,可以增進修為,同樣副作用極大,若服用過量,稍有不慎要麽是死,要麽異變成性情殘忍的妖物。


    我之前殺過一個叫猴子的人,他背後有個組織專門在研究妖氣真相。或許已經有人發現所謂的妖氣,其實是其他東西。”


    獨孤落雪想了一會兒,淡淡道:“我對這些並不關心,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找鐵長老,興許他那邊有些研究。”


    薑守中笑道:“等閑了再說吧,我也隻是好奇而已。此外也有些擔心,這妖氣對紅兒會不會產生不好的影響。”


    獨孤落雪望著曲紅靈嬌媚可人的小臉,若有所思。


    可能是睡著不怎麽舒服,曲紅靈和耶律妙妙二女換了幾個睡姿後,終於戀戀不舍的離開了薑守中的懷抱,一人側躺在長座,一人幹脆睡在車廂內的柚木地板上。


    薑守中見狀有些懊惱,或許當初可以買個更寬敞舒適點的馬車。


    他找來兩條薄毯,蓋在二女身上。


    “師父,你也先睡一會兒吧,我去外麵透透風。”薑守中挪開位置,“就在這長座躺一會兒,比較舒服。”


    獨孤落雪本想拒絕,可男人已經起身走出,坐在車外。


    女人抿了抿粉唇,也不好推卻徒弟的好意,況且這幾日的奔波,她幾乎沒休息過,也確實是有些累了。


    獨孤落雪收起手中的針線活計,將精心縫製中的衣物仔細疊好。然後側身躺臥於長座之上,雙手輕柔地枕於螓首之下,眸光漸漸閉合,似是沉浸於一片寧靜之中。


    片刻後,薑守中忽然掀起車簾。


    悉索聲中獨孤落雪隻覺身上一重,睜開眸子,卻愕然發現男人將自己身上的衣袍脫下來,蓋在了她的嬌軀上。


    “別惹上風寒了。”


    薑守中露齒一笑,放下車簾。


    獨孤落雪不覺有些好笑。


    自己這境界的高手,還怕惹上風寒?


    不過她還是揪著衣袍邊緣,往上輕輕拉了拉。


    莫名的,一股難以道明的情愫如細流般在女人心湖中蕩漾開來,溫暖而柔和,卻又讓她感到些許熟悉以及陌生。


    這份情緒悄然觸動了她的心弦,讓女夫子陷入一種淡淡的恍惚之中。


    自師父去世後,好久沒人這麽關心過她了。


    獨孤落雪一陣恍神。


    鬼使神差的,她將這件尚帶餘溫的男子衣袍湊近鼻端,輕輕嗅了嗅。


    濃鬱的男性氣息瞬間湧入鼻息之間,如同一股暗流,在她體內蔓延散開,仿佛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令人沉醉的氣息。


    這一刻,獨孤落雪心緒複雜難明。


    身體裏那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意,如同春水初融,令她整個人都浸潤在這股微妙而複雜的感受之中。


    女人呼吸不知不覺,變得急促起來。


    她玉手緊緊攥著男人的衣物,想要拿開,可本能又驅使著她緊貼在自己身上。


    恍恍惚惚中,男人的衣物被她拖曳在了雙腿之間。


    獨孤落雪微張開紅唇,咬住衣衫。


    而她的眸子,卻緊張的盯著車簾,生怕突然被掀開。


    心跳在狹小的空間內劇烈跳動。


    撲通!撲通!


    獨孤落雪已經想不起自己上一次如此緊張,是在什麽時候了。


    或許是為了逃課,偷偷藏在櫃子裏,聽著外麵時近時遠的腳步聲?


    可相比於曾經的幼時那些緊張,此刻的緊張卻讓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也許,是刺激?


    她已經不是年輕人了,早過了那些尋求刺激,尋求頑性的歲數。


    再過兩個月,她的三十三歲生辰就到了。


    其他女人,在她這個歲數早就有了成年或懂事的孩子,開始懂得如何收斂自己,將自己放置於端莊穩重之中。


    而她在師父去世後,性情便已經很沉穩了。


    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在她的心底掀起一絲波瀾,這也是她能開辟禁欲之道的原因。


    但現在……


    獨孤落雪鼻竅裏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悶哼。


    她死死夾住男人的衣服。


    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黏住了幾根發絲。


    馬車在晃動著。


    男人靠在車門旁,不時響起翻書的聲音。


    車廂內的兩個少女,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睡的正香。


    也不知過了多久,獨孤落雪微喘了口氣,渙散的眼神開始漸漸恢複了清明,緊咬著衣服的牙齒也鬆開了一些。


    渾身汗濕的她茫然盯著車頂天花板,如一條水裏撈出的魚兒。


    她扯出腿間的衣服,坐起身子。


    而當看到衣服上,顏色明顯差異暗沉的一團印記時,獨孤落雪俏臉頓然酡紅,眼眸裏浮現出濃濃的慌亂和不知所措。


    她下意識將衣服揉成一團,抱在自己懷裏,扯過旁邊縫製的衣物蓋住。


    數秒後,她又將衣服塞進長座之下。


    但又覺得這樣不行,掀起窗簾,就要把罪證給扔出去。


    可手臂剛抬起,就頓住了。


    扔了,對方若問起來,怎麽回答啊。


    不小心掉在了外麵?


    這不瞎扯嘛。


    獨孤落雪又再次抱進懷裏,試圖用體溫將濕氣烘幹。


    這時,車簾外坐著的男人動了一下。


    女人神經瞬間緊繃,情急之下,眼睛餘光瞥見之前曲紅靈喝過的水袋。獨孤落雪一把抓過水袋,擰開蓋子,倒在了衣服上。


    結果動作太過倉促,不慎將一些水濺在了睡在地板上的耶律妙妙的臉上。


    “哎呀!”


    少女一個激靈,連忙坐起。


    這一嗓子,嚇得曲紅靈也驚醒過來。


    薑守中連忙掀開車簾,一臉疑惑的看著三女:“怎麽了?”


    獨孤落雪神情平靜,對耶律妙妙歉意道:“不好意思,剛才有些渴了想喝些水,結果馬車顛簸了一下,不小心撒了。”


    “哦,沒事。”


    耶律妙妙擦了擦臉上的水漬。


    顛簸?


    薑守中有些迷惑。


    剛才有嗎?


    獨孤落雪將濕了的衣服放在一旁,對薑守中說道:“把你的衣服弄濕了,你重新換一件,這件我給你洗。”


    “不用再洗了,釀幹就行了。”


    薑守中毫不在意道。


    這時,曲紅靈聳了聳瓊鼻,呢喃道:“車廂裏好像有一股很奇怪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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