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被怪異妖物一通狂追,讓薑守中二人很是狼狽,卻也意外的發現了離開這片楓葉林的一條路徑。


    小徑隱匿於一片繁茂的灌木叢中。


    繞過灌木叢,薑守中背著蕭淩秋又往林深處走了一小段路,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清澈的小溪宛如天成玉帶,靜靜地蜿蜒於林間。


    而在小溪不遠處,一株參天大樹挺拔而立,仿佛直插雲霄。


    與楓葉林不同的是,這棵巨樹的葉片雖然形似楓葉,卻又獨具特色,色澤呈櫻粉之色,美的有些不真實,仿佛是修過圖的風景畫。


    層層疊疊的櫻色樹葉交織於一起,宛如一把巨大的傘蓋,遮蔽了半片天空。


    “我有點同意你的話了。”


    蕭淩秋喃喃道。


    女人說話時的溫熱吐息打在男人的耳蝸子,帶著些許酥癢。


    薑守中稍稍偏了偏腦袋,問道:“什麽話?”


    蕭淩秋怔望著美輪美奐的風景,失神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或許我們真的是在幻境裏,這樣的景象怎麽可能在現實中存在。”


    薑守中陷入思考。


    如果真是幻境,那他們或許還在道祖墓室內。


    但問題是,這幻境過於真實了吧。


    薑守中不由的心煩意亂。


    望著眼前潺潺流動的溪水,男人驀然有了一個驗證的想法。


    他將背上的女人放在地上,然後走到小溪前,尋了個較為水深的地方,轉身後仰麵躺進水裏,將自己的腦袋完全浸入水中。


    蕭淩秋一頭霧水,不明白男人在幹什麽。


    喝水?


    洗澡?


    等了好半天也不見男人從水裏出來,宛若死屍一般悶在水裏一動不動,蕭淩秋試探性的喊了一聲:“薑墨?”


    女人又喊了幾聲,對方始終不見回應。


    這家夥不會真的自殺了吧。


    蕭淩秋眼皮一跳,莫名的有些心慌。


    若是之前,這家夥死了她高興都來不及。


    但此刻身處這種陌生詭異的地方,尤其藏著不少怪異妖物,真把她一個連走路都不能的女人留下,即便不死也崩潰。


    蕭淩秋挪了挪身子,拚著僅剩的餘力,朝著對方爬去。


    剛爬到岸邊,準備伸手去拽男人的衣袍,忽然嘩啦一聲,薑守中自水中猛然躍出。


    隨即男人跪倒在地,劇烈地咳嗽起來,鼻涕與淚水交織而下,看起來頗為狼狽。


    濺出的水液潑在女人身上,差點將蕭淩秋澆了個落湯雞。


    “草,差點真死了。”


    薑守中用力揉了揉鼻子,緩解了一些酸痛的鼻竅,罵罵咧咧。


    “薑墨!!”


    身邊傳來女人憤怒的聲音。


    薑守中扭頭一看,便看到蕭淩秋殺氣騰騰的瞪著他。


    女人臉上掛著滴滴水珠。


    尤其一些水珠順著她修長皙白的脖頸緩緩流下,淌進了衣襟之中。


    再加上她此刻是趴著的,從薑守中的視線,能明顯看到水珠漾在些許雪色高山之上,隨即又被擠碎。


    “呃,你爬來這裏幹什麽?口渴要喝水?”


    薑守中一頭霧水。


    “喝你——”


    蕭淩秋終究沒憋出爆粗的話。


    她低頭在衣袖上擦了擦臉上的水珠,冷冷說道:“我還以為你要自殺,準備幫你一把,免得你死的不夠徹底。”


    薑守中笑道:“你是擔心我吧。”


    “嗬。”


    蕭淩秋扯動了一下嘴角。


    薑守中無視對方冰冷惱怒的眼神,抱起女人重新放在幹淨的空地上,背靠著樹說道:“我隻是想確定是不是在幻境中,目前來看並不是,我們身處在一個真實的世界。”


    “幼稚。”


    蕭淩秋朱唇吐出兩個字。


    看到薑守中要脫衣服,她麵色陡然一變:“你要幹什麽?”


    “眼瞎?沒看到我衣服都濕透了嗎?”


    薑守中懶得理會對方,自顧自的脫下自己的衣服,展開晾在樹幹上。


    不過下半身的長褲並沒有脫,算是給女人留了顏麵。


    蕭淩秋別過臉去,沒好氣的說道:“剛才你還不如直接脫了衣服悶進水裏,省得變成現在這樣。”


    薑守中點頭道:“說的沒錯,我也是泡進水裏才想到的。對了,你衣服也有點濕,要不要……”


    見女人警惕的盯著他,薑守中聳肩:“隨便你。”


    裸著半身的薑守中來到小溪前重新洗了把臉,將發髻整理了一下,靠坐在女人對麵的樹幹上,盯著不遠處的神秘巨樹思考。


    “就打算一直在這裏待著?”


    蕭淩秋問道。


    薑守中隨手拔下一根青草咬在嘴裏說道:


    “先緩緩再說,總感覺這地方有點鬼打牆的意思。你難道就沒發現,我們走了這麽久,太陽始終高懸在天上,沒有絲毫下落的跡象嗎?”


    蕭淩秋一怔,抬頭看向天空。


    彤紅的太陽高懸在萬裏無雲的天幕中,色澤如丹,竟生出一絲不尋常的違和之感。


    仿佛是被牢牢固定在那裏。


    “我倒是想起了一個地方,和這裏有些相似。”


    薑守中說道,“青州蘇衫客的家裏,可以通往地宮。當時我進入了地宮,裏麵就遇到了一些很不真實的景象,而且還遇到了化身為怪異妖物模樣的蘇衫客。”


    “那當時你怎麽出去的?”


    蕭淩秋看著他。


    薑守中道:“那地方出口還是很好找的,遠遠沒有這裏大。我隻是在想,我們現在所處的,是不是也在一座地宮內。”


    蕭淩秋蹙眉,陷入沉思。


    前朝修建的那些地宮她都了解過,除了專門用來鎮壓妖物之外,便是將一些寶藏放置其中,以備不時之需。


    隨著前朝滅亡,大部分的地宮已經被搜刮一空。


    基本上所有地宮位置都被找了出來。


    而在她的寢室案桌上,就放有一卷大洲境內地宮的標注圖,但並沒有看到真玄山這一帶有藏有地宮的。


    所以對於薑守中的推斷,她並不認同。


    況且以他們所目前經曆的情況,前朝不可能修建出如此宏偉神秘的地宮。


    “我眯一會兒,好好想想,你也休息一會兒吧。”


    一路奔波疲憊的薑守中閉上眼睛,靠在樹上。


    蕭淩秋可不敢休息,生怕突然冒出什麽妖物,所以始終緊繃著情緒。


    天空暖陽依舊。


    小溪細流輕柔地拍打著岸邊的卵石。


    偶爾有風拂過,幾片紅楓打著旋兒落下來,給這條玉帶點出些許波動。


    蕭淩秋忽然有些感慨,若忽略潛藏著的那些惡心妖物,這地方無疑是一片世外桃源,最佳的隱世之地。


    想著想著,女人眼皮沉重,最終睡了過去。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卻愕然發現天色竟然黑了。


    懸掛在天幕中的不再是那輪暖陽,而是一彎血色的月牙兒。天空中同樣沒有星星,幹淨的像是被衝刷過。


    薑守中站在小溪前,不知在想什麽。


    男人依舊裸著上身。


    在月色的映照下,古銅色的肌膚泛著淡淡的油光。腹肌線條分明,每一寸肌肉都展現出一種剛毅而陽剛的魅力。


    蕭淩秋微微有些失神。


    這小子有時候倒也沒那麽的令人討厭,很有魅力。


    難怪能騙到妙妙。


    再回想這一路和對方相處,委實太過夢幻。


    明明很討厭痛恨對方,可兩人卻不知覺間親近了那麽多。


    看也看了,背也背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


    放在以前根本無法想象。


    雖說是被情況所迫,但也確實很夢幻。


    “怎麽樣,功力恢複些沒有?”


    薑守中忽然開口問道。


    蕭淩秋拉回思緒,準備活動身子時,驚訝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件衣服。


    是男人已經晾幹的衣服。


    婦人有些發怔。


    從小到大,也隻有母親會在她睡著後蓋毯被或者衣物,這份溫柔已經遺落在記憶深處,很久沒有被勾起過了。


    薑守中走過來將衣服拿起穿在身上說道:


    “我已經仔細探查過這周圍,沒有任何妖物,似乎這地方比較特殊,妖物很害怕靠近。”


    他指著那棵巨樹說道:“另外天黑之後,那棵樹出現了一扇門,有可能是出口,也有可能是通往別的地方。


    所以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見,去別的地方繼續找,還是進那個樹?”


    蕭淩秋努力將自己雜亂的思緒壓下,試圖站起來。可無奈的是,她的身體依舊使不上力氣,最多也就動動手臂。


    “不行,我還是沒法走。”


    蕭淩秋很氣餒。


    女人感到很奇怪,自己僅是腿部受傷,並沒有任何內傷的跡象,為何這麽久了,還是跟癱瘓一樣。


    莫非是羅摩遺體的副作用?


    薑守中也覺得奇怪,但他也沒多想,熟練的將女人背在身後,笑著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沒必要征求你意見了。”


    蕭淩秋撇了撇粉唇,將手臂環在男人脖頸間。


    熟悉的重物壓上來。


    男人微微呲了呲牙,暗暗道:


    “這女人以後若是生娃,估計富養一窩都沒毛病。這營養,這庫存,也就媳婦輕塵能一決高下了。”


    “怎麽了?”


    見男人傻站著不動,蕭淩秋緊張起來,以為對方發現了什麽妖物。


    “沒什麽。”


    薑守中托著對方腿臀朝上舉了舉,朝著巨樹走去。


    來到巨樹前,蕭淩秋果然看到有一扇門。


    說是門,更像是洞。


    洞外掛著一些藤蔓簾子,抬頭望去,這藤蔓竟是從高處垂落,最高的樹冠上似乎有幽幽的光芒閃爍。


    “身上有什麽照明的東西嗎?”


    薑守中望著黑漆漆陰森森的樹洞問道。


    蕭淩秋費力從懷裏拿出一顆銀白色拇指大小的珠子,輕輕吹了口氣,然後舉在男人麵前。


    珠子瞬即發出柔和的亮光,照亮了四周。


    “這玩意比照明珠還厲害啊。”


    薑守中嘖嘖稱奇。


    蕭淩秋嘴角微微翹起。


    自己身為一國太後,用的東西能差嗎?


    進入樹洞,穿過潮濕陰暗的長廊,便看到有一條長滿青苔的石階盤旋延伸而上,就像是一條長長的蛇。


    仰頭而望,能隱約看到樹洞內部呈八角狀。


    最上麵還有一個半圓的穹窿頂,頂部洞開,可見一線天光。


    “沒想到這樹內的空間這麽大。”


    薑守中很是震驚。


    饒是蕭淩秋也不得不感慨:“便是天上的神仙,恐怕也造不出這般景象。”


    天上?


    聽到這兩個字,薑守中心中一動。


    他環顧了一圈四周,確定沒有危險後,開始小心的踏上石階,一步步朝上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兩人終於來到了頂端。


    薑守中累的直喘氣。


    這感覺比被謝謝姑娘榨了九十九次都還累。


    男人很是困惑,以他這般修為的高手,不可能背個娘們爬樓梯就累成一條狗。


    總感覺這地方有什麽束縛。


    不僅沒法使用生肖圖,也也沒法從穴竅空間內拿出七殺刀。


    可他卻又可以使出飛劍和輕功等等。


    著實讓人想不通。


    蕭淩秋看著掛在男人臉上的汗珠,尤其落在眼皮上的汗水,下意識地四指捏住衣袖邊緣,用袖子擦了擦,避免落在眼睛裏。


    隻是做完這個動作後,女人驀地一愣。


    我這是在幹什麽?


    竟然給這個討厭的男人幫忙擦汗?


    女人用力咬了咬嘴唇,暗暗道:“罷了,一碼歸一碼,畢竟這家夥背我這個累贅也不容易。”


    薑守中撥開眼前同樣懸掛著的藤蔓簾子,走出了透著亮光的洞門。


    隨著視線緩緩適應刺目的光線,麵前的景象讓二人看呆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高山。


    紅色的山。


    而且山頂上方還有一座山,是顛倒漂浮著的,山尖與山尖相互對立。


    兩座山體之間,還有飄在空中的湖泊。


    就連湖泊也是紅的……


    “薑墨,我們該不會是來到仙界了吧。”蕭淩秋心神震動。


    而薑守中內心更為駭然。


    因為他想起曾經蘇俊文的魂魄在臨消散前,說過的話。


    “我父親告訴我,那裏有一座山,山頂之上還有一座,是倒懸著的……”


    薑守中不由吸了口涼氣。


    原來蘇俊文沒有在瞎編亂造啊。


    原來當初蘇衫客那家夥,真的來到過這地方,看到了這個奇觀。


    可這,究竟是什麽地方呢?


    “那裏有座雕像。”


    蕭淩秋指向山體間的那片湖泊。


    薑守中凝目望去,的確有一座坍塌的巨大雕像倒在湖泊中,隻剩下了一半。


    看著那半張殘破的雕像臉龐,薑守中莫名感覺有些熟悉。


    好像和曲紅靈有點像。


    而神像下方,通過澄澈的湖麵,隱約透出一個字——


    “紅。”


    不過讓薑守中更為心神震撼的是,湖中還漂浮著一具具屍體,這些屍體全身被黑色盔甲覆蓋,透著一股壓抑神秘。


    蕭淩秋忽然失聲道:“修羅亡靈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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