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驚恐的叫聲響起,楊辰從床上一下子坐了起來,映入眼簾的卻是灰色的水泥牆、黃色的床頭櫃和十四寸的黑白電視。


    不敢相信地伸手摸了摸眼前的事物,一個個質感十足,完全不像是在夢裏。


    透過藍漆斑駁的玻璃窗戶往外後,紅磚白牆上寫著“解放思想、改革開放”、“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等標語,依稀還能看到“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的痕跡。


    重生了?楊辰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臉,光滑潔淨,除了肥皂洗不掉的機油油膩,這絕對是一張不超過二十一歲的臉。


    楊辰很清楚自己的人生軌跡,十八歲高中畢業後,先去了花林鄉農機廠,然後二十歲到了縣第二機械廠,就是目前所在的位置,二十一歲從這裏離開。


    然後就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撿過垃圾、賣過破爛,進過電子廠,最後還是在工地上穩定了下來,娶了一個喜歡嘮叨的外地女人,後來也離婚了,孩子也帶走了。


    最後?楊辰突然想到,重生過來前的一周,有兩個人出現在自己麵前,莫名其妙地問了自己一些問題後,告訴自己還有個親生父親,等約好了時間再通知自己去見他。


    楊辰知道,自己有一個素未謀麵的父親,幾十年過去了,楊辰早就沒了期待感,現在聽到見自己幾十年未見麵的兒子還用約時間?楊辰毫不猶豫就拒絕了,趕走了他們。


    冷靜了下來之後,楊辰覺得還是能見一麵的,至少知道父親是誰,幹什麽的,總不能來到這個世上一趟,連起源的另一半都不知道。


    所以當兩人中的其中一位出現要帶領自己去的時候,楊辰沒有拒絕,但就在路上,對方喋喋不休給自己講見麵時的注意事項,楊辰這才意識到這個他絕對是個大人物。


    路口等紅燈時,感覺這個紅燈時間格外漫長,楊辰隨意看了一眼窗外,卻看到一輛渣土車象失控了一樣瘋狂撞了過來,人不由自主地做出了轉身躲避的動作,卻在最後看到車窗的另一側,當時兩人中的另一位正站在遠處,放下手機,臉上顯露著陰狠的笑容。


    最終定格在楊辰的腦海中的就是這幅畫麵。


    楊辰緊緊咬住了牙關,咬的臉都酸痛了,才放鬆下來。


    這個人不一定是罪魁禍首,但自己的死亡也絕對不是意外,楊辰非常肯定,不然這個人不會恰好出現在那些路口。


    而且這件事也一定跟自己未見到的父親有關,他一定擁有極大的能量,牽扯到什麽遺產、利益,才會有人挺而走險,將自己置於死地。


    跟自己同車的這位是他的心腹,而車窗外的那位則是埋伏在他身邊的內奸。


    想到這裏楊辰哼了一聲,鄙視一下這位未見麵的父親,辦的什麽事,連手下都管不好,看來也沒有什麽能力。


    “楊辰,剛才你小嬸打電話,說一會過來接你,讓你去廠門口等她。”樓下過來一個中年男人,穿著藍條海軍t恤喊道。


    “好,我現在就去,謝謝莫叔了。”楊辰有些詫異,不會正好趕這個時間點重生了吧,但還是打開窗戶回應道。


    對方擺了擺手,邁著有些笨拙的步伐離開了。


    應該是足底筋膜炎,楊辰迅速做出了判斷,這個時代還診斷不出來,這個問題一直困擾這個他,二十多年後已經成陳舊性了,才開始治療。


    這就是重生的優勢呀!


    楊辰一邊下樓一邊想到,買房、買股票、買黃金,不對,黃金好像沒漲多少。


    想到上輩子為了從上家接點“五包”、“六包”的小工程,陪他們喝酒喝到吐血;


    好不容易幹完工程了,又得求爺爺告奶奶地跟他們要錢,跪下磕頭如果有用的話,恨不得一天磕十八個頭;


    那些管理部門、項目方、監理方任何一個上家來工地了,都陪小心說好話,任由他們吆五喝六,哪怕說天是綠的、地是紅的,也得說是是是;


    看著一個個關係戶送來的不符合規格要求的材料,明知道如果出了事,都要背負進監獄的後果,也得硬著頭皮用上去,不想偷工減料,那是你說了算的嘛。


    說起來是個包工頭,大小也是個老板,活照樣幹,還得跑關係拉工程,陪吃陪喝陪唱歌陪捏腳,逢年過節,要不來賬還得墊錢發工資。


    想起來就是一把血汗淚、滿腹辛酸史,無數次工程結束後咬著牙說要放棄,發誓誰還要是還幹工程,誰就是兔孫,結果有個風吹草動,還要屁顛屁顛跑過去。


    所以既然重生了,迎著溫煦的陽光,呼吸著清潤的空氣,哪怕空氣中還有一絲黃油味,但楊辰依然覺得內心充滿了彭拜的動心。


    這輩子,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一定不再仰別人鼻息過活,最後一定要找到殺害自己的真凶,在走出第二機械廠大門的刹那,楊辰一給自己樹立了三個人生目標。


    在大門口等了一會,一輛墨綠色的吉普212駛了過來,看著這輛方頭方腦有些醜陋的車,在後世看來,這輛車簡陋到了極致,隻有三個檔,方向盤重的跟卡車一樣,坐在上麵跟拖拉機似的,毫無舒適性可言,在當時,卻是縣處級幹部的標配,楊辰也曾在這輛車上,體驗過權力的榮耀。


    車子“咯吱”一聲停在楊辰的麵前,揚起了一大片灰塵,司機那邊的車門打開,一個圓臉比楊辰年紀略大的小夥喊道:“上車。”


    楊辰繞過車頭,用力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坐了進去。


    扭頭看向後座,喊了聲:“小嬸。”


    後座上坐的這位麵無表情地看了楊辰一眼,點了點頭表示回應,就再次目視前方,一動不動,雖然前麵隻是司機的座椅。


    楊辰訕笑了一下,卻不知如何開口,對於這個實際上的養母,他一直不知道該如何打交道,雖然知道她並不象表露出來的那麽冷清,但由於親生母親的印象過於鮮明,成了兩人關係更進一步的阻礙。


    年輕時,隻知道母親才是母親,別人都是外人,所有接近自己的人,都是另有目的,所有人都虧欠自己。


    除母親外,楊辰唯一認可的親人就是小叔楊丙富,卻因為事故英年早逝,三年來,一直是小嬸張紅霞在照顧著楊辰,楊辰卻不知道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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