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京,陰雨連綿。


    沈婼身披蓑衣,一手拎野雞,一手拎草魚邁入院內。


    隨手丟給迎上前的丫鬟,“今晚吃燒雞和魚鍋。”


    另一個丫鬟忙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弓,隨她進入堂屋,幫她取下蓑衣鬥笠,端上溫水。


    沈婼抓過帕子,隨手往臉上擼了一把,半點都沒相府千金端莊溫婉的模樣。


    “青竹呢?”她轉眸四看,沒見著那個往日最愛操心的小丫鬟。


    “聽聞相府來人,青竹姐姐出去了。”


    “哦?又送什麽來了?”聞言,沈婼絲毫不意外。


    自她借病為由不願圓房,被許老太婆一氣之下遣送到田莊來‘養病’,沈家那邊三天兩頭就來人。


    不是送錢就是送吃喝用,噓寒問暖每天不落,生怕她在田莊受罪。


    丫鬟搖頭,“奴婢不知。”


    沈婼點點頭,打算先回屋換身幹爽的衣服。


    誰知這時青竹衝進院子,


    “夫人,夫人,不好了!”


    她含著哭腔跑上前,臉上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


    沈婼皺眉,伸手把她拉進來。


    才發現她的手冰涼冰涼。


    “你怎麽淋成這樣,快先去換身衣服,別得風……”


    “夫人,相爺被聖上下獄嚴查了!”


    沈婼動作一頓,錯愕看她。


    “誰?相爺?我爹?”


    青竹含著淚猛點頭,臉白如紙,“還,還有,相府也被查封了。”


    沈婼終於變了臉色。


    “怎麽回事,知道是因為什麽嗎?還有相府其他人如何了?”


    青竹哭得一抽一抽,但還是清晰的把事情都交代明白。


    不過來人估計也不怎麽清楚,所以交代的不多。


    隻知道太子在桐州治水患時出現失誤,導致河流決堤,淹沒數十鄉縣,百姓死傷無數。


    太子被押回京問罪,沈相覺得此中有蹊蹺,要求徹查。


    卻被禦史台彈劾與太子勾結,暗中斂財,禍害桐州百姓。


    彈劾的還是沈相的二弟。


    沈禦史還指出太子治水期間,與丞相書信往來頻繁,且有贈禮往來。


    老邁怕死的魏帝最是忌憚兒子與臣子結黨。


    加之太子一事,令魏帝怒上加怒,當朝把沈相下獄,查封沈家嚴審貪汙一案。


    沈婼呼吸一緊,問道:“那老夫人她們現在如何了?”


    青竹抽抽噎噎,“暫都被禁足在府中。”


    沈婼蹙眉,“也就是說現在隻有我爹下獄了?有沒有從府中查抄出什麽?”


    青竹搖頭,“不清楚,大理寺的人去相府帶走許多東西,暫時還不知情況,好像還有幾位大人也下獄了。”


    沈婼眉心緊擰,又問:“可容人探訪相府?”


    青竹哭著搖頭。


    沈婼抿唇,轉身大步走向內屋,“青竹,速去準備,我要拜訪廣元郡主。”


    “是。”青竹忙應下,轉身便要走。


    這時外麵又急匆匆來了一名仆人,還帶著一位婆子進來。


    “少夫人,老夫人身邊的紅媽來了。”


    看到婆子,主仆二人臉色齊齊一變。


    婆子昂著下巴瞅著堂屋裏的沈婼。


    看著她一身村婦打扮,滿眼嫌棄,語氣輕慢。


    “夫人貴為許家主母,進士正妻,也需注重身份教養,老夫人不求您能幫忙大人打理中饋,至少也望您別丟了許家臉麵,讓我們大人為人恥笑……”


    平時這老婆子怎麽冷嘲熱諷,陰陽怪氣。


    沈婼都當耳邊風聽,懶得搭理。


    隻是現在她心裏火急火燎,沒心情繼續聽她在這裏瞎嗶嗶。


    她不耐煩的打斷對方,問道:“不知紅媽來此,有何事?”


    紅媽被打斷話,表情明顯不悅,對沈婼越發看不上。


    她冷哼道:“老夫人命夫人速歸,夫人快些準備,別叫老夫人久等了。”


    沈婼眉眼低垂,眼底閃過一絲冷嘲。


    許老太婆自把她發配到田莊來就幾乎都當她不存在。


    現在在這個節骨眼上過來,說跟相府無關她都不信。


    以許老太婆那秉性,她都能猜出對方想要做什麽了。


    她道:“行吧,勞紅媽稍等片刻,青竹,隨我回房更衣。”


    說完不等紅媽回應,便轉身大步往房裏走。


    再次被落麵子的紅媽臉色一沉。


    不過想到什麽,她又扯起一絲看好戲的冷笑,暗罵道。


    “小賤人,以後看你還怎麽橫。”


    這廂,回到屋子後,青竹立刻關上門。


    隨後急道:“夫人,怎麽辦?”


    沈婼飛快走到書桌邊,執筆在紙上落下幾段字。


    隨後折起,又借著袖子,從空間取出一塊青玉牌交給青竹。


    接著取下頭上的發簪,從中取出一支銀針。


    “青竹,我現在要為你施針,等會你會出現發熱假象,屆時我會命人先送你去醫館,你設法把信送到廣元郡主手中。”


    青竹接過東西,臉色蒼白。


    “那夫人您,您怎麽辦,奴婢不放心您。”


    沈婼抓過她的手,輕巧的在手腕施兩針,隨後把發簪別回發上。


    走向衣櫃開始換衣服。


    “不用擔心我,隻要我爹罪名一天沒下來,隻要我一天還是相府嫡女,許家就不敢動我。”


    “可她們肯定會為難您……”


    “也不差這點為難。”她飛快換好衣服,坐到梳妝台。


    青竹隻能上前幫她重新梳發挽發。


    外麵已經響起紅媽不耐煩的敲門聲和催促聲。


    一聲比一聲盛氣淩人。


    片刻後,青竹打開門。


    紅媽黑著一張臉不滿的看向她身後走來的沈婼,“夫人還是快些,老夫人怪責下來老奴可擔不起。”


    沈婼沒搭理她,逕自往外走。


    紅媽還堵在門口。


    沈婼挑眉。


    “紅媽這是做什麽,再這般墨跡,讓老夫人等急了,你可能擔待得起?”


    話被堵回,紅媽頓時氣得臉黑紅交錯。


    青竹抬手做側攔手勢,“紅媽還請讓路,別耽誤了我家夫人的時間。”


    紅媽立刻朝她狠瞪,抬手就要去打她。


    “這裏有你個……”


    沈婼捏住她的手,冷笑道:“看來紅媽是不想我回去見老夫人了,那也行,省得我跑一趟。”


    說完轉身便要回屋。


    紅媽臉色越發難看,最後隻能側開讓出門,“希望夫人以後也能靠嘴皮子過活。”


    沈婼目不斜視往外走,“紅媽有閑情不如多關心你侄女,聽說她又小產了。”


    紅媽臉色猛的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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