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為什麽要待在樹裏?”


    小小的男孩指著睡在樹洞裏的女人,大大的眼中滿是疑惑。


    狐鈺溫柔的撫摸兒子的頭,輕聲回道:“因為媽媽隻有待在這裏,才能等到我們生生長大。”


    狐生架起手臂,試圖擠出肌肉,奶萌萌的臉充滿認真。


    “爸爸,我已經長大了。”


    狐鈺靜靜的看著他,隻說:“還沒有。”


    狐生喪氣,像一隻一隻可憐小狗。


    “可我想媽媽。”


    狐鈺摸摸他的頭,“爸爸也想。”


    說完,狐鈺交代狐生不要亂跑,便去周圍摘花,一會兒送給薑早。


    狐生站在原地,左歪歪頭,右歪歪頭,最後試探著,懵懂的朝著樹洞裏沉睡的薑早走去。


    剛靠近,他害怕的化作了小狐狸的模樣。


    隨後跳上木床,很小心,很小心的走到薑早身邊。


    在她身邊觀察了一下,隨後緩慢貼著薑早趴下。


    靠近了,薑早身上淡淡的香味鑽進鼻中,狐生恍然大悟。


    原來媽媽是香的。


    狐生很開心,母子間特殊的羈絆,讓他控製不住的往薑早身邊貼。


    “媽媽,你怎麽不抱抱生生?”


    “媽媽,你能叫生生寶寶嗎?大福的媽媽就是這樣叫他的。”


    “媽媽,你是不是不喜歡生生,所以才一直睡覺啊?”


    沒人跟狐生說薑早這是怎麽了。


    狐生懵懂的記憶裏,隻有別的媽媽對自己孩子的模樣。


    每一次見到,他都十分的渴望。


    今天,是他五歲的生日,也是他第二次來看媽媽。


    第一次,是他剛學會走路的時候。


    第二次,就是這一次。


    躲在暗處,聽著狐生一席話的狐鈺默默捏緊了手裏的花。


    他站在原地很久,直到狐生那兒再也沒有聲音,才放輕腳步走出去。


    木僵樹形成的天然樹洞,薑早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


    而薑早都模樣,與五年前完全一模一樣。


    五年前,薑早吃下木僵果以後,就被狐鈺送到了這裏。


    木僵果,吃下此果實的人類,身體內所有的器官,細胞,會在一瞬間停止運作。


    如果還能找到木僵樹的公樹,那麽身體就會保存的更加完整。


    如果想讓人醒來,那麽就需要吃下與木僵果相克的水木果。


    跟一年一結的木僵果相比,水木果百年一長。


    而且水木果除了能夠解除木僵果的木僵狀態,還能夠增加十年妖力。


    因此,水木果的數量十分稀有。


    當初狐鈺的母親想要讓狐鈺父親吃下木僵果,可直到狐鈺父親死去那一天,狐鈺母親也未找到水木果。


    至於那顆未發揮作用的木僵果,自然就被狐鈺收起保存起來。


    他原本以為不會有用到的那一天,但世事難料,確實出乎意料。


    而從答應跟薑早結婚那一刻,狐鈺就一直讓妖怪們幫他尋找水木果的消息。


    終於,在薑早懷孕時找到了。


    隻是水木果還未成熟,且周圍還有一除妖師虎視眈眈。


    妖與除妖師天生不對付,而狐鈺碰見的那個,更是鼎鼎有名的除妖世家的當家主。


    為了得到水木果,狐鈺跟那除妖師家主鬥了許久。


    最後,除妖師受了他的詛咒,他也得到水木果負傷而逃。


    狐生 生下之後,狐鈺一邊帶他,一邊守著薑早。


    等狐生會走會鬧以後,他又害怕狐生打擾到薑早,就把他丟給了薑母他們。


    偶爾,會回去看看狐生。


    就這麽生活著,晃著晃著,五年就這麽晃過去了。


    這五年,狐生想念母親,狐鈺也很想她。


    可岩曇花未開,一切,都還未到時間。


    狐鈺將花放在胡生與薑早之間,隨後又在狐生身旁側身躺下。


    長臂一伸,將狐生與薑早都攬住。


    四周安安靜靜,唯有幾聲不知名的鳥叫。


    不知過了多久,狐鈺醒來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


    狐生還在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化形的,此刻小小的一個人,抱著薑早的手臂睡得香甜。


    狐鈺輕手輕腳的將狐生抱起。


    狐生迷迷糊糊的在他懷裏蹭時,還小聲小氣的喊了一聲媽媽。


    狐鈺熟練的拍著他的背,垂眸看著薑早,一手托著狐生,彎下身來在她額頭輕輕落上一吻。


    “早早,我先送兒子回去,一會兒就來陪你。”


    狐鈺離開,木僵樹周圍重新升起隱藏氣息的結界。


    —


    “爸,你決定好了嗎?”


    狐鈺一身黑衣,目光悲傷的看著薑父。


    薑父笑著輕輕拍了狐鈺的肩膀,五十年過去,他的容顏絲毫沒有發生改變。


    “我之前已經讓阿香等了很久了,這次再讓她等,她肯定要生氣了。”


    提到死去的薑母,薑父沒有任何悲傷。


    就好比接下來他也要跟著薑母離去,可薑父沒有絲毫的猶豫,隻有開心。


    對他來說,他隻是去找他的阿香了。


    “狐鈺,早早就拜托你了。”


    “好,你跟媽媽放心。”


    薑父朗聲而笑,隨後化作妖身,對著遙遠的天邊高聲嗷了一聲。


    隨著不斷消散的妖力,薑父的身體也化作點點星光,追隨著他心愛的阿香而去。


    狐鈺靜靜的站在原地,沒多久,他側身看向右側。


    “生生。”


    樹後,緩慢走出一名與他容貌相似的男孩。


    男孩一張精致的臉都哭花了,那雙像母親的眼睛,此刻紅彤彤的看著他。


    “爸爸,以後你也會像外公那樣跟著媽媽離開嗎?”


    狐鈺神情淡淡,並沒有回答狐生這個問題。


    他伸手摸了摸狐生的頭,輕道:“回家吧。”


    狐生失落的低頭,跟在狐鈺身旁一言不發。


    回到家裏,家裏一片安靜,再也沒有外公和外婆親切問候。


    房子一瞬間空蕩下來,狐生呆呆的站在原地,沒過幾秒,嚎啕大哭起來。


    “爸爸,我想外婆,我想外公,我不想要他們死!”


    看著這樣的狐生,狐鈺恍惚間看見了當年母親死去時,無助又狼狽的自己。


    他緩緩抬起手,抱住哭的不能自已的狐生。


    “沒關係,你還有我和媽媽。”


    狐生抑鬱了一段時間,直到有天回家,看見了站在花園,正生動的對他招手的母親。


    “生生,回來啦,肚子餓嗎?”


    薑早放下花灑,看向門口小少年。


    狐生呆呆的搖頭,遲疑了兩秒,忽然看著薑早來了一句。


    “媽媽,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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