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盞看江雲杪快拿不住了,上前幫她把國際象棋接住,江雲杪說道:“看來你想選國際象棋,那我們就玩這個吧。”


    “你還帶了這麽多東西?怪不得箱子不輕。”宋盞說道。


    江雲杪邊收圍棋邊說:“上次你來找我玩,本來是打算和你下幾盤,教教你,沒想到最後也找不到機會。”


    “這次車上有32個小時,這些都能教會你。”


    江雲杪把國際象棋拆開,說道:“那我們開始吧。”


    宋盞看到這套國際象棋異常精美,棋盤是黑色和黃色的一個個格子塊,對應著兩種顏色的棋子。黃色一方是用大理石製作的半身雕刻像,看服飾造型是波斯薩珊王朝,國王的頭頂是鎏金的新月。


    而黑色一方是用玄武岩製作的拜占庭帝國,國王胸前的十字架立體而精致。


    “這套棋看上去好厲害,但是要怎麽玩?”宋盞問道,他看了一眼棋盒,上麵全是外文,根本看不懂。


    “別看了,後麵是意大利語,我也看不懂。”江雲杪回憶道,“這套棋是我媽媽在意大利那邊一個叫亞曆山德裏亞的小城幫我買的,產自一個當地不太出名的小作坊,不過據說是一百多年前的存貨。”


    江雲杪重新定義了“存貨”。


    “亞曆山德裏亞……埃科的家鄉麽?”宋盞咀嚼著這個地名,覺得耳熟。


    “你還看埃科麽?”江雲杪有些意外道,“我超喜歡他!”


    宋盞看過幾本埃科,他前世是推理小說愛好者,繼而閱讀領域延伸到偵探和懸疑小說,《玫瑰的名字》和《布拉格公墓》他都看過,另外相比小說,他更喜歡埃科的一些雜文。


    宋盞和江雲杪就埃科聊了一會兒,江雲杪是看的港版繁體,而此時國內的簡中版本還沒引進。


    兩人又把目光放到國際象棋上,江雲杪一邊教宋盞擺棋子,一邊教他認棋子。。


    “你之前有學過或者看過國際象棋麽?”江雲杪問道,“比如,這個棋子認識麽?”


    “皇後。”


    “這個呢?”


    “國王。”


    “這個呢?”


    “騎兵。”


    “……等會兒,你這不是都認識麽?”


    “看過《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的都認識……”


    宋盞說完,江雲杪哈哈大笑道:“果然,哈利波特太深入人心了。”


    “那哈利波特裏你最喜歡哪個角色?”


    宋盞說道:“羅恩吧。”


    “哦?為什麽?哈利不好麽?”江雲杪疑惑道。


    宋盞想了想說道:“其實如果沒有伏地魔,哈利也可以不是主角,羅恩風趣幽默,又講義氣,魔法天賦差點,但卻總能夠貢獻靈光一閃。”


    “當然,哈利因為身世原因是命中注定的主角,就像金庸小說裏的主角一樣,身世往往很重要,但誰又能說,羅恩不能成為古龍小說的主角呢?”


    江雲杪反問道:“那你覺得我像哈利波特裏的誰?”


    宋盞說道:“赫敏吧,聰明又漂亮,而且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江雲杪心中一陣甜蜜,撩了一下頭發,笑道:“那我就當你誇我了。”


    兩個人雖說是在學習下棋,但更多的其實是在聊天,聊天內容五花八門,但都是基於國際象棋展開。


    從有關象棋的小說,兩個人聊到了國外納博科夫的《防守》,又聊到了國內阿城的《棋王》,兩個人的文學閱讀經曆驚人的相似。


    再從棋子本身,從拜占庭帝國的榮耀和陷落,到波斯薩珊王朝和現在的伊朗以及新疆塔吉克族的淵源。


    “……唐高宗的時候吧,波斯薩珊王朝的王子曾攜大量侍從三次來唐,祈求唐高宗搬兵幫助平定內亂。最終都沒有成功,但路過新疆時大量的波斯人留了下來,與當地居民融合,所以到現在,能夠感覺到當地人和伊朗人的家居服飾和樣貌很像……”宋盞向江雲杪講道。


    “那伊朗為什麽不叫回波斯呢?”江雲杪問道。


    “因為他們同樣是多民族多文化融合的國家,波斯是伊朗的某個地方或者階段,算伊朗的一部分,就像中國能夠代表我們整個國家,而漢朝、唐朝都不行。”宋盞也隻能說一些自己粗淺的理解。


    江雲杪眼中全是星星:“你知道得好多啊!”


    宋盞笑道:“都是一些雜七雜八的。”


    這一點是實話,宋盞常年做編輯,看得最多的是雜誌,雜誌裏麵,自然是天南海北的各種風物趣聞都有,開闊眼界,用來侃大山足夠,但沒法精深,更不能保證真實性。


    宋盞和江雲杪邊下棋邊聊,絲毫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江雲杪因為家庭和所在學校全麵培養,去過的國家和地區比宋盞多得多,她向宋盞講了很多亞歐大陸國家的風貌和曆史細節。


    比如聊到拜占庭王朝時,她講述了自己去伊斯坦布爾的經曆,講了在那裏淘到了首版土耳其語的帕慕克小說《我的名字叫紅》。


    “後來06年帕慕克得了諾貝爾獎,我有一種自己投資中了的感覺,哈哈哈。”江雲杪得意道。


    “能明白,看來你是個投資小天才。”宋盞誇獎道。


    “是的,我看人很準的。”江雲杪說道,“認準誰,就是認準他了。”


    宋盞一下子沉默了,他再仔細向棋盤看去,發現已經辨認不清楚棋子的樣子,隻能憑借手感和位置去判斷是什麽棋子,原來天色早已黑下來,兩個人從中午下到了晚上。


    “才5點多就黑夜了麽?”宋盞看了一眼時間,疑惑道。


    “噗——”江雲杪笑出了聲:“你有時候有點笨,你看外麵,我們在隧道裏呀……”


    江雲杪指向窗外,這時火車正好駛出隧道,駛入一片火燒雲照耀的區域,遠處青煙嫋嫋,山色蔥鬱,大片的火燒雲暈染了碧空一片,赤色映照在宋盞和江雲杪的臉上,兩人此刻對視中都紅了臉。


    竟也不知,是不是火燒雲映紅的。


    “不過時間確實不早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江雲杪提議道。


    “好,走吧。”宋盞說道。


    “有點奇怪,一下午了都沒有人進我們的車廂。”


    其實列車員已經來過了。


    但沉浸中的少男少女毫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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