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培豐進病房的時候,已經是淩晨2點了。


    江雲杪躺在病床上休息,而宋盞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床頭櫃上放著秘書章世平和院長送的鮮花和水果。


    宋盞睡得很淺,他睜開眼看清來人,剛要說話,江培豐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江培豐站了一會兒,見江雲杪睡得正熟,才又向宋盞招了招手,宋盞跟著他走出病房,兩個人來到這一層的盥洗室。


    “江叔叔,雲杪沒有什麽大礙,不過拍片後醫生說有輕微肺部感染,已經輸液了,最好住院兩天觀察一下。”宋盞說道。


    江培豐點點頭:“小章和我匯報過了,你也還好吧?”


    宋盞笑道:“我傻小子一個,身體還行,都是擦傷。”


    江培豐拍了拍宋盞的肩膀,說道:“那就好,今天發生的事我都了解了,你們的視頻記錄我和相關領導也都看了,這件事一定會有所交代的。”


    宋盞又主動向江培豐講了事情經過,包括後麵發生火災以及兩人逃生的過程。


    宋盞接著說道:“江叔叔,地溝油不是小事,關係到老百姓的飯碗,我們當時也很震驚,那些工人還說,‘現在政府忙著建設,沒時間理他們’。”


    江培豐歎了口氣,道:“是我們的失職,越是關鍵時期,越有這些牛鬼蛇神趁亂作祟,決不能姑息。”


    宋盞說道:“而且那個工廠距離居民區雖然有一段距離,但是會產生惡臭,也未必就沒有人發現,再加上今天那個隊長的行為,這裏麵的保護傘隻怕也很深。”


    江培豐一聽,笑道:“怎麽,你是怕我以大局為重,在點我麽?”


    宋盞笑道:“我哪敢呐?”


    江培豐說道:“我們剛剛開會分析後,發現這裏麵的產業鏈非常龐大,影響的也不止本省,包括西南諸省甚至華東地區都涉及。”


    “既然發現了就要查,查就查到底,抓就抓到底。除惡務盡,和老百姓民生有關的,才是大局。”


    宋盞知道江培豐本不必和他這個小卒說這些,但因為這件事宋盞也以身涉局,差點葬身火海,所以江培豐才願意對宋盞有所交代。


    兩人聊完地溝油的事,又聊到了宋盞和江雲杪來川省的目的。


    “哦?你們已經去過平無縣了?”江培豐提到這,明顯說話語速慢了,宋盞也感覺到緊張。


    畢竟,一聊到災區,就很難不讓人想到兩個人那天的談話,以及後來發生的種種變化。


    “江書記,允許我,謝謝你。”宋盞還是決定先提起來,他雖然兩世為人,但到底是沒有江培豐沉得住氣。


    “發生過的事都已經過去,不要再提了。”江培豐說道,“你,很好。”


    宋盞點點頭。


    有些不該提的事聰明人不會再提,但會記在心裏。


    江培豐看著宋盞,想起兩人的幾次見麵,以及身邊人對宋盞的評價。


    第一次見麵是在冰雕城堡下救了杪杪,那天江雲杪來冰城找他,因為公務,江培豐派蘭小菁陪她出來逛街,後來兩人陰差陽錯走散,蘭小菁以為江雲杪回去了,才鬧出了那樣的意外。


    第二次見麵是宋盞主動提出來的,並且帶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預言,讓江培豐不得不重視起來,以至於最後做出了改變所有人命運的部署和決定。


    第三次見麵是在京城,江培豐去黨校老同學的辦公室坐坐,也是那次得知了冰糖科技是宋盞的公司,對這個年輕人又有了新的認識。


    後來宋盞去了江家,江培豐又從親人那裏獲得了不少關於宋盞的正麵評價。


    這次意外,宋盞又和江雲杪逃出生天,從兩個人的狀態看,雖然宋盞剛才主要強調江雲杪放不下他衝進火場,但不難猜到又是宋盞把江雲杪救出來的。


    現在宋盞在江培豐眼裏,形象不斷豐滿,也讓他越來越欣賞。


    如果說最初江培豐對宋盞,充滿了政治敏感所帶來的敵意和防備,畢竟滲透和做局的事情屢見不鮮,無孔不入。


    那麽到現在,江培豐倒是有點喜歡這個小夥子了。


    更何況,江雲杪又對宋盞情根深種。


    “聽說,你考上京大了?”江培豐換了一個話題。


    “嗯,之前僥幸獲得了比賽降分,正好夠上中文係,現在在學漢語言文學。”宋盞說道。


    “哦,中文係……錢述淵教授的課你上過麽?不知道他還在不在講。”江培豐問道。


    “上過,我們上的第一節課就是他的《中國現代文學史》。江叔叔你認識錢教授?”宋盞疑惑道。


    江培豐哈哈大笑:“我也是京大的學生,上過他的通識課,怎麽就不能認識他呢?”


    宋盞傻了,他完全不知道江培豐也是京大的,江雲杪從來沒說過。


    “我是86屆的畢業生,學的化學。”江培豐說道。


    “那……得叫一聲學長了。”宋盞說道。


    “叫得不冤。”江培豐說道,“你既然上了京大,那就該知道,京大裏麵的學生,很多都從政了。”


    “尤其是你們文科。”


    宋盞說道:“確實,開學第一次係大會,學長學姐分享就業去向,有一大半都進入機關或者報社了。”


    江培豐點點頭,問道:“那你呢,有沒有興趣?”


    宋盞一愣,如果是旁人這麽問,他也許以為是簡單聊聊理想,但是江培豐這麽問,就絕不簡單。


    “幾次接觸下來,我發現你品質很好,能力也不錯,進退和做事也有章法,適合從政。”江培豐語重心長道,“杪杪那邊對政治不感興趣,如果你想走這條路,我可以給予你一些指導。”


    因為是兩人單獨談話,江培豐把話說到這裏,已經很明顯了。


    宋盞感覺到巨大的誘惑擺在眼前,這是他這輩子加上輩子遇到的最大的“餅”,還是江培豐畫的。


    他知道,以江培豐的為人和性格,肯定不是隨口說說,隻要他答應,那麽以後平步青雲,光宗耀祖,都是板上釘釘的事。


    而且,有了江培豐的“指導”,宋盞的仕途必定會一帆風順,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想都不敢想的政治資源。


    “你可以慎重考慮一下。”江培豐說道,“我畢竟是杪杪的父親,她的個人問題我不想幹涉。”


    “但如果你們走到一起,從政會讓你和她,壓力小很多。”


    宋盞擦了擦額頭的細汗,稍作冷靜後,堅定道:“謝謝江叔叔的抬愛。”


    “從政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


    “但我還是想,把正在做的事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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