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律輕咳一聲,打圓場:“大哥,你別和明茗鬧別扭了。當務之急,你應當多給明茗點經驗警示,讓他牢牢記住,防止之後再出現這樣的情況才對。”明茗連連點頭:“就是就是。”沈荼抬眸,卻沒有接著這話說下去,一雙深黑的眼眸凝視著明茗的麵龐,片刻後說道:“不如,我們再等等……過幾年再嚐試淨化那塊血穢泥吧。”“你這幾年再修行一段時間,沉澱一番修為。”明茗猶豫了一下,說道:“可不將那塊血穢泥淨化、不將身上因果了卻的話,我就成不了仙。再等幾年的話,會有什麽差別嗎?”沈荼道:“你靈力的吸收已經到瓶頸了?沒到的話,當然就有差別了。”明茗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感覺,過一會兒才說道:“但我覺得,單積蓄靈力的話,我永遠都摸不到那層瓶頸。”明茗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無底洞,再多的靈力進入他的身體,他都能容納。聽起來似乎很不錯,明茗多積蓄點靈力,那麽就能在淨化過程中就能避免靈力不足而陷入淨化困境這種情況。但明茗有木靈珠在,木靈珠源源不斷地給他供給靈力,明茗本身也不會出現靈力斷供這種情況。而如果不成仙,他的靈力便無法實現質的蛻變。他無法更進一步,將永遠停留在如今這個階段。明茗直覺這樣對自己而言有點危險。沈荼皺了皺眉,一時沉默。明茗能理解沈荼的擔憂遲疑,倒也沒有纏著他非要現在就淨化那塊血穢泥。他知道沈荼是為他好,所以他對沈荼的意見很重視,不會一意孤行地要跟他對著幹。就在眾人猶豫不決時,明茗忽然想起了什麽,掏出了沈荼曾經送給他的那個小沙漏。他將沙漏舉起對著天空看了會兒,然後又將沙漏倒置。就這麽看了半天,他才收回目光,驚訝地和沈荼說道:“沈荼,沙漏裏的流沙都‘活’了。”沈荼眸光輕輕晃動了一瞬。明茗自言自語地琢磨道:“想來是血觀音中封存的怨魂太多了,所以這次獲得的功德也額外多。”“但沒想到這些功德能將沙漏一次填滿,還挺意外的。”沈荼也沒想到,他看著沙漏出了會兒神,遲疑地問明茗:“我之前允諾過你,等你將沙漏中的流沙聚滿以後,便答應你一件事。”“你……如果你就想現在就嚐試淨化那塊血穢泥,那……”“等等!”明茗吃驚地打斷沈荼的話,一臉驚訝道:“你該不會覺得我要拿這個承諾逼你同意我現在淨化血穢泥吧?你怎麽會怎樣想!”“我的確有種早點將那塊血穢泥解決了的衝動,那也隻是‘衝動’,並不是非要就這麽做。淨化血穢泥事關我的安全,你又不會害我,屢屢遲疑肯定有你自己的考量。我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自作主張,非要你按照我的想法來的。”“所以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將承諾用在這個地方的。”明茗嘟囔道:“對於那個承諾,我有別的打算。”沈荼不禁微笑,心情忽然輕鬆了些。他解釋說道:“其實我之所以遲疑,是有一種預感,這塊血穢泥的淨化恐怕不能中斷,得一直持續到結束。”“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耗費的時間暫且不提。中間出現意外了,我恐怕也無法打斷。我很擔心自己到時無法應對那樣的情況,幫助不到你。”沈荼其實也是關心則亂了,而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和明茗六歲時那場劇變有關。當時的無能為力一直緊緊纏繞在沈荼心頭,影響著他的心境。這時,諦聽輕聲道:“陛下,有些事情避免不了,拖延其實並沒有意義。”“而我認為,您所擔心的事情或許並不會對神樹造成太大的影響。真正會對神樹造成影響的,另有情況。”沈荼冷冷看向它:“你知道些什麽?”諦聽垂眸,圓圓的眼睛很顯溫和:“我已經將我能提醒的告訴了神樹,我認為,那點對神樹而言已經夠了。”明茗回憶著之前諦聽和他說的幾句話,皺眉問道:“你是想說,桃苗能夠為我替命。即便有危險情況,也有桃苗替我抵擋,所以我不用擔心?”諦聽深深看了他一眼:“您可以這樣理解。”“但您前世是因憐憫萬千怨魂舍身就義,有大功德在身,又身負重責。您應當不會遇到必須要毀去一身的危險。”明茗煩躁道:“我討厭謎語人,你可以把話說清楚嗎?”沈荼看著明茗略顯不耐的神情,卻有些沉默。他的糾結遲疑影響到了明茗,或許對明茗而言反而是種負擔。沈荼終於下定決心,和明茗說道:“罷了,沙漏能在這時集滿是你我都沒有料到的,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預示吧。”“如今你的神通與本源都已圓滿,那就開始嚐試吧。”他牽起明茗的手,隱去的紅線浮現在他們兩人的手腕上,紅線外兩人手腕上繞了一層又一層的圈,最後打成死結係緊,又重新隱去。沈荼微笑道:“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你身旁,與你麵對一切。”明茗看著他,剛煩躁了些的心情又恢複了平靜,他重重點頭。沈荼徹底不再猶豫,取出那塊曾經害死了神樹的血穢泥,手指按在鎖扣上。鬱律:“我來布陣,將屍穀完全封鎖,以免影響到外界。”明茗盤膝坐下,將法寶全部祭出,保護自己。沈荼道:“玉牌也取出來。”明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沈荼說的是那塊刻了他名字的玉牌。第122章 明茗將玉牌取出,他撫摸著那個“兆”字,問沈荼道:“我這個姓,它有什麽特殊的寓意嗎?”沈荼捏起玉牌,看著上麵的字笑著說道:“你前世為桃樹,脫去樹身後轉世成人,故去‘木字,留‘兆’字。’”“兆又有祥瑞、征兆預示之意,搭配上你的姓名正是向上的好兆頭。我便為你取了這個姓。”“原來如此。”明茗若有所思地點頭,原本對這個姓無感,但被沈荼這麽一解釋後,又覺得很不錯了。沈荼將玉牌放下,仔仔細細貼在明茗胸前戴好,將“兆”字朝外,“明茗”二字則對著胸膛。“你做好準備後,便可以開始了。”“嗯。”明茗將土靈珠與木靈珠取出,然後默念心訣,進入冥想狀態中。他額間的桃花柳葉紋若隱若現,一縷紅色的火紋若隱若現,延著桃花柳葉紋描繪而出,紅蓮業火釋放,化作一層淡淡的薄光,籠罩在明茗身上。鬱律將屍穀完全隔絕,沈荼打開封印著穢泥的木盒,將那塊血穢泥放出。木盒僅僅露出一道縫隙,濃鬱的血怨之氣便從中鑽了出來,霎時便在這片天地中彌漫開來,將周圍的薄霧染上了一層血色。沈荼手壓在盒上,打開一道縫隙後便不再繼續了。木盒的盒蓋輕輕顫動著,很明顯,裏麵的東西正在用力,試圖從中鑽出來。但沈荼的手很穩,他看似輕鬆地將手按壓著盒蓋上,可無論盒下的東西如何掙脫用力,都掙脫不開,無法再將縫隙頂開哪怕一毫。如果當初神荼留在了度朔山,哪怕血穢泥根本不會傷到神樹,沈荼完全便有能力在不滅殺其中怨魂的情況下將它們封印。偏偏造化弄人,當時的度朔山裏隻有一顆偏科嚴重的蟠桃神樹。最後,生生晾成一樁慘劇。明茗看到這一幕後,目光微微閃了閃,然後閉上眼睛,將周圍的紅霧都牽引過來,與桃苗合力釋放出靈力,開始對紅霧中怨魂的淨化。淨化的過程對怨魂而言並不舒適,期間要先將血怨之力生生從怨魂身上驅離。這驅離的過程中剝皮灼火,非常痛苦。但等血怨之力被剝離後,淨化之力便對魂魄無害了。沾染了蟠桃神樹氣息的淨化靈力化作世間最為美妙的靈藥,滋潤著那些魂魄,修補著它們魂體的創傷,魂魄們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平靜祥和。被完全淨化了血怨之力的魂魄們十分溫順,與之前相比,正處於被淨化過程中的怨魂就顯得非常躁動了。它們很痛苦,並不停地與明茗的力量抗爭著,甚至試圖對明茗進行攻擊,打斷他力量的釋放。沈荼雖然一直在旁邊看著,但怕幹擾到明茗,在明茗沒有露出頹勢時,也不好動手幹預。他隻能壓製著木盒中的血穢泥,精準地控製著其中飛出的怨魂數量,控製在明茗能輕鬆對付的範圍內。隻是這樣一來,淨化速度就慢了。但沈荼不急,他隻求明茗安穩安全。沒過多久,情況出現了轉機。初時,明茗隻動用了從柳樹那繼承來的淨化之力。這股淨化之力雖然能剝離怨魂的血怨之力,但也會激起怨魂的反抗。明茗總要分心去鎮壓它們,心裏覺得很無奈。這血穢泥中封印的怨魂數量千萬都不止,按照現在這個速度,淨化時間可能要以“年”為單位。淨化過程不同於修煉,明茗修煉時可以靠本能行事,但在淨化過程裏,他卻每時每刻都要集中注意力,不能有絲毫分神。否則,很容易會被反噬。雖然有沈荼護法,但沈荼並不能在淨化上幫到他,他隻能在明茗力不從心時再減少出來的怨魂數量。這樣一來,淨化的速度和時間隻會被拖的更長。明茗覺得自己得想個更好的辦法來壓製怨魂的暴動。明茗一心二用,淨化的速度明顯減慢了許多。沈荼不知道他在幹什麽,見狀便將縫隙又壓下去了一些。一旁的諦聽對他這副謹慎的模樣頗為無語,覺得沈荼太膽怯了一些,不舍得讓明茗冒一點點風險。好在它隻是心裏想一想,沒有說出來。若是將這番話說出口了,沈荼絕不會給它好臉色看的。明茗很快便想到了壓製這群怨魂的主意,他回憶著神樹的神通,釋放出了化邪金光。化邪金光天克一切陰邪之物,曾經神樹依靠這招死死壓製住了從血穢泥中鑽出的怨魂。當時的怨魂隻要從中冒頭,便必死無疑。化邪金光給這塊血穢泥中的怨魂留下了深刻無比的印象,在明茗釋放出了化邪金光的那一瞬間,它們立刻就老實了。無論淨化之力帶給它們的感覺有多痛苦,它們都不敢動一下。化邪金光的威力與主體的修為也有關,明茗的修為有限,與神樹時根本不能比。所以他釋放出的化邪金光並不會立刻就將這些怨魂毀滅,因此,明茗才敢用出這一招。畢竟他的目的是淨化怨魂,是拯救。不過,雖然明茗現在的修為不比神樹時,但也不弱。倘若他全力釋放化邪金光的話,仍然能對這些怨魂造成毀滅性的傷害。因此,明茗現在釋放出的化邪金光其實是削弱版本中的削弱版本,被明茗壓縮到了極限。化邪金光的威力過弱,對怨魂的壓製也有限。在度過最初的害怕階段後,那些怨魂麵對淨化之力時的痛苦戰勝了麵對最低版本化邪金光的恐懼,又開始掙紮。明茗心態很穩定,半點不急,一邊觀察著怨魂的狀態,一邊對化邪金光的威力進行調整,直到將威力控製到既能對怨魂的行動造成威懾與限製,又不會傷害到它們的魂體。沈荼一直注意著明茗的狀態,在觀察片刻後,便明白了明茗的打算,立刻與明茗打起了配合。在明茗將化邪金光與淨化之力結合好,毫不費力地壓製住這些怨魂後,他將縫隙打開加大一些,釋放的怨魂數量增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