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醒時歎息道：“我家的小孩就沒這麽厲害。”顏眠舟眼珠向孟醒時的方向轉了轉：“那讓江福去你家住？”“啊？”孟醒時隻當他開玩笑，“那怎麽行，這樣江福還怎麽照顧你？”“這就是我想說的。”顏眠舟放下吹風機，“江福一門心思隻把我當成效忠的對象服侍，對他自己漠不關心；而且被他照顧了這麽久，我都快變成廢人了。”他指了指吹風機，自嘲一笑，“之前都是江福給我吹頭發，現在我自己吹起來反倒各種不舒服。”“要幫忙嗎？”孟醒時順口問。顏眠舟大大方方地把吹風機遞了過來。孟醒時調整了一下熱度和風力，耐心幫顏眠舟吹起頭頂和後腦勺的頭發。那種典雅沉穩的香味隨著熱風的吹拂逐漸彌漫，順著孟醒時的呼吸鑽進肺腑，又在下一次呼吸中沾染了孟醒時的氣息被吐出來。顏眠舟的發質很好。孟醒時心裏閃過了這個想法。他對發質沒什麽了解，但顏眠舟的頭發柔順濃密烏黑，手感如同摸一卷質地極佳的墨色綢緞，微微的濕意加重了那種細膩感，讓孟醒時忍不住搓了搓。顏眠舟微微側頭。孟醒時頓時有些微心虛，試圖用話題掩蓋：“眠舟的發型也是江福剪的嗎？”“他是封建皇權背景的角色，深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影響，怎麽會願意剪頭發。”顏眠舟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不是我嚴令他自己都不肯剪。我們的發型都是讓開顏剪的。”“寧開顏還會剪頭發？”“粗略剪剪。不醜就行。”孟醒時還真沒看出顏眠舟的發型是隨便剪的，隻能感慨長得帥什麽發型都會顯得流光溢彩。吹完頭發，孟醒時放下吹風機坐遠了一點，看到顏眠舟的肩膀稍微鬆弛，像是鬆了口氣。顏眠舟摸出淺茶色金絲眼鏡戴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不過注意力並未完全放在碼字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孟醒時聊天。聊到孟醒時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聽到“啪”的一聲——房間裏光明消失，驟然黑暗了下來。孟醒時一怔，坐直身體：“停電了？”顏眠舟站起身走到門口，似乎和什麽人交談，過了一會回來：“意外停電，預計兩個小時左右會恢複。”“兩個小時還好……”孟醒時拉開窗簾，讓月光透進來，“要是一整晚那可有的受了。這停電不會跟明天的活動有關係吧？”“應該沒有。”顏眠舟把電腦合上，無奈地道，“沒法碼字了。”兩個人閑聊了一會，孟醒時逐漸感覺到燥熱——房間內的空調同樣停止了工作，夏日的夜晚溫度也不低。孟醒時注意到顏眠舟已經拿了兩次毛巾擦汗，友善地提議道：“要不先把睡衣脫了？”他光看顏眠舟那麽嚴密的衣服就覺得熱。顏眠舟遲疑了好一會，才歎口氣：“好吧。”他慢慢脫掉了睡衣，掛到了衣櫃上，不過隻脫掉了上衣。孟醒時體貼地抄了本雜誌當扇子給他扇扇風。其實之前顏眠舟一直連短袖都不穿，孟醒時猜測過顏眠舟的胳膊或者背上是不是有疤痕胎記所以才不願展露出來，但畢竟是人家的隱私所以孟醒時沒有去探聽。借著月光，顏眠舟漂亮的肩形、結實的背肌、流暢的脊柱溝映入孟醒時眼底。沒什麽疤痕啊……孟醒時無聲嘀咕道。這漂亮的後背拍一張照片都可以拿去健身房當廣告用了。因著之前穿著長袖睡衣，顏眠舟的後背染上一層薄汗，在月光的映襯下微微發亮，愈發顯得性感。孟醒時盯著看了一會，腦內本能地根據眼前的景色拚湊形容詞，留給以後描寫類似場景參考。過了一會他才覺得自己盯著男人的裸背看有點gay，連忙挪開視線，掩蓋式地誇獎：“你身材練這麽好，平時都遮這麽結實幹什麽？穿點緊身的短袖修身又好看。”顏眠舟笑了一聲，語調在昏暗的夏日夜晚多了些粘稠與慵懶：“我不喜歡緊巴巴的衣服，讓人覺得拘束。”孟醒時想了一下，記得顏眠舟確實都穿寬鬆型的衣衫：“要穿正裝的場合怎麽辦？”“那也隻能穿了。”顏眠舟轉過身來，“所以我也不太愛參加這類活動。”隨著顏眠舟轉身，孟醒時下意識掃了眼對方腹部，確確實實地看到腹肌，隻是沒數清楚有幾塊。他不自覺地放下雜誌，擋住了自己軟綿綿的肚皮。一對比就覺得有點羞恥。不過孟醒時很快發現，顏眠舟似乎……比他還要害羞。具體表現為顏眠舟的動作顯得有點僵硬，坐在床畔一動不動，不像之前那樣輕鬆寫意。當孟醒時看過去的時候，顏眠舟都會不自覺地摸一下劉海，眼神也一直沒有和孟醒時對上。一貫表現遊刃有餘的顏眠舟居然會緊張，同性都會害臊？孟醒時有種發現顏眠舟本性的驚喜感，有種上去摟住顏眠舟看顏眠舟反應會多激烈的衝動。但是這不好吧……孟醒時心裏這麽想著，發現自己的手已經伸了上去按在顏眠舟的肩膀上。顏眠舟的身體微微一顫，目光挪了過來，緩緩吐了口氣：“醒醒，你幹什麽？”孟醒時能感受到手下的肌肉繃起，頓時笑了一聲，連忙收回手若無其事地道：“咳，就是看你好像很緊張。”顏眠舟垂眸在孟醒時碰過的肩膀掃了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孟醒時。”這還是顏眠舟第一次全須全尾地稱呼孟醒時的名字，聽得孟醒時耳根一陣激靈，明明對方年齡比自己小，莫名有種被壓了一頭的感覺。唉，總是有人不喜歡跟人接觸的，開玩笑確實得有個度。孟醒時內心自我檢討了一下，決定開口道歉。他抬頭對上顏眠舟在昏暗中依然微微發亮的瞳孔，思緒卻在這個時候恰好拐去了別的方向：——如果他們是一本言情文，女主挑撥半裸男主，對方肯定會來一句“女人，你在玩火”，然後發生一些會被封禁的劇情，兩個人融為一體……不過現在據說綠站那邊連吐槽這種劇情都已經過氣了……——如果他們是一本驚悚文，“你在玩火”說完之後大概會變成狼人，發生一些同樣會被封禁的劇情，兩個人在物理意義上融為一體……孟醒時被自己的想象逗樂了，隨後輕咳一聲：“不好意思。”顏眠舟看著孟醒時烏亮的眼珠中不自覺積蓄的可憐巴巴，眼神遊移中帶著點渙散，那一點點嚴肅便不知不覺地消散，內心輕歎了口氣。他剛想說點什麽，神情便凝固在臉上，眉頭瞬間皺起，仿佛在承受什麽壓力一般彎下了腰。孟醒時看到顏眠舟的背後好像亮起來一點冰藍色的光，頓時呆了一下：啊？顏眠舟真要變身？他旋即反應過來：不，那是洛宓的法力的顏色！“眠舟？”孟醒時跳起來，衝到顏眠舟背後，震驚地看到後背上絲絲縷縷的冰藍光華在搖曳。冰藍消散的地方，光潔的皮膚裂開了口子，流下鮮紅的血。孟醒時嚇了一大跳，猛然直起腰：“這是怎麽回事？打120……好像不行，我叫裴火過來？”“不用。”顏眠舟吐了口氣，聲音依然帶著些痛苦，但情緒已然平穩，“有洛宓的法陣治療，休息一下就好了。幫我拿那個白色的瓶子。”孟醒時見顏眠舟依然冷靜，不像逞強，勉強放下一點心，拿過那個瓶子，按照顏眠舟的指示，等冰藍法力重新凝聚把傷口治好，才用紙巾擦掉背上的血跡。他膽戰心驚地問：“這是怎麽受的傷？”顏眠舟稍微調整了個姿勢，轉頭看向了孟醒時，略微沉吟，還是道：“希洛傷的。”孟醒時一怔，旋即想起來那次誘希洛入坑時，顏眠舟挨了希洛一次攻擊。當時顏眠舟看起來很正常，隻是洛宓的防護法陣被擊碎，孟醒時還以為顏眠舟沒什麽事。他的眼神凝固了幾秒鍾，融化成艱澀與慌張：“那之後你一直在養傷？”難怪之後的幾天顏眠舟像是突然從他的生活裏消失了一樣！第38章 蕪蔭鎮（三）顏眠舟伏在床上, 語調倒是頗為輕鬆：“其實不算傷。按照洛宓的判斷，這是一種詛咒。嗯，幫我把藥膏塗在背上。”孟醒時抿了抿唇, 想了想先去洗手間把手洗幹淨, 這才回來給顏眠舟上藥。藥膏帶著一股幽香, 清冽襲人, 讓孟醒時想到了雪山中的銀蘭。他將膏藥塗在指尖，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方才傷口出現的地方。冰涼的藥膏沾染顏眠舟赤裸的後背時, 孟醒時感覺指下的肌膚微微一顫：“疼嗎？我輕點？”黑夜中響起顏眠舟依然平穩的聲音：“不用。”藥膏塗抹上去片刻，就亮起了冰藍色的光芒, 最後慢慢斂入顏眠舟體內。顏眠舟吐了口氣, 繼續說明道：“當時希洛的攻擊確實被防禦法陣擋下了，但當就發現，希洛有給我留下詛咒……這個詛咒其實影響不是很大, 那幾天都是洛宓在嚐試各種方法幫我驅除詛咒。”孟醒時快速回想自己給《弑神之路》加的巫妖設定，最後發現巫妖本身就是詛咒的集合體，如果他們不加控製, 觸碰他們的人都會中莫名其妙的詛咒。他心裏一緊：“詛咒的壞處是什麽？”顏眠舟搖搖頭：“在今天之前，這個詛咒僅僅是讓我感受到它的存在，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壞處。但洛宓說過，這個詛咒正在與我的身體結合，當它完全與我融合之後會發生什麽就不清楚了。”孟醒時一怔：“剛才的傷口是第一次？”“對。”顏眠舟語調微微上揚了些, “其實我有猜測, 我和希洛無冤無仇，他針對我的原因很可能在你身上。”孟醒時聽得出來顏眠舟的意思不是責怪他而是分析情況, 按捺下道歉的衝動靜靜聆聽。“所以我之前有在考慮，如果我和你接觸, 詛咒會不會有什麽變化。白天詛咒完全沒有動靜，我還以為是我想錯了，現在看來或許是因為不夠親近。”顏眠舟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旋即笑道，“還好我提前讓洛宓做了準備。”孟醒時張了張嘴，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這個意思是我要和你保持距離？”“如果隻是為了讓詛咒不發動的話是這樣，但如果想要徹底拔除詛咒，恐怕還得醒醒幫忙。”顏眠舟坐起身，稍微按了按肩膀，眸子在黯淡的房間裏顯得明亮而柔和，“放心，不會有事的。”孟醒時滿心愧疚：“說到底都是我連累了你……”“不，我很高興。”顏眠舟難得打斷孟醒時的話，語調上揚，“不如說我非常感謝你。”孟醒時一怔。顏眠舟站起身，左右踱步一輪，站在孟醒時麵前，“醒醒，你有沒有考慮過，為什麽目前隻有我們兩個人身邊有文中世界？”孟醒時仰起頭看著顏眠舟，不知道話題為什麽忽然跳到這上麵來，呆了呆才跟上對方的節奏：“考慮過，但是完全沒有思路。”他也試圖詢問星穰，但那個神秘的少年碰到這個問題就是一攤手說些“這要問你自己”之類的謎語。想到這裏孟醒時忽然想起自己好像還沒帶顏眠舟見過星穰。他隻在最初和顏眠舟核對彼此情況時提過星穰的存在。顏眠舟彎了彎唇：“我覺得所有的源頭都在你身上——包括我這些孩子們。”“我？為什麽？”孟醒時瞬間把注意力放在顏眠舟的話裏。“不好說，是一種直覺。”顏眠舟手指輕輕點著額頭，“這需要綜合其他情況分析，我們的情報掌握得還太少。但無論如何，都是醒醒你把這些超出我想象的事情帶到了我身邊。過去的人生中我從未想到過這些打破我慣有世界觀的神奇事情，也沒想到會有其他的世界存在……”說到這裏，顏眠舟聲音停了停，像是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激動，嗓音慢慢壓了下來，“包括詛咒在內所有的事情都讓我感到新鮮、驚喜，也讓我學到了很多，更有信心去描繪一個完整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