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裏,小帥被臨時叫來的。


    上次接待過他的中年民警交給他六十塊錢,是賴子家裏人還回來的。


    又從抽屜裏拿出兩個證件,念著上麵的名字,“唐奕澤……”


    “你看看這是你的不?清潔工從草叢裏發現的。”


    一個身份證,一個臨時駕照。證件很髒,還受潮了,手寫的字體都已經花了,上麵的照片勉強能辨認出來是他。


    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上麵的照片,“是我的,謝謝同誌。”


    中年民警看看他,“還沒恢複記憶?”


    他笑著搖頭,“沒……”


    民警“哦”了一聲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等著他一走就回頭和同事調侃道,“這小夥子明顯的和之前的氣質就不一樣了,沒那麽傻乎乎的了,不會是看上人家田姑娘還裝做失憶賴著不走吧?”


    同事笑道,“那誰知道,省城來的,看著他那個駕照了沒?國外駕照轉過來的,條件肯定不錯。”


    “省城來的,又出過國,能看上咱這小鎮上的姑娘?”中年民警吸了口氣,“可別玩玩就算了,坑了人家姑娘……”


    同事笑著點點他,“你呀,淨瞎操心,現在的年輕人爹媽都管不了,何況外人。”


    小帥——唐奕澤,出門將證件在手裏拍了拍,拿出手絹仔細擦幹淨揣進兜裏。


    不能讓某人看到。


    至少現在不能。


    他轉身剛要離開,看見派出所門口貼著一個告示,關於李半仙的,案子正在審理中。


    讓大家踴躍提供關於李半仙斂財、騙財的線索和事件。


    凡是在李半仙這裏花過冤枉錢的都可以來舉報和登記,到時候會酌情退還。


    這個李半仙估計想翻身是不可能了。


    回到店裏,肖圖已經來了,甜寶揮揮手,“走,我們出去吃飯,姥,你也去,讓旁邊王嬸幫忙照看一眼。”


    去吃好吃的哪能落下親親姥姥。


    滕淑蘭本不想去,但是一想她要是不去,寶兒就要和三個大男人一起吃飯,不但尷尬,還會被人詬病。


    甜寶要盡地主之誼,請肖家父子吃飯。


    她沒讓小帥炒菜,在外麵飯館吃的。


    小帥炒菜比外麵的大廚還好吃,但這不是她拿來炫耀的理由,也不想和別人分享。


    幾個人去了鎮上新開的東來運飯館坐下。


    一坐下,肖揚就趕緊詢問情況。


    肖圖壓低聲音,“你們走了以後他就一直沒出屋,我從窗戶看見他拿著一張老照片坐在那看,一動不動,是一張合影,黑白的,還挺大呢,最起碼得是十多寸的,其中一個是穿長袍馬褂,戴金絲邊眼鏡的,影糊糊的看著和你周叔有點像,我也不敢貼太近了看。”


    “另一個是穿著京劇戲服的花旦。有點反光,長啥樣看不清,打扮的跟燒的那個紙人差不多。”


    “我出來的時候聽著他讓你周叔帶他去商店買衣服。晚上吃飯時要穿新衣服。”


    這個重視程度還真像是要見老朋友。


    甜寶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某人。


    唐奕澤注意到她打量的視線立刻挺直身子一副隨便看的姿態。


    “你對他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唐奕澤搖頭,“沒有!”


    他又補充一句,“姐姐,你忘了我什麽都不記得了?看到他也沒有特殊的感覺。”


    他的眼睛坦蕩地和她對視。


    甜寶收回視線,這人從昨晚開始,叫“姐姐”時尾音會上揚,像帶鉤子一樣。


    肖揚默不作聲地看著兩個人互動,好像又多了些默契。


    他總覺得對麵的小帥跟之前見到時有點不一樣了。


    似乎成熟點了……


    剛點完菜,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扛著一個麻袋,看見他們立刻打招呼。


    “哎呦,田嬸、小甜寶,你們在這吃飯呢?”


    甜寶抬頭,“趙大爺!”


    滕淑蘭也點下頭,“你也過來了?”


    來人就是喜歡獵殺麅子的趙權。


    趙權一拍肩上的麻袋,壓低聲音,“老板跟我訂的麅子!我剛打了一隻給送過來!”


    甜寶看向他的臉,“趙大爺,你最近是不是總會幹咳,嗓子眼像是有東西咽不下去也上不來?”


    趙權樂了,“對對對,上火了,咽炎犯了,我這不整天帶著金銀花水呢!”


    他拍拍腰間掛著的水壺,“一天得喝好幾壺!”


    甜寶又掃了一眼他肩上的麻袋,“大爺,去檢查檢查吧,你這可能不是咽炎。”


    趙權一擺手,“哎,我這都是老毛病了,小事,不用查!”


    甜寶笑笑,“還是查查的好,即便是咽炎也不能小瞧了。還有這麅子也別打了,現在買肉不用票也不限量,犯不上費勁巴力地去山裏獵麅子,麅子獵殺得多了對你的身體也不好。”


    趙權嘿嘿一笑,“我這一閑下來就想往山裏鑽,隔一段時間不打隻麅子就渾身難受!”


    他的手指點了點,“你呀,自從跟著楊老道學習以後就開始神叨叨的,現在大了,還管起你趙大爺了!放心吧,我命硬著呢!打了快二十年了,要有事早就有事了?”


    他笑著扛起麻袋朝後廚走去,嘴裏還哼著小歌。


    甜寶輕輕搖搖頭,什麽叫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現在就是。


    人確實是好人,就是聽不進去勸。


    肖圖看向甜寶,“姑娘,晚上你們真的要去周家吃飯?”


    甜寶點下頭,“對,不過你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顧忌我們……”


    她又看了下旁邊的小帥,“也不用顧忌他,沒事的。”


    父子倆點點頭,表情有些沉重。


    吃完飯,各自散去。


    甜寶下午沒有安排事主,也沒什麽事,純屬不想看。


    今天上午人太多,說的她嘴皮子幹,嗓子也疼。


    她要養精蓄銳,晚上赴鴻門宴。


    五點一到,周向財就被周老爺子打發來請人了。


    他都已經無語了。


    老爹——應該說是老爹體內的那位,對這兩個年輕人的重視程度有點令人發指。


    這一下午折騰的,洗澡、理發、刮胡子外加買新衣服,從裏到外換了一身新,不知道的以為要見國家領導人呢!


    就這麽幾步遠也得逼著他來接人。


    如果肖圖今天不說那麽多的細節,他可能還是會以為老爹隻是像小孩一樣耍個性子。


    但是今天他仔細觀察了,老爹確實多了很多以前沒有的習慣動作或者喜好,越觀察越覺得陌生,甚至是脊梁骨冒涼風。


    “田姑娘,小兄弟,我來接你們過去吃飯!”


    甜寶看見他笑笑,將手裏的東西遞過去,“周老板,第一次登門吃飯,送您個小小禮物,別嫌棄。”


    周向財看著手裏的帶著紅繩的護身符,“這是……”


    “戴在身上吧,對你有好處!”


    這也算是她的回禮,畢竟今天周向財送的那些吃的加起來得有個幾十塊了。


    雖說他是沒辦法,被“老爹”逼的,但是人家的態度也值得回禮了。


    周向財看著護身符笑了,“田姑娘,你太客氣了!”


    人家給回的禮不管輕重,都要認真對待。


    他將護身符揣進兜裏。


    甜寶提醒一句,“戴好它,關鍵時候說不定可以保命。”


    周向財本來隻是出於禮貌才收進兜裏的,現在甜寶這麽一說,他又不禁再拿出來看看,又很鄭重地放回去。


    兩個人跟著周向財去了周家,離得也不算遠,就隔著一條街。


    一進了周家院子,甜寶差點以為走錯門了。


    比之前祭祖時看著還隆重,院子裏張燈結彩的。


    周向財撫了撫額,他也覺得有點過,但是沒辦法,那位鬧著要這麽搞。


    現在就差在倆人進門時放兩掛小鞭了。


    餐桌擺在院子中間,看著桌子都是嶄嶄新的,像是新買的,包括椅子。


    桌子上的菜更是豐盛,一看這花樣就是專業廚師炒的。


    周老爺子頭上打著打蠟梳著背頭,西裝革履的站在桌子邊,還紮著領帶,和穿著半袖的其他人一比看著有點熱。


    八月多份雖說晚上有點涼了,也不至於穿這麽厚啊!


    他眼睛不錯神地看著唐奕澤,能感覺出他已經激動的渾身有點顫抖,“你們來了?快請坐!”


    他殷勤地走過去拉開椅子,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


    “也不知道這些菜合不合你們的胃口,我讓向財去迎賓飯店點的菜。”


    迎賓飯店是南林鎮最好的國營飯店。


    他看向小帥的眼神太過炙熱,讓所有人都不太自在。


    唐奕澤隻感覺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掉一地。


    他接受過來自很多姑娘熱情注視的目光,但是來自一個糟老頭子的還是第一次。


    周向財也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輕咳一聲,“爹,你坐著我來招呼就行!”


    “好,好!”周老爺子點著頭,眼睛沒離開唐奕澤的身上,但是也不敢靠近,坐在主陪的位置。


    桌子是個十人桌,現在隻坐了六個,非常鬆快。


    主賓的位置本來是想留給唐奕澤的,但是唐奕澤讓給了甜寶,甜寶又讓給了肖圖。


    甜寶最後坐到了周老爺子的右手邊,唐奕澤坐在她的下首。


    對麵就是肖圖父子。


    周向財坐在副陪的位置。


    唐奕澤坐下時拉著椅子向甜寶靠近了一下,不然中間還有一個人的距離。


    周老爺子的眼睛跟粘在唐奕澤身上一樣,臉上因為興奮起了潮紅。


    周向財實在看不下去了,重重的幹咳一聲。


    周老爺子趕緊收回視線,訕笑一下,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菜,“看看還合胃口嗎?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再換。”


    桌子上一共擺了十二道菜,鬆鼠魚、紅燒獅子頭、蜜汁烤鴨、香酥雞、鬆仁玉米……


    別人滿不滿意不知道,甜寶表示非常滿意。


    “讓周老爺子破費了。”


    話是甜寶說的,周老爺子擺著手連聲說“不破費”,眼睛卻是看向唐奕澤的。


    “敢問小兄弟的名字是……”


    唐奕澤抬眸看向他,“叫我小帥好了。”


    “好名字……你老家是哪裏的?”


    甜寶探過身擋住周老爺子的視線,“他受傷失憶什麽都不記得了。”


    周老爺子驚訝地“哦”了一聲,趕緊站起身,“哪裏受傷了?”


    他挪動腳步想過來查看,周向財喊了聲,“爹!”


    周老爺子立刻將腳收回來,關切地看向唐奕澤,“現在好了嗎?”


    “已經好了,但是記憶還沒有恢複。”甜寶往前探了探身子,遮住他的視線。


    周老爺子向旁邊晃了下頭,想越過她看另一邊的人,結果他晃甜寶也跟著晃。


    這要是再不知道是故意的那就是傻子了。


    他的臉沉了沉抿住嘴,拿起酒瓶又扯開嘴角,“來,我給大家把酒滿上……”


    他拿著酒瓶就想先給唐奕澤倒酒。


    被肖揚一把搶過去,“周爺爺,我來!哪能麻煩您呢?”


    說完還衝著他一笑。


    周老爺子被噎住,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再不高興也得忍著。


    甜寶伸手遮住唐奕澤的酒杯,“他腦袋裏還有沒散幹淨的淤血,喝不了酒。”


    唐奕澤也拿過她杯子,“姐姐是女孩子也喝不了酒。”


    肖揚挑下眉,笑了,“行,我給周叔倒!”


    周老爺子沉著臉看著兩個人,他暗自打量著甜寶,眼神裏帶著嫉妒和厭惡……


    這是從進門開始,他第一次正眼看甜寶,還帶著如此不待見的眼光。


    周向財打著圓場,“不喝酒沒事,多吃點菜!來來來,嚐嚐這個鬆鼠魚!”


    “這個筷子我沒用過,別嫌棄,桌子有點大,想吃什麽就跟我說,我給你們夾!”


    他給兩個人拿著盤子夾了魚肉,周老爺子在旁邊來了句,“再來點香酥雞,先生愛吃……”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他掩飾性的幹咳一下,“小帥兄弟,香酥雞愛吃嗎?”


    “姐姐愛吃!”唐奕澤把麵前的盤子往前推了推。


    得,這句話又成功引來一個白眼。


    甜寶覺得眼神要是有實質的話,她身上估計得被戳成篩子!


    她看向周老爺子,“我聽說小帥長得像您的一位舊友,不知道那人是誰?”


    周老爺子略一沉吟,“話說得是六十年前了,當年省城有一位非常有名的京劇大師叫白寒秋,那時候我十多歲,經常和我爹去戲園子聽戲,很喜歡聽他唱戲,我還和他拍過照片。”


    他轉身回屋拿了兩張照片出來,“白先生是唱花衫的,這是剛唱完《貴妃醉酒》時拍的,這一張是穿便服時拍的……”


    一張照片是身穿馬褂長衫的少年和身穿貴妃戲服的名伶合照。


    另一張是少年和一個身穿格子西服三件套的高大男子站在一起。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當兩個人看到照片上的男人時還是被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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