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唐奕澤和甜寶帶著王彩華找地方燒紙。


    其實王彩華不跟著也可以,但是沒經曆過,她好奇。


    甜寶先燒了表文,表文就相當於跟仙界或者地府溝通用的信件,意思是告訴地府的曹官,有人還錢來了。


    王彩華歸劉曹官管,表文上寫著劉曹官收。


    她還多買了一些燒紙,給自己的母親。


    火勢著的不錯,王彩華燒著紙嘴裏念叨著,“媽,給您燒紙了,您在下邊別不舍得花錢……”


    她有些哽咽,“對不起媽,當初不該和您吵架,應該聽你和我爸的話……”


    人都是在失去以後才知道珍惜,事情被驗證了才知道悔恨。


    晚風拂過臉頰,感覺像是媽媽在摸她一樣,火苗不停地搖著,像是在回應她。


    她的眼淚不可控製地流下來。


    一個裹著小腳的老太太出現在她麵前,蹲下身子虛虛地抱了抱她,眼裏也閃著淚,嘴裏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


    甜寶輕聲問了句,“要見見嗎?”


    王彩華“啊”了一聲,“什麽?”


    “要見見你媽媽嗎?”


    王彩華激動地一把抓住她,“能見嗎?怎麽見?”


    甜寶給她開了陰陽眼,當王彩華看到麵前蹲著的人一愣,緊接著“哇”地一聲哭出來。


    老太太擦擦眼淚輕拍著她的背,“乖,不哭了啊!你之前給媽燒的紙錢都收到了。”


    小女兒今年虛歲已經五十了,但是在她眼裏還是個孩子。


    王彩華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媽,彩華不孝,您還能原諒我嗎?媽我和他已經離婚了,我當初不該不聽你和爸的話……”


    她哭得泣不成聲,老太太也跟著她一起掉淚,“媽沒怪過你,媽隻是心疼你……”


    王彩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媽,你怪我吧,你怪我我心裏能好受點!”


    現在孩子和她離了心,她更加深刻地體會到那種錐心的痛。


    老太太想給她擦掉眼淚,但是卻做不到,最後歎口氣,“以後也改改你的脾氣,和孩子們多溝通,像朋友一樣,有時候你越強勢越會把他們推得更遠,那時候媽也有錯,明知道你性子拗還非要強逼著你分手。”


    王彩華流著淚點頭,“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和他們說的。媽,你沒有錯,我應該聽您的話!”


    甜寶在一旁皺了皺眉頭,有點子不太舒服。


    她腦子裏不禁浮現出了她那個羅刹娘。


    當初見到她時的那股無名火就是逆反的,憤怒的。


    一種被別人掌握命運的厭惡感。


    她其實也是個性子拗的人,吃軟不吃硬。


    姥姥說的話她卻總能聽進去。


    因為姥姥好溫柔,從來沒吼過她,也沒罵過她。


    她犯拗聽不進去話的時候姥姥也不會說她,也不會一遍遍絮叨。


    而是岔開這個事,找其他事轉移她的注意力,等著她冷靜下來再把這個事撿起來重新給她講。


    王彩華娘倆聊了好一會兒,紙錢都燒完了還沒停下。


    老太太又虛虛地摸了下女兒的頭,“媽要走了,不能出來太久,多保重自己。”


    王彩華想要伸手抓住媽媽的手,“媽,我舍不得你!”


    這世上無條件包容自己,犯了錯也會毫不猶豫原諒的隻有自己的父母。


    老太太的身影越來越遠,朝她招著手,“媽在下麵挺好的,我們也總會有再見麵的時候,媽等著你!”


    王彩華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媽,下輩子我還做您閨女,好好孝敬您!”


    她看著麵前的身影消失,哭得跪坐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她擦擦眼淚站起身,拉住甜寶的手,“姑娘,謝謝你!”


    她從兜裏又拿出一百塊錢塞給甜寶,“這個你拿著,謝謝你讓我見到我媽!沒想到人死了真的會有鬼魂,我要是早點遇見你就好了。我媽去世那天就吊著一口氣等著我,我到了她才咽氣,什麽都來不及說。”


    “以後,我還能再見她嗎?”


    甜寶搖下頭,“不能總見,逢年過節他們有時可以到人間來見見親人,平時沒有大事盡量不要招他們上來。你每次給她燒紙時念叨的話她都會聽見的。”


    對於這些陰魂返陽地府也是有限製的。


    返陽的次數太多容易讓他們太過留戀陽世。


    長時間逗留在人間難免就會想插手陽間的事兒,就很容易壞了規矩。


    剛才她是看到老太太出現了,應該也是想女兒了才問一嘴的。


    王彩華歎口氣點下頭,“我知道了,以後我會多燒點,多和她說說話。”


    她拿出手絹擦擦眼淚,“我能提前給自己燒點紙錢嗎?”


    甜寶微皺下眉頭,“可以,提前給自己燒叫寄庫,一般是沒有兒女或者怕兒女不孝不給自己燒紙才會這麽做,再或者是想給自己來世增加財運的。你為什麽會想提前燒?”


    王彩華的眼神有些落寞,“我就是怕孩子們恨我,將來死了也不管我。”


    甜寶笑笑,“別那麽悲觀,你還沒試過怎麽就這麽想?你和他們的關係也沒到不可修複的地步,你隻要記住一點,不要把你自己認為的好強加到他們身上就好了。溝通真的很重要。”


    “好,我會試著和他們好好溝通的。我有好消息了就告訴你!”


    王彩華又看了眼唐奕澤,“你和小澤好好的,等著你們結婚了王姨一定給你們送上大禮!”


    一直沒說話的唐奕澤這回來精神了,趕緊上前齜著大白牙一樂,“謝謝王姨!”


    回去時,唐奕澤開著車將王彩華送到家門口,下車時甜寶叫住她,“王姨,你賺了錢以後要是覺得這個錢要守不住了可以買點大件或者金銀首飾,這樣也能緩解破財的命局。”


    王彩華笑著點下頭,“好!我之前就想著再賺錢了買點金首飾呢,照你這麽一說我更得這麽做了。”


    甜寶齜著小白牙熱情地招下手,“王姨,有事你就找葛阿姨聯係我,明年我再給你按照九宮飛星重新布置一下屋子。”


    王彩華下了車,也回應地揮揮手,“好好好,你們慢點開啊!”


    她一直看著車開遠了才進院。


    唐奕澤瞥了眼身邊的人,一直在齜牙笑著。


    “笑什麽呢?”


    甜寶眼睛一眯,“王姨的財很大,補了財庫以後她的財會更大!”


    又認識一個有錢人,她能不高興嗎?


    離目標又近一步。


    唐奕澤在心裏“嗬”了一聲,財迷的女人!


    怪不得對王姨那麽熱情。


    等著他變成有錢人的,迷不死她!


    他挺了挺背,“我不是也沒有財庫?不需要補一下?”


    甜寶揚了揚下巴,“我就是你的財庫,不需要補!”


    唐奕澤立刻笑成了眯眯眼,突然又收住了笑,“我今年可是本命年,不需要破破嗎?不是都說逢本命年不好嗎?”


    他才想起來自己被歸到屬蛇那一堆裏去了。


    “不需要,你今年是流年逢長生,氣運亨通,諸事吉祥。是十年大運中最好的一年,大膽投資,今年一定會大賺。”


    有人總說本命年不順當,但是卻忽略了流年和大運。


    有的人趕上本命年能一飛衝天。


    有的逢本命年值太歲,再趕上流年不順,那就是難上加難,甚至一蹶不振。


    像是王彩華那種犯自刑的,本命年又逢十二官中的最後一官“養”,可以理解成養運,或者養精蓄銳。


    本身又命弱無財庫不應該盲目投資,需靜待機遇,結果也沒個人指導一下,直接翻車了。


    像唐奕澤這種流年長生之人,今年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運勢順遂,無論是求財、求學還是談戀愛都是運勢最好的一年。


    她今年也不錯,流年臨官,也就是遇官星。


    臨官是命中的一大轉折點,就看能不能抓住機會了。


    一路上唐奕澤的笑就沒落下來過。


    “等著你來省城的時候我跟你好好學一下算命。”


    “你不是和大師兄在學?”


    “我之前就和他學了一天梅花易數,剩下的就讓我自己看書學。”


    他現在對算命越來越感興趣了。


    為小時候的那個自己感到羞愧,打臉有點疼。


    甜寶在省城又待了一天才帶著姥姥出發去京市。


    唐奕澤跟著一起,正好出趟差,本來他的建議是坐飛機去,但是滕淑蘭沒坐過,怕飛機掉下來,堅持要坐火車走。


    美其名曰看看沿途的風景。


    這一次是祖孫倆真正意義上的遠行。


    到了京市,一出火車站,許崇信就開著車來接站了。


    一看到唐奕澤就先審視的從頭打量到腳。


    他雖然和甜寶接觸少,但這也是他閨女,唐奕澤站得筆直禮貌地打招呼,“叔叔好!”


    相貌和氣質這一塊兒他還是挺有自信的。


    甜寶大方介紹,“這是我對象,唐奕澤,正好來京市出差,順道跟我們一起轉轉。”


    許崇信立刻展開笑容,“小唐同誌做什麽工作?”


    唐奕澤謙恭地回答,“做點小買賣,零食生產加工。”


    許崇信點點頭,看向甜寶,“路上累不累?”


    甜寶搖頭,“有臥鋪,不累!”


    許崇信拎過她手裏的行李,“走,我們回家!”


    “回家?”


    甜寶和滕淑蘭都是一愣。


    許崇信笑著點下頭,“對,回家,我已經和我愛人把事情都說了。”


    這倒是祖孫倆沒想到的。


    畢竟許崇信和他愛人是原配夫妻,感情很好,突然冒出來一個這麽大的孩子擱誰心裏不膈應?


    滕淑蘭歎口氣,“其實你不用說的,甜寶也不會去打擾你們。”


    許崇信搖下頭,“我不想瞞著她,也不想……讓甜寶一輩子見不得光。”


    他笑笑,“沒事,我愛人相信我。”


    和妻子坦白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糾結了一段時間。


    想到要瞞妻子一輩子,甜寶也永遠沒法擺在明麵上,他心裏就像被貓爪撓過一樣,焦灼的難受。


    不管他和陳蓮香是怎麽到一起的,但是孩子的存在是真實的,莫不如坦誠相待,對雙方都好。


    所幸妻子是個通情達理的女人,還主動提出甜寶來了京市讓她回家住。


    甜寶看著許崇信,心情略有些複雜,從麵相上看這人確實是個正直善良的人。


    能把這件事和妻子據實相告也可見他相認的誠心了。


    不管自己的初心怎樣,人家捧著一顆真心到你麵前,就斷然沒有糟蹋的道理。


    也可以說那個羅刹娘雖說蠻橫了些,看人還是很準的。


    但心裏對她也更怨恨了一分,明明人家有官配,非要強行綁定。


    許崇信開的是一輛黑色的桑塔納,和唐家的一樣,現在這種車都是成功人士的標配。


    以至於價格從八三年的兩萬九千塊一路飆升到現在的二十萬。


    小轎車大概是這個年代升值最快的產業。


    許家住在東城區,他開著車子特意從天安門前經過。


    “嬸,明早我帶著你們來天安門看升旗,七月一還會有一次大的升旗儀式。”


    滕淑蘭坐在副駕駛透過車窗看著天安門,看著城樓上的偉人像,激動萬分。


    京城看起來要比省城更繁華一些,人口比省城多了一百多萬,但是麵積卻小了三分之二,人口比較集中。


    車來車往,川流不息。


    許崇信現在住的房子是他下海後新買的,位於鼓樓附近。


    他停下車領著三個人走進胡同裏。


    房子是一個小四合院,建築麵積一百多平方,裏麵隻有他們一家住戶,三間北房、三間南房和兩間東房。


    “這裏是我下海經商以後買的,建築麵積一百二十多平方。”


    他指了下北邊的房子,“我們一家住這邊,那個東房留給我父母住……也就是你爺爺和奶奶,他們現在跟我哥一起住,有時候會來我這,你休息兩天我帶你去見他們。旁邊的是書房。”


    他又指了指南邊的三間,“那兩間是客房,你們就住這邊,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兩間客房旁邊就是廚房,裏麵走出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大概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保養得宜,清秀溫婉。


    看到他們立刻露出笑容,“你們來了?”


    許崇信把她拉過來,一一介紹,“這是田嬸,這是甜寶,大名田蒔泠,這是甜寶的對象唐奕澤。”


    他看向甜寶,“這是我愛人丁蘭。”


    他說話時盡量壓著呼吸,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平緩,心裏卻比作報告時還要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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