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朝傾公主的話,很坦蕩從容,她主動提出去東延,是解大周之危。


    這樣的善舉,叫人刮目相看。


    可仔細想,卻有牽著大周鼻子走的嫌疑。


    安容不知道她這樣說,是想以進為退,還是真的想去邊關,給這場戰亂再添把火?


    安容想,以退為進的可能性更大些。


    清顏再如何心性沉穩,到底隻是個女兒家,她也怕會被送去邊關,她主動提出來,是全心為大周考慮,大周擄劫她在前,她摒棄前嫌,大周還拿她換邊關的安寧,活脫脫小人行徑,枉為君子


    。


    安容在走神,蕭湛則在凝眉。


    老實說,一路從北烈回京,他對朝傾公主真是刮目相看。


    不論是傳言中的顧家大姑娘,還是傳聞中真的朝傾公主,在她身上都見不到影子。


    她就像是另外一個人,一個隻和安容記憶相吻合的人。


    她的膽子很大,不論身處何地,她都從容不迫。


    完全不像一個養在深閨中沒有見識的大家閨秀。


    還有她執意來大周的目的,也叫人琢磨不透。


    若隻是為了弄清楚前世,她要見的人隻有安容一個。


    現在人也見過了,她該回北烈了吧?


    蕭湛瞥了朝傾公主一眼,問安容,“她什麽時候回北烈?”


    蕭湛忽然來這麽一句,驚了安容一跳。


    安容搖搖頭,“我沒問,她也沒說。”


    說完,安容望著蕭湛,修長的睫毛輕輕顫了兩下,問他,“她什麽時候走,不是朝廷說了算嗎?”


    在安容看來,朝傾公主是沒有選擇的。


    “北烈墨王世子不會真的來給靖北侯世子賠不是吧?”安容眼睛睜大三分。


    老實說,這樣任性的舉動隻有靖北侯世子做的出來。


    墨王世子得有多喜歡朝傾公主,才願意為了救她從北烈千裏迢迢來大周賠禮道歉,指不定還要送上自己高貴的臀部,讓靖北侯世子賞一腳?


    安容可不信,北烈皇帝能約束的了墨王世子。


    若是可以,又哪來朝傾公主絕食最後差點香消玉殞的破事?


    蕭湛聽安容的問話,眉頭輕隴道,“當時的情況,並非那麽簡單,連軒抓朝傾公主,任性隻是一方麵,更多的還是想替我報仇。”


    “報仇?”這兩個字成功挑起了安容的好奇心。


    誰和蕭湛有仇?


    蕭湛點頭。


    當時情況危急,一邊是東延太子,一邊是北烈墨王世子。


    他就算帶了暗衛去北烈,能帶多少人?


    若是不綁架朝傾公主,他們根本離不開北烈,墨王世子肯定會將他斬殺一雪前恥。


    有朝傾公主這個人質在,北烈不敢輕舉妄動。


    至於要墨王世子親自來賠罪,連軒確實是故意的,他們在北烈,著實過了兩天東躲西藏的日子,連軒是要墨王世子也嚐嚐被追殺的滋味兒。


    就憑墨王世子毀了他的容貌,他刺了墨王世子一劍。


    北烈和大周遲早會有一戰。


    安容聽著,忽然,心跳的極快,有些慌亂。


    她好像捕捉到什麽,又極快的消失了。


    那邊,皇上讓朝傾公主坐下,對她道,“公主且在我大周玩幾日,等北烈的使臣來,朕會送你們回北烈。”


    朝傾公主福身道謝。


    等她落座後。


    宴會才真正的開始,歌舞繚繞,瓜果飄香。


    朝傾公主吃了兩口糕點,淩陽公主就過來了。


    和她共坐一桌,和她說笑,談論大周和北烈的風土人情。


    說著說著,淩陽公主話題一轉,問道,“之前比試書法時,你用了北烈的簡體字,有什麽規律嗎?”


    聞言,朝傾公主眉頭輕輕一斜。


    嘴角流過一抹笑意。


    之前在北烈,她沒有完成的心願,或許能通過大周來實現?


    要是大周使用簡體字,父皇還會說她幹政嗎?


    她就想不明白了,有繁從簡,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父皇偏反對,害得她要寫繁體字,又怕露陷。


    要不是母後寵愛她,她估計早瞞不住了。


    現在淩陽公主“奉命”來刺探,朝傾公主決定“裝傻”上鉤。


    兩人詳談甚歡。


    因為朝傾公主是被擄來的大周,朝廷和她也沒什麽要商議的,這接風宴,隻是接風。


    一個時辰後,歌舞看膩了,也吃飽了,就散宴了。


    安容跟在蕭湛身後,朝馬車停頓的地方走去。


    半道上,有丫鬟急急忙追上來。


    那丫鬟有些眼熟,安容認得她是淩陽公主身邊的丫鬟。


    丫鬟福了福身道,“蕭表少奶奶,朝傾公主和你一見如故,公主讓你務必從她口中問出所有的簡體字,這也是皇上皇後的意思。”


    安容眉頭隴緊,她望了蕭湛一眼。


    蕭湛沒有說話。


    丫鬟傳完話,轉身便離開了。


    安容這才道,“讓我去和朝傾公主套話,還套出所有的簡體字,皇上是不是太為難我了?”


    之前,朝傾公主讓她寫秘方,她都嫌棄字太多,拒絕了啊。


    這會兒如何好去開那個口?


    而且,皇上未免也太操之過急了些吧?


    要是北烈真的施行簡體字,大周大可以派幾個人去學,總比這麽偷偷摸摸的強吧?


    更重要的是,她前世根本就沒有聽說過什麽簡體字。


    安容以為,那隻是朝傾公主寫錯字尋的借口,為了不那麽丟臉糊弄人才說的。


    至於去套話,十有八九是淩陽公主和皇後急功近利,想得皇上開心。


    可憐她,得奔前跑後去做違心的事。


    “你懷有身孕,皇上不會勉強你的,”蕭湛輕聲道。


    他不讚同讓安容去辦這事,“以後離朝傾公主遠點兒。”


    一個為了榮華富貴,就甘願放棄生養她的故土,這樣涼薄的女子,絕非什麽好人。


    看著安容嘴輕撅,一臉不解的望著他,蕭湛倍覺無力。


    在安容的心中,他的地位指不定還沒有人家朝傾公主高,要是朝傾公主真的心懷不軌,他怕安容會被利用。


    蕭湛提醒安容道,“哪怕我前世真的娶過她,木鐲的事也不要告訴她。”


    “我不會把木鐲的事告訴旁人的。”


    她又不傻。


    木鐲那麽奇特,裏麵的溫泉水都那麽珍貴,要是旁人知道了,覬覦怎麽辦?


    難道她要被人圈養,或者被人砍掉一隻手嗎?


    想想就覺得可怕了,她會說才怪了。


    想到木鐲,安容就有些心急了。


    等上了馬車,出了皇宮。


    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安容掀開車簾一角。


    將戴著木鐲的手伸出去,去探外麵的月光。


    另一隻手,還緊緊的抓著三個葫蘆,嘴中再三提醒蕭湛,“我要是沒能在進國公府時趕回來,你可一定要替我瞞住了。”


    蕭湛哭笑不得,“就一定要這會兒去取嗎?”


    “當然要了,等回去再進去,就不那麽急切,明兒我又要起晚,就算外祖父偏袒我,我也不能真不把蕭國公府的家規放在眼裏,而且,我明兒要回門,更不能晚了,放心,我會很快的。”


    蕭湛拿安容沒輒。


    要不是安容一再保證隻取溫泉水,就她這麽急切,蕭湛還真擔心她會奔跑,萬一摔著了,可怎麽辦?


    安容想的極好。


    可是手在外麵一晃再晃,可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安容就皺眉了,難道坐馬車上不行?


    她斜了蕭湛一眼,“你不讚同我進去,木鐲是不是就不讓我進去了?”


    “我已經讚同了,”蕭湛失笑。


    這木鐲要是真把他當一回事,就不會不讓他進去了。


    “許是馬車顛簸,一會兒回府再試吧。”


    蕭湛將安容伸出窗外的手拉回來。


    等回了蕭國公府,進了臨墨軒。


    丫鬟們一通伺候後,安容就急不可耐的跑窗戶邊去了。


    胳膊伸了又伸,可就是沒反應。


    試了小半個時辰,蕭湛都沐浴完了。


    安容還在窗戶邊跺腳。


    蕭湛摘了麵具,剛沐浴過的他,頭發還濕漉漉的。


    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掉。


    他坐小榻上,將頭發擦幹些。


    然後頭發便冒騰白霧。


    見安容還在跺腳,蕭湛都佩服安容的堅持了。


    “窗邊風大,別試了,木鐲要是許你進去,早進去了。”


    安容氣餒。


    “為什麽木鐲不讓我進去了?”


    安容邊問邊回頭,等她瞧見蕭湛,頓時撲哧一笑。


    “笑什麽?”蕭湛笑問。


    安容隨手一指,指著蕭湛身後不遠處的熏香銅爐道,“乍一眼見,我還以為屋子裏擺了個超大的銅爐呢。”


    蕭湛一臉黑線。


    安容在一旁坐下,擺弄著手腕上的木鐲,最後抬眸看著蕭湛,道,“進不去怎麽辦,我答應明兒給錦兒她們溫泉水的。”


    做大嫂的第一次許諾就要食言了麽?


    “要不,你把我昨兒給你的溫泉水先還我?”安容小心翼翼的開口。


    蕭湛臉上黑線更甚,怎麽在安容心底,誰都比他這個夫君更重要些?


    以夫為先,她不先緊著他,還要他先緊著別人。


    他該高興安容和他不見外的,蕭湛安慰的想。


    他望著安容,安容也覺得不大好意思。


    就算是夫妻,可也不能出爾反爾,送出去的東西還要回來。


    “要不,先給我一半?一小半?一小小半也行啊,”安容一退再退。


    最後成一人一滴了。


    蕭湛很直接了當的告訴她,“一滴也沒有,外祖父知道木鐲裏有很多,就全拿走了,沒準兒,明兒他也找你要。”


    安容,“……。”


    不是吧?


    不要坑我啊。


    等上了床,安容還在糾結溫泉水的事。


    她重信守諾,食言會食不安寢不穩的。


    最後沒輒,安容還是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拿了五六個小玉瓶子,然後從箱底拿出一盒子舒痕膏。


    安容很肉疼的一個小玉瓶子裏裝了一點兒,然後和了海棠和芍藥辛苦接的花露。


    安容聞了聞,覺得很清香。


    想著舒痕膏有祛疤美白之效,怎麽也比她用清水糊弄人好。


    等忙完這裏,安容才心滿意足的爬上床。


    蕭湛還在看兵書,對於安容的性子。


    他算是有了個全新的了解了。


    一個字。


    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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