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抬眸望著三太太,見她眸底有同情之色。


    安容心中微微痛。


    好像愈合的傷疤再次撕裂開,有種鑽心蝕骨的疼。


    就算今生嫁給了蕭湛,與蘇君澤再無瓜葛。


    可是曾經的經曆,那是刻在骨子裏的痛。


    無論她如何努力遺忘,總會不經意間想起。


    曾經的夫妻恩**,舉案齊眉都是假的,一朝化作泡影,誰能承受?


    若不是她有幸能重活一世,誰知道她會不會變得和莊王妃那般喜怒無常?


    蕭湛坐在安容身側,感覺到安容的情緒低落,渾身彌漫了一股淒哀痛苦,蕭湛深邃的雙眸凝緊。


    他不知道安容在淒哀什麽,又有什麽好痛苦的。


    但他知道或許跟前世有關。


    他記得連軒告訴過他,安容在東延太子眼裏,是個心狠手辣的女子,下場淒涼。


    她在痛苦她的前世?


    前世,到底是誰給過她痛楚?!


    蕭湛握著安容的手,他覺得安容傻的叫人心疼。


    重活一世,她比旁人有更多的機會去報複。


    可是她沒有。


    他隻知道,她在極力保護她的至親。


    若是她對武安侯府之外的男子,有憎惡報複,他也能猜出來一二。


    蕭湛握緊安容的手,安容回過神來。


    看著蕭湛深邃的雙眸明亮中透著深情。


    她心中微動,白淨如梨花般的麵龐上**起笑容,如花般盛開。


    活在當下。


    再說,沈安溪朝安容走過來,想問問她沈安芙有沒有使壞。卻瞧見蕭湛握著安容的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騰的一紅,趕緊回她娘身邊坐了。


    這一幕,沈安溪瞧見了。


    三太太和老太太也瞧見了。


    兩人麵麵相覷,眸底都流出一種滿意的笑。


    尤其吃回門飯時,蕭湛給安容夾菜。夾的三太太和老太太都看不過眼了。


    三太太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偷偷踢了安容一腳,給她使眼色。


    人家給你夾七八回,你就該還十一二回。你倒好,夾一筷子,意思意思就沒了,這像話嗎?


    安容一臉窘紅。她臉皮沒蕭湛那麽厚啊。


    不過想到武安侯府是她家,蕭湛都好意思對她秀恩**。她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想著,安容的心就豁然開朗了。


    然後,盤子裏的菜就以叫人驚歎甚至是目瞪口呆的速度堆放在蕭湛的碗裏。


    幾乎是幾個呼吸間,那碗就小山高了。


    再然後。進門的沈安北和沈安閔兩個就極度無語了,四妹妹是不是和四妹夫有什麽深仇大恨?


    她怎麽能給四妹夫營造一種他就是飯桶的感覺?


    這麽毀人形象好嗎?


    “四妹妹,我們快馬加鞭的趕回來。打算陪四妹夫痛飲一番,你好歹給我們留點菜吧。別隻顧著四妹夫一人啊?”沈安閔抖著肩膀,一臉羨慕妒忌。


    蕭湛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臉上罩著麵具,叫人瞧不出臉色。


    但是誰都知道,他在淩亂。


    要是正常著,至於手舉在半空中,尤其是筷子上還夾著豆腐?


    要說蕭湛夾菜的功夫真是叫人羨慕欽佩。


    豆腐那麽柔嫩,在他筷子上都停留好一會兒了,居然沒掉下來,也沒碎。


    安容臉頰燥紅,偷偷瞪了蕭湛一眼。


    蕭湛哭笑不得。


    這一頓飯吃完,他是不用再夾菜了,也不敢給安容夾菜了。


    不然旁人還有的吃麽?


    等沈安閔和沈安閔淨手的時候,丫鬟給他們添了碗筷。


    等他們回來時,沈安閔手裏抱著兩壇子酒。


    三太太嗔瞪了兩人幾眼,才道,“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我還以為你們把安容回門這麽大的事給忘記了。”


    安容出嫁第二天,沈安閔和沈安北就覺得在府裏待著無聊,又回書院讀書去了。


    走之前說好,等安容回門的時候,他們回來陪蕭湛打發時間。


    侯府還是很體諒人的,回門差不多要待兩個時辰,要蕭湛這麽一個冷性子的人陪她們拉家常,著實難為他了。


    沈安閔訕笑道,“四妹妹回門,這麽大的事,我和大哥要是忘了,回來還不得被罵死啊,隻是書院有些事給耽擱了。”


    沈安閔一邊說,一邊倒酒。


    他給蕭湛倒完,要給安容倒,卻發現安容跟前沒有酒杯,便吩咐丫鬟道,“去拿個酒杯來。”


    老太太就笑罵他了,“你陪新姑爺喝就成了,安容就免了。”


    沈安閔笑了,“四妹妹酒量不算好,卻也能喝一兩杯,我見過,不會醉的。”


    三太太一筷子瞧沈安閔手背上道,“你四妹妹有身孕,喝哪門子的酒?”


    沈安閔愕然怔住,一臉黑線道,“娘,雖然我和大哥從書院回來,有度日如年之感,可四妹妹出嫁才三天吧?”


    三太太瞪眼。


    沈安閔不敢惹她生氣,乖乖的坐下了。


    舉杯敬蕭湛,舉到一半發覺不對勁。


    雖然他比蕭湛小,氣場也弱,可是蕭湛是他妹夫啊。


    這第一杯酒,該蕭湛敬他才對。


    可是酒杯舉到一半,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吃虧了啊。


    沈安閔敬了酒,蕭湛一飲而盡,眉頭不眨一下。


    沈安閔瞬間就折服了。


    純純粹粹的烈酒,特地吩咐酒坊準備的,就是幾滴咽下去,腹中都如火燒了一般,他一口悶,酒量是不是太好了些啊?


    不過沒關係,他和大哥兩個人,還怕抵不過他一個麽?


    觥籌交錯,你來我往。


    幾杯酒下肚,沈安閔就有些暈乎乎的了。


    蕭湛似乎一點醉意也沒有。


    沈安北怕醉酒失態。讓丫鬟換了春釀來,然後問老太太,“祖母,父親可有來信說哪天回來?”


    老太太沒說話,沈安溪先道,“沒有呢,祖母也等的心急。”


    每回大伯父離京辦差。祖母都憂心。這一次就更是了,而且大伯父這一回,還被人給搶了做壓寨夫君。等他回京,還不知道被人怎麽笑話呢。


    “應該快了,”三太太笑道。


    安容將嘴裏的菜嚼完,道。“父親過不多久就要回京了,他肯定會帶著新娶的夫人回來。雖然他們在青雲寨拜過堂了,侯府是不是要重新再操辦一回?”


    提到這事,老太太就有些火氣。


    之前安容說的話,老太太還記得呢。她說侯爺娶的姑娘性子極好,是蕭老國公做的媒。


    可安容沒說人家是山寨寨主啊,哪怕青雲寨不是土匪賊窩。可山寨總不好聽吧?


    而且,侯爺不願意這門親事。是被硬逼著拜堂的!


    麵對老太太質疑的眼神,安容都不敢抬頭。


    她不是有意欺騙啊,隻是不想明說,讓祖母心裏不舒坦,多添些憂慮。


    最叫老太太生氣的是,她以為安容口中說的姑娘是十五六歲,哪怕再大些,總不超過二十吧?


    可人家青雲寨寨主都快三十歲了!


    在古代,三十歲還沒有嫁人,那是比鳳毛麟角還稀罕的存在,老太太擔心人家有隱疾,或者曾經嫁過人,侯爺不是她第一任夫君。


    安容再三保證,“祖母,我當初沒實話告訴您,就是怕您想太多,這裏麵的曲折,等父親回來,讓他給您好好解釋解釋,但是我覺得,侯府應該給父親重新準備一下喜宴。”


    不管怎麽說,人家裴語也是出自世家大族,嫁給父親做填房,實在是委屈她了,讓喜宴熱鬧些,多少也是個彌補。


    況且,也要讓裴老族長心裏舒坦些吧?


    安容已經提了兩次喜宴了。


    三太太想了想,覺得安容說的有理。


    便幫著勸老太太道,“現在生米也煮成熟飯了,總不至於不要人家進侯府的大門吧,侯爺回京之前,肯定會先派人送信來,若是他帶新夫人回來,侯府該讓他們重新拜堂。”


    三太太話音未落,福總管就高興的進來道,“老太太,侯爺來信了。”


    這信,來得實在是巧。


    信上說,侯爺六天後就能進京了,會帶新夫人回來,希望老太太別為難她,有事,等他回來解釋。


    老太太越看越生氣,“在他心底,我就是那麽個蠻不講理,會為難人的人嗎?”


    三太太撲哧一笑,“侯爺能寫信回來特地叮囑,顯然對新大嫂滿意至極,如此,這喜宴就更該好好操辦了。”


    老太太沒再反對了,隻是盯著三太太的肚子幾眼,有些頭疼。


    有個新侯夫人也好,就知道不知道性子如何,別像大夫人那樣才好。


    “行了,給他們辦個喜宴,”老太太妥協道。


    然後,便商議送請帖,請什麽人來喝喜酒好。


    老太太最關心的還是建安伯府,請帖不知道送不送,讓安容拿主意。


    安容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要不等大哥二哥回書院,告訴大表哥一聲,讓他給舅舅透個口風看看?”


    說完,又道,“除了給裴相府送請帖之外,最好給裴家再送一張。”


    三太太怔住,“裴家?你爹娶的是繼室,裴相能來已經不錯了,裴家……。”


    侯府不敢奢望啊。


    安容嫣然輕笑,吐氣如蘭,“三嬸兒,你有所不知,侯府沒那麽大臉麵,或許人家青雲寨寨主有啊,左右送一張請帖,也不費什麽事。”


    青雲寨寨主臉麵大到裴家都可能來參加喜宴?


    三太太詫異的望著老太太,她不信安容隻是隨口說說。


    老太太凝眉不語,她知道青雲寨寨主姓裴,卻沒想到她會和大周第一世家裴家有瓜葛。


    安容這話,似乎裴寨主和裴家關係還不一般?


    屋子裏,邊吃邊聊,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屏風處,沈安姝站在那裏,嬌嫩略帶稚氣的臉上帶著不合年齡的深沉陰狠,手中繡帕狠狠的撕扯著,雙眸冷光懾人,透著一股濃濃的恨意。


    五姐姐說的對,侯府根本就沒將他們當是一家人,他們是多餘的!


    娘親無辜被殺,侯府沒有找到凶手就休了她,全然不顧他們委不委屈!


    他們隻疼四姐姐,隻顧著她一個人高不高興,連弟弟的死活都不管!


    現在弟弟夭折了,侯府非但沒有一絲悲痛的氣氛,就好像壓根就沒有弟弟一般,不急著讓他下葬,入土為安,卻一門心思的討好新進門的侯夫人!


    唯一念著她們的二叔,還被送進了監牢,打的偏題鱗傷。


    在二叔傷口上撒了鹽,又來折磨她了!


    沈安姝望著安容的眼神充滿了恨意。


    安容正在夾菜,忽然覺察到手腕上的手鐲冒黑光。


    她回頭望去,隻見美人嗅梅的紫檀木屏風和銅爐裏騰起的嫋嫋熏香。


    “怎麽了?”見安容對著屏風一再張望,蕭湛問道。


    安容搖搖頭,“沒什麽。”


    芍藥機靈,從一旁悄悄退出去。


    然後回來告訴安容道,“是九姑娘。”


    是她?


    安容神情冷凝。


    就憑她,也想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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