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三天,總是放晴了。


    雨後的晴空,蔚藍如玉,拂過臉頰的風清涼涼的。


    臨窗小榻上,安容撐著下顎,望著窗外,看丫鬟把盆栽搬出去。


    樹上的雨珠兒滴落下來,打在丫鬟的臉頰上。


    看丫鬟嗔嬌帶怒,對著大樹跺腳瞪眼,安容嘴角緩緩勾勒起舒心的笑容來。


    珠簾外,芍藥拂過珠簾,輕步進來,道,“少奶奶,外麵的流言沒了。”


    安容轉過頭,眉頭輕挑,“柳大夫怎麽破了流言的?”


    芍藥捂嘴笑,“就隨口說笑了兩句,然後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隨口說笑了兩句?”安容目露詫異。


    芍藥點頭如搗蒜,模仿了柳大夫的口氣,笑道,“因我救治了趙王爺的病,京都流言四起,紛紛揣測是蕭國公府表少奶奶為之,我可以明確的告訴大家,她還談不上會醫術,甚至連最基本的診脈都不會,更沒有去過趙王府,這一點,趙王爺可以作證。”


    “是,蕭國公府少奶奶是曾經想找我學習醫術,我一直覺得大家閨秀學醫術,不如學學女紅來的有用,但現在我改變看法了,連北烈公主都一身醫術傍身,她學學也無妨。”


    “說來,這流言的傳出,與北烈公主還有些關係,她以為蕭國公府表少奶奶入了柳記藥鋪的股,手握秘方就醫術超絕,這是謬斷!”


    “不過蕭國公府表少奶奶聰慧靈秀,隻要她用心學習,保不準哪一天,就成了一代神醫了呢,往後大家和我需要仰仗蕭國公府表少奶奶的地方還有很多,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流言止於智者,還請大家莫再胡亂猜測,不然我還真的要痛下決心,將柳記藥鋪挪出京都之外了,以免再給她平添煩惱。”


    說著,周圍看熱鬧的人臉色都變了。


    柳記藥鋪的大夫,醫術高超不說,醫藥費也是整個京都最便宜的,要是搬出京都,那損失的可是他們啊!


    當時,大家就挽留求柳大夫別走。


    柳大夫擺擺手道,“我走不走,取決於大家,取決於蕭國公府表少奶奶有沒有受委屈,還有,請大家給我四天時間,我要靜心鑽研醫術,好幫大家治病,如希望人人都能趙王爺那般能如願以償。”


    柳大夫的笑,很儒雅,很能穿透人心。


    當時,看熱鬧的人群裏就有人高呼,“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北烈公主的齷蹉手段!接風宴上,她雖贏實輸,心裏氣不過,就想來敗壞蕭國公府表少奶奶的名聲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咱們是大周人,豈能助紂為虐,為虎作倀?”


    芍藥笑的見牙不見眼,“反正現在少奶奶沒事了,有事的是朝傾公主。”


    還是柳大夫手段高明啊,不但解了少奶奶之憂,還把朝傾公主拖下了水,看她怎麽辦!


    她也不想想,這裏是大周呢,豈是她想翻手為雲就能翻手為雲的?


    她可知道蕭國公府在大周的地位有多崇高?


    蕭老將軍、蕭大將軍都是保家衛國的人物,是大周百姓心中的戰神。


    又有多少人死在邊關,死於北烈人之手?


    敢敗壞少奶奶名聲,分分鍾用口水淹死她。


    芍藥說完,見安容凝眉不語,又說起另外一件事,“莊郡王府貼了懸賞告示,說隻要誰能治好惜柔郡主的病,賞黃金千兩呢。”


    下了幾天雨,也沒什麽人出府,都不知道那告示貼了幾天了。


    不過惜柔郡主的病沒好,可見告示不管用。


    對於惜柔郡主的病,安容一點兒都不關心。


    她端茶輕啜,聽到外麵有腳步聲傳來。


    安容稍稍抬眸,便見冬兒打了簾子進來。


    “少奶奶,宮裏來了車駕,說是皇後召見你,”冬兒福身回道。


    芍藥眼睛輕眨,問道,“可說是什麽事了?”


    冬兒搖搖頭,“沒說。”


    安容嘴角勾起冷意,這還用問啊,肯定和惜柔郡主的病有關,或許還和朝傾公主的流言有些關係。


    想到自己被朝傾公主當成敵人對待,安容的臉色就極差。


    “不去!”安容賭氣道。


    冬兒微微一怔。


    皇後召見啊,車駕都來了,怎麽能不去呢?這不是沒把皇後放在眼裏麽?


    少奶奶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些啊?


    芍藥瞥了眼想說話卻不敢開口的冬兒,道,“連日下雨,少奶奶又懷了身孕,身子不適呢,你去稟告一聲,就說等少奶奶身子好了,就進宮給皇後賠不是。”


    冬兒點點頭,轉身離開。


    等她走到珠簾處,見蕭湛要進來,忙退後一步。


    蕭湛在珠簾外站了有一會兒了,聽到安容說不去,他的嘴角有抹笑一閃而逝。


    總算有那麽點點長進了,哪怕賭氣的成分居多。


    好歹沒主動寫了秘方,雙手奉上,主動求和不是?


    他以為她會這樣做的。


    蕭湛邁步進去。


    見安容望著小幾上擺著的繡簍子發呆,蕭湛擺擺手,讓丫鬟退出去。


    蕭湛多看了兩眼,見安容對繡棚子上的綢緞走神,嘴角弧起,“再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安容回過神來,把繡棚子拿起來,道,“我想給肚子裏的孩子繡小肚兜,可是老人常說,事與願違,一心繡麒麟,往往生的都是女兒,繡蝴蝶,偏偏生兒子,你是說我繡什麽好?”


    聽了安容的糾結,蕭湛啞然失笑,“繡石榴吧,多子多福,男女皆宜。”


    安容連連點頭,然後問他,“那你想生兒子還是女兒?”


    “女兒,”蕭湛毫不猶豫便道。


    安容微微訝異,她沒想到蕭湛居然會想生女兒。


    “為什麽?男人不都喜歡生兒子的嗎,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光宗耀祖,光耀門楣,”安容明眸圓睜。


    蕭湛望著安容,笑問,“你不喜歡女兒?”


    安容呲牙,“我當然喜歡了,我喜歡兒女雙雙全。”


    兩個兒子,兩個女兒最好了。


    不過她答應幫蕭湛生八個孩子,最好有四個兒子,四個女兒,那才完美。


    聽到安容的話,蕭湛忍俊不禁。


    不過,這事怕是難如她所願了。


    八個孩子,要全是兒子,那也夠叫人頭疼了。


    希望能生一個女兒。


    蕭湛喝茶。


    安容繡針線。


    屋子裏靜悄悄的。


    直到外麵傳來一陣熟悉而急切大叫聲,“大哥,救命啊,十萬火急!”


    是靖北侯世子的高呼聲。


    安容停下手裏的針,轉身朝窗外望去。


    隻見靖北侯世子在院子裏急的亂打轉。


    連軒從年前離京,到這會兒,安容才真正的看清楚他的容貌,之前雖然在皇宮裏也見過,可鼻青臉腫的,根本瞧不清。


    他一如既往的豐神俊朗,隻是個頭似乎拔高了些,身量也比之前結實了三分。


    隻是那股子毛躁勁,一如從前啊。


    安容知道這是他的本性,這會兒急成這樣,怕是出了什麽事,找大哥幫忙收拾爛攤子?


    蕭湛搖搖頭,將茶盞擱下,邁步出去。


    好奇的安容,也丟了繡棚子跟了出去,她雖然對連軒有愧,可如今也是他大嫂了,總不能一直避著不見他吧?


    這個別扭的坎,邁過去就好了。


    連軒在院子裏等的急啊,要是安容沒嫁進來,臨墨軒哪間屋子他不能進?


    現在顧忌頗多了啊。


    瞧見蕭湛出來,連軒快感動哭了,千呼萬喚始出來啊。


    他沒注意到被蕭湛擋在身後的安容,苦著張臉道,“大哥,是你帶我回京的,現在我被外祖父逼婚,你怎麽也要幫我度過這一劫。”


    安容聽得滿臉黑線,不忍出去打擾的她,就靠著門站著。


    應該不算偷聽吧?


    隻聽蕭湛問,“外祖父逼你和誰成親?”


    “還能有誰,晗月郡主唄,兒時戲言,他怎麽就當真了呢?”連軒哼道,“笑麵閻王也進京了,他不回自己的王府,跑國公府來了,這會兒和外祖父商議我和晗月郡主的婚事呢,他說在他離京之前就把婚事辦了,省的他回了東陵郡,還得辛苦再跑一趟,嫌累。”


    “你又去偷聽了?”蕭湛一腦門的黑線。


    他怎麽就不漲點兒記性呢,越偷聽,外祖父出招越狠。


    連軒翻白眼,“不偷聽,怎麽掌握第一手消息,及時反擊?”


    理由很充分,也很有理。


    可是,他要反擊的人是蕭老國公啊。


    以卵擊石,注定失敗的那個是他。


    “你要如何反擊?”蕭湛輕飄飄的問。


    連軒瞬間奄奄一息了,“我要有好辦法,早付諸行動了。”


    “你覺得我有好辦法?”蕭湛再問。


    連軒對自家大哥很信任,在他心目中,就沒有大哥辦不成的事,“不可能沒有。”


    屋內,安容撫額,輕聲咕嚕道,“要是你大哥有辦法違逆蕭老國公,他十有八九也不用娶我了好麽?”


    他已經失敗了,你找一個抗婚失敗者,能成功,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安容豎起耳朵,想聽聽蕭湛是怎麽說的。


    結果他沒有回答,反問連軒,“外祖父可說你要是不娶晗月郡主會如何?”


    “說了,我要麽娶晗月郡主,要麽去給瞎眼神算做徒弟,二選一。”


    安容,“……。”


    她忽然覺得,蕭老國公這些個外孫兒都是抱養的,不是親的。


    趙成跳出來湊熱鬧,道,“那軒少爺你不是沒的選了?”


    連軒扭眉,“二選一,怎麽沒得選,逼急了,我真出……!”


    話還沒說完,趙成就學著瞎眼神算的語氣道,“莫要來禍禍我大昭寺。”


    連軒臉瞬間漲的發紫。


    這是當年他和靖北侯夫人鬧翻,跑去出家,瞎眼神算拎著他衣領子把他送回給蕭老國公時說的話。


    “管好你小外孫兒,莫要他來禍禍我大昭寺……。”


    瞎眼神算不收他做徒弟,他想出家都不行。


    不就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連軒望天惆悵。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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