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湖心小築的日子,對弱柳來說並不難過,不過是同等於她以前在皇宮裏的日子罷了。


    她在皇宮裏的生活,就是偶爾上佛寺求神佛庇佑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雙親福壽齊天,再來就是四處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她發現,幫助人是她惟一快樂的事,因為那些受她幫助的人,是除了她的父皇、母後、如玉以外,惟一歡迎她、不怕與她接觸的人。


    而在這裏,她也過著一樣的日子。


    她到常樂府附近一間寺廟拜拜,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雙親和她的夫婿福壽齊天,再到這城郊一座住滿了人的大雜院施濟。


    日子就這樣無聲無息,在安寧中過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鄂無慮總在深夜才進湖心小築,約一個時辰後就會離開,他隻辦他該辦的事,辦完就走人。


    “弱柳姐姐、如玉姐姐!”


    弱柳和如玉剛跨進大雜院,大雜院裏一群孩子立刻朝她們圍攏過來,看著她們高興地又叫又跳。


    “你們乖不乖啊?”弱柳蹲下身,輪流摸著他們的頭,對著他們笑。難得笑的她,笑靨如花。


    “乖!”


    “怎麽不見小柱子?”弱柳問道。


    “小柱子生病了,他娘說他快死了。”


    “快死了?有沒有請大夫來看?”


    所有孩子都搖搖頭。


    一名年紀最大的孩子說:“大家籌不出銀子請大夫還有抓藥。”


    弱柳立刻從腰間摸出一錠碎銀,放到那個最大的孩子的手中,說道:“大虎,你快去請大夫來。”


    “我馬上去。”大虎握緊了銀子,立刻衝出門。


    此時,小柱子的娘聽到了弱柳的說話聲走出房,她先是淚眼對著弱柳,接著緊摟著她放聲哭了起來。


    “弱柳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我和小柱子的爹永世不忘!”話說完,小柱子的娘跪倒在地。


    弱柳連忙扶起她,“小柱子的娘,你快別這樣,這對我來說隻是舉手之勞,我應該早幾天來的,那小柱子的病就不會這麽嚴重了。”


    “弱柳姑娘,您平常已經幫我們很多了,我們的男人前陣子被常樂爺給解雇了,現在在外地找工作,也不知何時才能找著,要不是您的接濟,我們的日子會更苦。”


    “被常樂爺給解雇?為什麽?”弱柳一臉訝異。


    “男人們說他們付出的勞力該得到更高的工資,便要求增加工資,沒想到工資沒加成,反而被解雇了,他們忘了鄂府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鄂府的少爺就像流氓一般。”


    “像流氓一般?”弱柳眨著眼,不太能接受自己聽到的。鄂無慮給她的感覺是個翩翩君子,行為怎麽會像個流氓?“小柱子的娘……”


    弱柳正想多問一些有關鄂府的事,大虎卻在此時被丟進了大雜院,他一聲痛呼將大家的目光吸引了去,也同時有一群人走進了大雜院。


    鄂權領著幾名護院進大雜院,赫見弱柳就在大雜院內,縱然覺得不可思議,他還是連忙作揖道:“公主萬福!”


    公主?常樂爺的新婚妻子?她為什麽要幫助他們?小柱子的娘一陣愕然!


    “鄂權,這是怎麽回事?”弱柳問。


    “回公主的話,屬下奉爺之命,前來趕這些人搬出大雜院,隨時準備給新進工人的眷屬住。”


    原來大雜院是鄂府的,供應工人的家眷居住。


    “讓他們搬出大雜院?這裏不是女人就是老人、小孩,把他們趕出去之後,你要他們住哪裏?”


    “公主,這是爺的命令,也是府裏的規定。”


    弱柳看了大雜院裏的老老少少一眼,對鄂權說道:“鄂權,不可以讓他們繼續住下嗎?對了,有個孩子生病了,你派人去請個大夫來。”


    麵對弱柳的命令,鄂權不知該如何是好。


    鄂府的四大貼身侍衛從被教導得隻聽個人主子的話,其他人的命令皆可不從,就算是皇命也一樣,更何況,弱柳被禁止過問府裏任何事。


    “鄂權,請你馬上派人去請個大夫來,快點!”弱柳再次說道。


    “是。”鄂權舉手示意一名護院去請大夫,而後接著說:“公主,爺的命令屬下不敢違抗!今日務必請他們……”


    “鄂權,你就看在我的麵子上,給他們幾天的時間找房子好不好?”弱柳打斷鄂權的話說道。


    鄂權注視著弱柳,不知所措。如果弱柳以強硬的口氣命令他,他也會幾強硬的態度執行命令,毫不留情麵,偏偏她的口氣近乎懇求,這教他無法拒絕。


    “鄂權?”弱柳再次懇求。


    “屬下告退。”鄂權不再多說,率眾走出大雜院。


    他們一走出大雜院,雜院裏的老老少少全都跪下了地,“請公主替我們做主,幫我們求求常樂爺,讓男人們回去工作。”


    “大家快起來、快起來。我會盡量替你們說話,但我不能保證。”畢竟,她在常樂府,是個微不足道的人。


    弱柳不確定鄂無慮今夜是否會來湖心小築,她今天從大雜院回府後就找過他了,可他當時不在府裏。


    “公主,爺來了。”如玉掀開寢室的羅帳說道。


    “我知道了。”弱柳依舊坐在床沿沒動,她今天暫時不吹熄燭火,因她有話跟他說。


    鄂無慮交代,隻要通報他要來,她就得熄燭火在床上等他,他會迅速辦完事走人,連衣服都不需要全脫。


    她記得那個柔軟甜蜜的吻,她好想他再吻她,卻是一個也盼不到,隻是例行性的結合。


    鄂無慮進了寢室,掀開羅帳走到床前,見尚有燭火,他沒有像平常一樣馬上上床,隻是立在床邊看著弱柳。


    弱柳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即斂眉說道:“爺,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鄂權應該……”


    “我說過不準你過問與幹涉府裏的一切,你為什麽還要鄂權聽你的?”鄂無慮打斷弱柳的話說道。


    “我不是姑意要過問與幹涉府裏的一切,他們太可憐了,所以我想請你讓那些男人……”


    “夠了!”鄂無慮打斷弱柳的話。“你連自己分內事都做不好,有什麽資格講話?”


    “我沒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她不知道她什麽地方沒做好了?


    “你分內的事,就是替我生下子嗣。我們成親到現在三個月了,我上你這裏的次數比上任何一個侍妾的房多,你卻是始終不能懷孕。你知不知道秦亮等著看我的笑話?”


    弱柳一聽,臉色倏地慘白︳無言以對。


    “我希望你不是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又讓我多個笑柄落入秦亮口中。”他殘忍地說道。


    那些嚷著要罷工的人,分明是受人指使,他也確定幕後指使的人就是秦亮,可秦亮是隻狡猾的狐狸,處處小心讓他查不到證據,在僵持了三個月後,他隻好解雇了那些嚷著要罷工的人。


    要找一批新工人是很快,可是上得了工就得一段時間了,害得船運行最近的生意受影響,許多的運量全給秦府接收了。


    秦亮今天又拿弱柳揶揄他,他正氣得滿肚子火回到府裏,鄂權又告訴他弱柳在大雜院裏做的事,他的火氣更大了!


    聽完他殘忍的指責,弱柳的淚差點奪眶而出,連忙偏過頭去。


    “大雜院的事,不準你再過問,更不準你再去。”他上床,將她拉到身前,“我頂多給你半年的時間,如果半年內你再不懷孕,我隻好找個身家清白的侍妾替我生子嗣,而你將永遠被冷凍在這湖心小築。”


    弱柳一聽,身子微微一顫,她轉頭看了他一眼,熱淚盈眶,神情卻是冰冷地像個精致的木頭娃娃。


    她得冰封起自己的尊嚴,才不會讓自己從十歲後不曾再流的淚流下來,她知道她的淚一旦淌下,就是心碎了。


    那一眼教鄂無慮心底一揪,心情一下子複雜到了極點,甚至有些倉皇無措,仿佛是為自己深深傷害了她而愧疚!


    弱柳挪身離開他,對他露出一抺淒楚的笑,雙眸暗淡無光,雲淡風輕地說道:“你也可以休了我,我不會有怨言的。”


    鄂無慮瞅著她美麗、少見的笑,聽著她雲淡風輕的口氣,對於她欣然接受他的傷害,他竟怒火中燒!


    他低吼:“休了你?本朝還沒有被休的公主吧?”


    “我不介意做第一個!”她收回飄遠的目光,垂首斂眉。“我並不想要讓你成為眾侯爺的笑柄,我真的很抱歉!”


    “早知今日,你當初就不該故意魅惑我,不知羞恥地用身體攀上我!”


    弱柳咬著唇,小手不自覺地緊握,卻有氣無力地說:“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那晚的事我根本什麽都不記得!”


    “不記得?或許我該讓你重溫那天的舊夢。”他瞅著她,眸底有著怒火和欲火相互燃燒著。


    天曉得,那次的激情纏綿讓他對其他的女人沒了興趣;天曉得,這幾個月每次與她的結合,他是如何克製自己不衝動、冷靜“辦事”;天曉得,男女的結合冷靜根本成不了事,除非她吸引他!


    所以,他要她熄了燭火,免得教她的冷漠孤傲迷惑;所以,他要她無須衣服全脫,免得他為她的纖弱曼妙失控!


    弱柳回視著他,搖了搖頭,“你不要羞辱我,你幹脆休了我!”接著冷不防地跳下床,衝戔寢室,淚水也失控淌下。


    休了她?該死的女人,他從沒想過要休了她!“如玉,去把你主子給我追回來!”鄂無慮喊道。


    如玉老早就追了出去,她根本沒聽見鄂無慮的命令。


    弱柳昨晚是被追回來了,可鄂無慮卻是一夜未眠,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他的心思從沒為女人亂過。


    他正想睡一覺,常樂府門口卻來了一頂轎子,擾了他的安眠。


    門房見有轎子,立刻上前詢問,得知是飛絮公主來訪,便說道:“小的這就去通報夫人。”


    “門房大哥,我們公主不是要找夫夫,是要找常樂爺。”春喜說道。


    “是,小的這就去通報爺。”門房轉身進門。


    春喜掀開了轎簾,扶著飛絮下了轎。


    兩人剛跨進門坎,鄂權也來到了她們跟前,領她們到大廳。


    飛絮一跨進大廳,見大廳裏隻有自己人,便直撲進鄂無慮懷裏哭了起來!


    鄂無慮沒有馬上推開她,他舉手示意鄂權和春喜退下,待鄂權關上廳門之後,他輕輕扶起飛絮。


    “公主像是受委屈了?”他問。


    飛絮抬眼看著鄂無慮,又撲進他懷裏哭道:“我好委屈、好委屈!”


    “莫非是小王爺虧待了公主?”他尷尬得不知該將手放何處,畢竟她已是有夫之婦。


    “他哪敢虧待我!是我無法忍受他有太多的女人,還有我想你。”她不諱言地直說。


    她現在可謂後悔莫及。那秦亮雖貌似潘安,可她進了秦王府才知道他仗著外貌搞三撚四;而且她愈跟他相處,就愈發現他不像個磊落的男子漢,著實麵目可憎,根本無法與鄂無慮相比。


    “公主不要失態了,隔牆有耳。”他扶她坐下,自己則在她對落座。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她起身,走到他麵前往他腿上一坐。“是弱柳把你搶走的,是她不知羞恥!”


    鄂無慮無語,他不想跟著她一起批評自己的妻子。


    飛絮雙手勾上鄂無慮的脖子,“常樂爺,我聽說鄂府的船運行最近出了事,一定是弱柳的不祥帶來的。常樂爺,我們兩個的好姻緣,還有鄂府原本如日中天的運勢,全教弱柳給破壞了!”


    鄂無慮依舊無語,莫說他心知肚明是誰讓他的船運行生意受影響,他根本不相信那些無稽之談。


    “你怎麽不說話?”飛絮靠近他,大膽地伸手撫觸他的唇,有意調戲他。“我知道你也很無奈,畢竟誰都沒能力違抗聖旨。”


    “公主既然知道我們沒能力違抗聖旨,那隻好認命。”鄂無慮輕推她讓她站好,接著起身。


    飛絮感覺到他在躲她。“聽說鄂府四個兄弟一向無所忌憚、無所畏懼、無所顧慮、無法無天,沒想到你不敢偷情!”


    鄂無慮瞅著她,“敢情你是來偷情的?”


    “沒錯,我是來偷情的,你敢不敢?”


    鄂無慮輕輕一笑,“沒有我不敢的,隻是……要看我的興趣夠不夠濃,值不值得冒這大不韙。”


    飛絮也一笑,笑容嫵媚,眼泛春光,“你對我的興趣夠濃嗎?我值不值得你冒大不韙?”


    鄂無慮回視她半晌,麵無表情。


    “我猜你肯定不敢。”飛絮故意激他。


    “不是不敢,是不想。”秦亮的女人他不會碰,還有不知道為什麽,他對她竟沒了興趣。


    “不想?”飛絮臉色一斂,覺得沒麵子極了!“常槳爺……”


    此時傳來兩聲敲門聲,打斷了飛絮的話,鄂權緊接著推門而入。


    “爺,屬下有重要的事稟報。”


    “先送飛絮公主出府。”鄂無慮命令道。


    “我不回去。常樂爺,我跟秦小王爺說要回宮住兩個月,其實是要來你這裏散心,你不會不歡迎吧?”


    鄂無慮臉色掠過一絲無奈,“歡迎,當然歡迎,我讓人馬上帶公主到廂房。”語罷,他走出廳外。


    鄂權緊跟著走出來,邊走邊稟報道:“爺,當鋪管事剛剛傳話回府,說夫人的丫環如玉拿一堆夫人的首飾到當鋪典當。”


    鄂無慮赫然停下腳步,“她為什麽要拿首飾到典當?”


    他突然想起昨晚她居然當著他的麵要求他休了她,還跑出湖心小築,緊接著今日就拿著首飾到當鋪典當,她要做什麽?離開他?


    “爺?要不要下屬去查個清楚?”


    “先派人去把夫人給我找來,刻不容緩!”他口氣略帶焦慮地命令道。


    “是。′鄂權立刻令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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