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整日窩在少清山,怎麽知道孤崖海的事?誰家飛劍傳來的消息?”


    言是斜睨了淩砄一眼,表示疑問。非是他不相信老友,而是他自認消息更加靈通,怎麽沒有聽說?


    “我是……聽山上那隻真言鳥說的。”淩砄無奈搖搖頭,自己也覺得這個消息來源不太能擺得上台麵。


    “那隻烏鴉嘴你也信?你若說是鳳尾劍傳來的消息我倒還多信幾分!”


    言是大搖其頭,老友這性子,什麽人都結交不說,連什麽鳥兒都能到他麵前插一嘴。那隻真言鳥黑不溜秋的,比烏鴉還醜,說它是烏鴉嘴還算便宜它了!


    不過言是知道淩砄的心性,沒有什麽把握的事不會亂說。至於鳳尾劍什麽的,他開始後悔一時口誤,淩砄這小子估計要戳他兩句。


    果然,淩砄慢悠悠地道:“鳳尾劍書我時常有,你若要看,待我翻出來給你。”


    “別……”言是一臉抗拒,“我要的話,自個兒取!”


    祁寧之耳朵不由動了動,鳳尾劍書?似乎有點耳熟。


    言是見淩砄一臉不讚同的意思,想想與鳳尾劍書主人的糾葛,氣勢不由弱了下來:


    “我玄機門的消息貴在精而準,不在多!隻是沒有特地偏重孤崖海的消息,我這不是突然靈機觸動了嘛……啊,那隻真言鳥嘛,說不定倒是可以一聽……”


    那隻真言鳥與淩砄的淵源麽,言是也參與過,他們初來少清山時靜悄悄兒的,偏又駐紮了不走,便有不少通了點靈智的飛禽走獸自少清山秘地南禺穀裏紛紛溜出來偷瞧一眼,看看少清山今後這幾十年的新主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那種真言鳥便是其中的一隻。


    據說這黑不溜丟的醜鳥兒是什麽上古異種,見你一麵便可知你過去事,知你過去事便要說與你聽。但是外界似乎未見哪裏有此異種尚存——言是後來惡意猜測,應該是這肥黑肥黑的扁毛畜生嘴太臭,過於口無遮攔,得罪的人太多,才被滅了種。因為沒什麽其他實用神通,形狀又極不起眼,世人也未特意花過什麽心思去保它尋它,哪裏知道少清山的南禺穀還藏了一支血脈。


    這鳥兒第一次見到言是,便哇哇大叫了起來:“哇啊!你小時候被打瘸啦!屁股痛吧!”


    那大鳴大放的聒噪,半邊山的鳥獸都瞧了過來!


    言是臉都黑了,他小時候僅有一次犯錯被抓,被師父揍得屁股不能沾座,走起路來都一瘸一拐,為了避免這幅形象丟人,他硬是在自個兒石洞裏憋了一個月才出來露麵。


    言是抬手便要拍扁這隻死醜的黑鳥兒,被淩砄止住,讓他別跟隻不懂事的鳥兒較真。


    結果這隻黑鳥兒轉頭,盯著淩砄瞅了幾息,又叫道:“哇!你師父死啦!”


    也就是淩砄好性子,未與它計較,不過也藉此認出這是隻傳言中的真言鳥。這隻真言鳥嘴雖然臭,少清山卻少有修士來,得罪人的機會不多,竟然也太太平平活到現在。


    過去的事淩砄雖然沒有問過它,但是可知的是,這隻鳥兒頗聰敏,靈智不低,不僅通人言,還解百獸語,除了知過去事,其他倒是沒見過還有什麽神通,就是性子有些不受拘束,愛往山外野。


    淩砄在歸雲海上曾護過它一次,彼時,這隻鳥兒在外野時因為饒舌惹事被一隻凶禽追殺,拚了老命往家逃亡,結果一頭撞上了淩砄的青雲障。言是也正好在淩砄身側。


    淩砄眼疾手快放開了護罩,不然這隻難得一見的真言鳥不是被吞了便被淹死了。


    腳下羽毛淩亂的黑鳥兒,潦倒狼狽得活像一隻掉毛的雞毛撣子,淩砄聽它微弱地喊了聲“淩真人”——認識他的、又會說話的鳥兒可沒幾隻——才認出是少清山上的老鄰居。遂將其罩在青雲障內,喂了那隻凶禽兩粒啟靈丹,才換下了這隻真言鳥。


    言是當時也在,他斜眼看著淩砄又做爛好人,“哼哼”冷笑兩聲,也不幹涉。沒辦法,對老友這種愛伸手的習慣,他向來管不了,隻能自己明哲保身了。


    真言鳥得以免做凶禽的腹中食,歇了一晌回過勁,歪歪斜斜立起來,歪著腦袋瞅瞅淩砄,“咚”一聲紮水裏。


    冷靜如淩砄,旁觀如言是,都不由愕然:這是幹啥呢?


    “啪!”


    水裏丟上來一條小魚兒,一隻濕漉漉的黑鳥兒紮著羽毛在海浪上載浮載沉,和淩砄對了對眼神,翅膀扇了兩扇便飛走了。


    淩砄看著麵前甩著尾巴直跳的小魚,笑著搖搖頭,將魚兒送回了海裏。


    言是也是啼笑皆非。


    由此便是“不撞不相識”了,這黑乎乎的真言鳥自認與少清山的淩真人有了些香火情,來回凝碧峰時,便往扶蘇院飛上兩回,有時山外聽到些稀奇古怪的消息會來顯擺一下。也不管有沒有人在聽,喊上一嗓子便了事。


    前段時間真言鳥從山外野回來時,在扶蘇院上空喊過兩聲:“孤崖海,風波惡!”故而淩砄記在心上。


    “前兩日鬆濤散人從歸雲海東頭回來,路過少清山歇了歇腳,也道是海深處這兩年有些亂,孤崖海尤甚。你可不要仗著你那時靈時不靈的卜算就亂闖。”


    淩砄再補充道。


    鬆濤散人隻是個散修,言是這樣的名門子弟平素也未必信得過散修之語,但是兩則消息撞到一塊,就有些可信度了。


    “我就知道,你果然舍不得我……”


    言是臉色正了正,旋即又恢複了嘻皮笑臉,伸手接過淩砄返還過來的法寶囊,正是他昨天為磨兩局讓棋主動上交了當彩頭的那隻。


    法寶囊入手隨意一掂,言是不禁有些訝異,囊內除了自己原先那幾件寶貝之外,似是又多了幾樣?他在淩砄麵前向來隨意,當下一把扯開法寶囊的袋口,左手探入,竟挖出兩枚光華流轉的淡金色珠子,這可是……


    “你別謝我!你以前不是就說早晚要去一趟孤崖海麽?你記得不,這原是那個……”


    “不管是哪個!”言是擺擺手,“到了你手裏,給不給就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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