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結果出來,上清山可謂戰果輝煌。


    鄭媛第一,江燕兒第三,冷玥第五,田雨因第六。


    “呀!上清山又拿了第一!上一屆道會也是,那個梁溪家的女娃子,呶,就是這次代真人領隊的那個小姑娘,看看!人長得漂亮,一手法術也極漂亮,硬是把我們家的幾個孩兒襯得灰頭土臉!”


    “恭喜善從真君!前五之列,貴派獨占其三!真是可喜可賀啊!”


    金榜一出,樂遊門的雲享真人一眼掃過,大聲賀喜起來,其他人亦不住附和。


    善從笑著與眾人客套了兩句,心裏其實略有些失望。田雨因的戰績他以為是能進前五的,勝六負四,按說挺不錯了,卻落在了第六,難道這次的強手這麽多?雖然說來參加比試的都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精英,奪得第六已經不錯了,但終究是有些意難平。這可是他這位元嬰教出來的弟子啊!其他人如何能比?


    田雨因何等乖覺?她一眼瞥過去,隻覺得師尊麵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強,心裏一沉,暗自齧咬著內嘴唇,一種惶恐氣惱的情緒泛上來。可恨可惱,那塍羽音還不知輕重,笑著來給她道賀:


    “大雨,恭喜啊!我上一屆也就第五,你拿到第六很不錯了!要知道,來四明山的個個是強手,這三四十人中,一般能進前十就很好了。”


    田雨因低下頭,淺淺一笑:“我本也沒什麽特別的想法,名次什麽的不過是浮雲一般,修道之路何其漫長,此時一著領先又能說明什麽?真如你所說,能進前十,我已經很高興了。說起來,我們還真是有緣!連名次都如此挨著!”


    “就是,五名六名本也沒什麽差別!大雨,你看我們眠龍穀,這此成績著實不差!我師父他們要是知道了,肯定高興!”塍羽音眺望金榜,素來平板的臉上難得的生出光彩。她亦是本次帶隊人之一,自家師弟師妹有了好名次,是整個眠龍穀的喜事,她亦歡喜。


    你們眠龍穀啊,恕我不能感同身受!


    田雨因隨意瞟了一眼那排名字,心裏嘀咕著,為她的小雨過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眠龍穀有些不快。她好不容易博到了元嬰弟子,若是能在這些比試裏亦是一馬當先獨占鼇頭,那才不負她一直以來的發奮。


    沒想到,鄭媛與江燕兒兩個小丫頭,這次竟然拿到這麽好的名次!尤其是鄭媛,也就是靈根好了點,竟然一舉奪魁!難道,差距就這麽大?


    鄭媛與江燕兒正被大家圍著,七嘴八舌地來問她倆,對方才幾道難纏的法術是如何應對?怎麽同樣的道典記載的法術,看起來也差不到,卻在自己手上的效果就差了一兩分?


    鄭媛素來不會應對這種場麵,也是難得被圍作中心,那麽多眼睛齊齊照著,自家師父與好友肖翼然也不在,無從求救,無處可躲,無人可依,不免有些手足無措,臉都漲紅了,隻能靦腆地笑笑,結結巴巴擠出幾個字。


    田雨因一眼掃到鄭媛的窘態,心裏嗤笑一聲:土包子就是土包子!這樣的時候要是讓她來,不定得多風光呢!可惜了了!


    江燕兒倒是沉穩大方,她本身容色殊麗、舉止優雅,應答起來不慌不忙、條理分明,語聲清婉悅耳,笑意大方宜人,一時吸引了更多的目光。特別是其他三派的幾個男弟子,既為其法術精妙而佩服,又為其風姿雅麗而心折,漸漸越聚越多,整個兒將江燕兒當做了唯一的中心。


    真正的第一名鄭媛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抽個空自人縫裏擠出來。她這裏事了了,不知道好友肖翼然那裏如何,實在不能放心。


    “你要去香結軒?”梁溪絳英挑了一挑眉,隨即反應過來,“是去看肖翼然的煉丹結果嗎?”


    “嗯。”鄭媛語音輕輕的,有些不好意思。


    梁溪與鄭媛的成長經曆與品格性情完全不同,做事方式自然也是迥異。


    當年梁溪拿到法術比試第一名的時候,眾人一樣是圍上前來祝賀,那麽多豔羨、仰慕的目光,誇讚、追捧的話語,她坦然盡受了。在這樣的圍捧之中,她雖不至於得意忘形,但心裏也是頗為自得的,更是盡情享受這份應得的榮光與風頭。在她看來,春風得意就要順勢而為,她自家拚出來的成績,也當得起這些風光!


    便如今天江燕兒這般。


    梁溪絳英帶著過來人的俯視與微笑,對同峰師妹江燕兒的反應很是了然。


    鄭媛卻是以之為苦事,避之不及,這令梁溪不由失笑,也微生憐憫,她放柔了聲音,道:“去吧,識得路不?”


    “嗯嗯!”鄭媛連連點著頭,梁溪待她親切,她也領情,就是嘴笨,不會說親近的話。


    鄭媛與寶瓶峰肖翼然好得像親姐妹,那是大家都知道的。梁溪絳英看這一對小丫頭的往來,也歡喜,但她自己卻不知如何結交朋友。


    是的,相識滿天下的梁溪家,上清山的風雲人物梁溪絳英,沒有自家的朋友。


    別人都看她性格爽朗,八麵玲瓏,與誰都能說得上話,與誰都處得友愛融洽。不論是師長,還是同輩,誰能說上梁溪絳英的半點不是?


    可是,梁溪自己知道,她沒有朋友。低處的她看不上,平地的她存了競爭之心,高處的她立意上趕,不甘居於人下。看起來與大家往來說說笑笑多熱鬧,也有與塍羽音這樣往來多、關係好的同門,可是,她知道,塍羽音也知道,兩人不是朋友。所以她對田雨因輕易就獲得了塍羽音的友情,實在有些不開心。


    梁溪沒有經曆過鄭媛、肖翼然那樣拉著小手低低說話兒的親密無間,沒有經曆過玉台峰那個李幼蕖與燕華、蘇怡然那樣互相照應。朋友一詞,與她而言,是否真的需要?她自己也不能確定。


    不可否認,當看到那些粘在一塊兒的身影時,朋友也好,情侶也好,她是有些羨慕與好奇的,也難免心生向往——畢竟,她也隻是個二十未到的女兒家,心裏也有軟軟的一塊,更有許多私房話想與人傾訴。


    可是,她心裏更多充斥的是家族榮耀與個人利益,相比沒什麽實用的友情或其他什麽感情,師長的垂青與誇讚、同門的敬畏與仰慕,對她來說,這才是最主要的事,最要緊的事。其他麽,可有可無,隨緣吧……


    不過,對鄭媛這樣,她也是樂意玉成。她自己不亟需,不代表她就排斥這些美好的事物,她也樂意看見自己身邊有重情重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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