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耀群看到田雨因依舊光鮮亮麗也鬆了口氣,笑著敲敲麵前的黑色匣子:“就差你的了!拿來我一並收起,好去交任務。”


    田雨因抱歉地笑笑:“雨因運勢不佳,隻尋到五塊劍英石,真是對不住了。”邊說,她邊將自己的黑匣子優雅地伸到蕭雲軔麵前。


    這話先驚了眾人一驚。旁人完不成任務也就罷了,田雨因可是元嬰弟子,又是個眼高自持的人,竟然輕描淡寫說出這番話來!大家都能完成任務,偏她未曾,那她死活硬插進來是為了什麽?


    蕭雲軔再怎麽玲瓏百變,也給弄得有些懵,被田雨因的話,更被她的舉動。遞到他麵前的匣子是什麽意思?當他是雜役弟子可以隨意使喚麽?


    田雨因離蕭雲軔是最近,可走到魯耀群麵前也就幾步路的事情,卻不肯將就,這師叔的架子還真是拿捏得足足的!


    蕭雲軔不由心頭暗恚,他自入上清山來,人人禮讓、道君愛重,幾曾給人幹過傳遞的雜事?從來隻有人家恭恭敬敬送到他手裏來!


    田雨因舉手投足一派理所當然,可能她不過是無意或是又習慣了人家幫她跑腿打雜,但這隨意的舉止卻足足說明了問題。她眼中可有尊重自己半分?


    她雖然是元嬰弟子,自身也不過隻是個築基,竟然在他麵前拿捏身份?要知道,便是一般的金丹真人,也不敢請他蕭大公子接送物事!


    田雨因極自然地就示意蕭雲軔去轉遞,幼蕖杼羽還不覺得什麽,隻有魯琤琤抿嘴暗笑,饒有趣味地不語旁觀,覺得極有意思。她睃了一眼幼蕖,有心尋個默契意會的眼神,卻見小丫頭在傻傻地幹等,什麽都沒看出來,不由暗啐一聲“傻孩子”。


    蕭雲軔惱歸惱,卻不會表現在麵上,總不能傷了和氣。他屏了口氣,隨手接過田雨因的匣子,狀似渾不在意地打開:


    “往常曆練也確有找不到劍英石的,你也不必介意,我第一次來也差點沒完成任務。曆練這事兒是有些玄,運勢不佳也沒辦法。”


    這是順著田雨因的語氣去盡量抹平,做個順口人情。


    看著匣子裏散落的五塊劍英石,蕭雲軔的微笑滯了一滯,他又狀似無意地手一拂,指尖掠過那幾枚劍英石,那笑更繃不住了。


    修養如他,也快按捺不知心裏頭的惱意了:這幾塊劍英石劍芒已褪,完全不是新得的模樣!這田雨因是在哪裏尋了這幾塊破落石頭來糊弄他!偏偏這人的師父是善從真君,他還不能發作。


    他用力暗自調和氣息,才沒有一口惡氣吐出來。掌心用力一旋,黑色匣子飛向魯耀群,罷了罷了,本來就沒指望她!


    可是也太小瞧人了!這是完全沒將他蕭雲軔放在眼裏罷!


    魯耀群接過匣子,被那衝擊力道驚了下,他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散去,詫異地瞟了眼蕭雲軔,這蕭大公子向來能裝,怎麽今兒氣性怎麽這麽大?


    打開匣子,隨手拈起一枚劍英石,魯耀群也笑不起來了。他沒蕭雲軔那麽精明,但也不是傻子,他們這幾個峰頭的人都是常年看過不少劍英石的,田雨因的這幾枚劍英石,色澤不鮮,劍芒不銳,不僅品質不佳,而且好像是舊品!


    這一趟,田雨因根本就沒有出力!


    若是杼羽這樣能耐弱一些的新人,魯耀群責備歸責備,總還是要指點幾句,也憐憫底層弟子不易,多是包容描補過去,說不定還要拿自己的收獲貼補一二。但這包容的前提新人是要足夠努力,實在能力不行,也不能逼死人家不是?


    而田雨因是什麽樣的人?日日受元嬰真君指點,又是急吼吼要來加入他們的隊伍,怎麽也該表現好一點罷!


    偏偏這幾個小的,就她田雨因未完成任務。而且,不僅未完成,還弄虛作假。


    帶隊遇上這樣的隊友,魯耀群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若田雨因是個普通築基初期的弟子,他早就劈頭蓋臉一頓斥責了。


    直率如魯耀群,也知道元嬰的弟子輕易動不得。而且,田雨因這樣有恃無恐,自然是有什麽倚仗的。


    見魯耀群的臉僵在那裏,田雨因極識趣地換上了滿臉的歉意:“是不是讓你們見笑了?沒辦法,我真的盡力了,可惜事不從人願,也是我能力有限就找到這幾塊。若是上頭責罰,我擔著就是了,絕不連累大家。”


    這話說得還真是大義凜然!


    蕭雲軔揉了揉丹田,他怕自己多年的養氣功夫給這人禍害了。


    魯耀群“嘿”了一下,連蕭大公子也無奈,他能有什麽辦法?這麽一想,也就釋然了,他向來心寬,反正劍英石的數量已經足夠,計較也沒用。


    他合上蓋子:“也沒什麽,蕭兄說得對,運勢嘛,說不準的!”


    他和蕭雲軔對望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苦笑,他們都知道,這運勢,當然不是田雨因的運勢,而是他們這兩個帶隊隊長的運勢。遇上田雨因,還真是他二人運勢不佳!


    幼蕖不知道田雨因剛剛那劍英石的成色如何,但起碼知曉數量不足,她實在是訝異。田雨因向來做事滴水不漏,處處迎合上位,按理說,麵對蕭雲軔這樣的同門,她縱容礙於身份不去刻意討好,也不應該在對方帶隊的曆練裏露出這樣明顯的缺漏。


    新弟子的處處小心和對前輩應有的尊重,在田雨因身上已經看不見了。她這是有多大的底氣可以這樣無所顧忌?


    魯琤琤半張著嘴,她也著實意外。完不成任務這樣的事兒,就連玉台峰的雜役弟子杼羽都做不出來,田雨因這是多低級的水平?不像啊!


    田雨因自顧自地拂了拂自己的袍袖,她現在確實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說起來,她可是麵前這些人的師叔,輩分在那,她師父在那,誰能因此苛責她?些許不喜歡她看法罷了,眼睛和嘴巴都長在別人身上,她可控製不住,也不想管,反正隨他們怎麽不高興,她自己不痛不癢的,又不少塊肉。


    風評這種事兒啊,你在意就是天大的事,時時戰戰兢兢辛苦維護。可你看開了,就連吹過的一陣風都不如。


    當然,這曆練隻是芝麻大的小事,還不至於影響她的風評。


    而且,她做成了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她的倚仗,區區浮名,何必計較?


    當然,田雨因其實也沒料到蕭雲軔魯耀群能覺察出劍英石是舊貨。


    她雖然心機重重,畢竟年紀資曆尚淺,見識也不多,有些事想不周全。例如這劍英石,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她沒怎麽接觸過,更不知道鑒定方法。這隻有那些有煉器需求的修士,又或是底蘊深厚的世家,才對這種冷門的材料了解較深。


    她此行另有目的,並不想在劍英石上浪費時間。正好剛入門時從討好她的男弟子那裏得了幾塊,還竊喜這次碰的巧,以為勉強交差也可以了,卻不知道劍英石能看出新舊之別。


    討好她的白昱峰弟子其實沒什麽家當,能拿出手的隻有自己多餘出的幾塊劍英石,田雨因隻聽說這劍英石還算值錢,便笑納了。當然,人家送她什麽她都會收。


    那白昱峰弟子隻當這位小師叔見多識廣,便沒細說,更沒想到田雨因日後會拿來交五英洞的任務。


    田雨因自己從旁人那得的好東西不知有多少,對這顏色好看卻隻能煉於器物的晶石興趣不大,收下來就隨隨便便丟在角落裏,更沒有去了解其特性。


    若不是這次曆練碰巧需要,她都不會看它一眼。


    若知道蕭魯二人的眼力,她肯定會另想交差的良方,不至於無意中大大丟了一次臉麵,連人品都遭到了質疑。


    試問,耍心機的人,誰能算無遺策?誰能保證永不翻船?田雨因畢竟隻是個十多歲的姑娘,加上積累見識不足,縱然心機深沉,也還遠未到老辣周全的地步。


    很多人的敗壞,都是在無形無心之間,自己還在暗暗得意、茫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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