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說了梁溪絳英允諾之事,幼蕖適時頓住口,望向丁令威與王喬,征詢他們意見。


    王喬聞言大是歡喜,趕緊接口: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代丁令威也點了頭:


    “老丁也沒問題!”


    說實話,他完全沒想到能進入傳說中的頂級世家梁溪家族,而且還是得了梁溪嫡係子弟的引薦,背可以挺得直直的。


    在這樣的豪門大族當個客卿,比預想中的進入上清山外門或是某個分脈要實惠得多!


    他們有自知之明,二人在魔門呆過,不管是什麽原因,都不是清白曆史,未免令人存疑,上清山內門那是不要想的。


    而以他們如今的修為,也隻是實力大損的金丹而已,前途難料,底蘊已欠,被放在上清山外門或分脈也是被人輕視忽略的位置。


    上清山這樣的門派裏,能人輩出,他們幾時有熬出頭的機會?總不能一直巴著李幼蕖這個小姑娘求人拉了一把又一把罷!


    誰願意一輩子受人憐憫?


    既然梁溪家族肯許以客卿之位,那他二人就是明明白白得到了梁溪名號的庇護。


    不再是任人擺布的魚肉,而是擁有一定的地位。


    世家行事比宗門要靈活得多,待遇、機會也更實在。


    而且,梁溪家族遠在朱宸州,魔門難以涉足,他們的安全是沒問題了。


    丁令威的鳥嘴發出歡快的人聲:


    “梁溪家也行,道門隨便哪家門派也行,隻要肯收我們,我老丁定然踏踏實實做事!放心放心!”


    幼蕖笑了:


    “丁前輩我有什麽不放心的?隻要二位前輩同意,就如此行事了。”


    丁令威躍上王喬肩頭,一人一鳥齊齊歡喜點頭。


    幼蕖又問了幾句觀內情況,大致明了今夜輪班情形。


    更得知此地修為最深者是觀主本人,已經金丹後期,卻一心隻在修煉上,外頭事務管的少,隻有些惜命貪財,練得一手雷係法術。


    “二位且在此處稍候,我去與同門匯合,辦完事就傳消息給你們。你們擇機脫身,往東百裏處來尋,見到兩峰相對處,歪脖子龍鈴木上一隻小黃雀就是了。”


    幼蕖交待完畢,青煙一閃,隨即消失不見。


    王喬與丁令威知她是協助同門救人去了,又是歡喜又是忐忑。但為了穩妥起見,決不能讓魔人察覺自己暗通道門,隻得按捺住激動心情,悄悄準備著隨時飛離。


    幼蕖循著梁溪絳英留的暗記,摸到神人觀的中路主殿之後。


    後院一排廂房,兩名看守歪在門邊打嗬欠,兀自強打著精神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這兩名看守不過築基修為,年紀卻不小了,衣衫陳舊、眼神略混,看來也是被呼來喝去打雜的底層人。


    “就在裏頭!”


    梁溪悄聲傳音過來,示意幼蕖靠近。


    幼蕖會意,捏著隱身法訣貼到梁溪絳英身側,梁溪輕輕一拉頸間曙霞晴,便有一道微不可見的光幕自下而上湧起,將二人掩得身形全消。


    曙霞晴護著二人飛入室內,四周布置的陣法防護一絲兒也沒被觸動,兩名守衛更是渾然未覺。


    幼蕖不由暗讚:這曙霞晴雖然看起來明豔照眼,護身破障竟也比得上高階的法寶了。


    大概是見到了幼蕖的讚歎神色,梁溪絳英一笑,特意解釋了聲:


    “不是我這曙霞晴有多厲害,是這裏的布置不夠高端。若真有高級陣法,還是要鬧出些動靜的。我看,大概是魔門對這二人還不夠重視。幸虧姓洪的那老頭沒老糊塗得說實話,不然,魔門不將此地圍成鐵桶才怪!”


    幼蕖點頭,幸好洪家父母還有點思量,將洪驪的身份說成了是道門某派的仇人轉世,使得魔門願意出手藏下洪驪,卻又不至於令洪驪因特殊身份而被魔門挾持。


    若魔門知道洪驪是上清山掌門夫婦心心念念要的心頭肉,隻怕沒這麽容易了。


    普普通通的神人觀,普普通通的看守對象,丁令威與王喬卻被下了極高明的黑雪禁?


    她剛剛路過兩名看守身邊時,特意看了一下,這兩個普通守衛眉間亦隱隱有黑色雪花,自是亦被下了黑雪禁。


    其他陣法戒備卻是普通。


    幼蕖想到了什麽,暗自低喟一聲。


    身有黑雪禁之人,便是魔門三位門主也不得輕易解開。


    自是不會被魔門懷疑這般高深的禁製中竟然還藏有一線生機。


    若她不來此處,沒遇上丁、王二人,丁令威與王喬便沒有解禁逃離的機會。


    下黑雪禁的那人,是特意給丁令威與王喬留出了一道求生的縫隙嗎?純看運氣,賭老天是不是陰差陽錯地派來了她李幼蕖。


    遇上了,就放你走。


    沒遇上,算你倒黴。


    任性肆意,還真是臭脾氣沒改!


    當初聽姑姑唱“有鳥有鳥丁令威”的時候,學得最起勁的是七哥還是八哥?應該是八哥罷!


    這些念頭如電輪轉,隻在幼蕖低頭的幾息之間。


    忽聽梁溪低笑道:


    “我們這位洪公子倒真是因禍得福,清福不淺呐!”


    幼蕖循聲望去,便知梁溪絳英為何如此說笑了。


    原來,這裏頭布置得香潔清雅,竟是一間舒服又精美的書房!


    繡褥珠簾,燭影搖紅。案上筆墨紙硯齊全,靠牆兩架紫檀櫃子裏書冊擺了一半,金石尊彝之類陳設又擺了一半,疏落有致,看得出是用了心布置的。


    金獸香爐裏白煙嫋嫋,暗香襲人。


    哪裏像是藏人的魔窟!


    倚著案幾的,是一年輕公子,眉清目秀,手持書卷,正在秉燭夜讀。


    而他身邊,一位明眸皓齒的紅衫少女盈盈而立,纖纖玉手拈著一段烏墨,正輕而緩地研磨,儼然侍候公子讀書。


    這少女腰背纖細,姿態從容,磨了半硯池的濃墨,她轉頭見香爐煙淡,順手又掀開金獸紐蓋加了把香末。


    這年輕公子與紅衫少女雖未說話,氛圍卻和諧得很,眉眼接觸間皆是溫煦,極為融洽。


    隻看這紅袖添香的場景,若不是身負救人任務,若不是知道此地是魔門囚人所在,幼蕖與梁溪絳英都要以為這裏是哪處世俗貴公子的溫柔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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