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之事向來不會在修道界引起什麽波瀾,洪家的行跡,幼蕖也就偶爾聽說了一耳朵,付之一笑而已。


    她在上清山的見聞是,善溯真君閉門三日後,便開了洞府。


    她仍然莊重又慈和,對收拾好行裝的洪驪殷殷叮囑,洪驪亦是在臨別前的幾日裏承歡膝下,一派母慈子孝,凝暉峰後山空前融洽。


    而後沒幾日,洪驪便下山去了,送他回去的是馮星兒和梁溪絳英,走時除了凝暉峰後山有些依依惜別,並無其他,不算隆重。


    姚惠沒爭取到護送任務,有些怏怏,但善溯真君表示此行沒甚重要性,故用不著太多人,又賜了她兩件不錯的靈器,以示對她此前做事的嘉獎。她得了真君肯定,便又高興起來。


    此行果然似乎不甚重要。護送之人很快就回來了,梁溪絳英輕描淡寫,馮星兒一字不提,隻是簡簡單單出了個門而已。


    掌門夫婦經此一事,罅隙彌合了不少,雖不像人家情深伉儷那般琴瑟和鳴、你儂我儂,倒也能相敬如賓,有商有量。


    最高興的莫過於凝暉峰前後山弟子,掌門真君與掌門夫人負氣鬥狠,難免殃及下麵的人。兩位大佬和諧相處,大家都輕鬆愉快了不少。


    數月之後,掌門善施真君突然來了興致,帶著門中弟子造訪了一趟玄機門。所攜弟子中,有好幾個新築基的弟子,都是中等世家出身、資質不錯,但目前尚未展露多少出眾的年輕人,如玉台峰的時珂。


    可巧,時珂從前所在的上清山折會分脈與時氏家族俱是正位於上清山與玄機門之間的太玄州某處。


    於是掌門興致更高,順便蒞臨了一下折會分脈,勉勵了一下分脈弟子,又順便拜訪了時珂的故裏,在時家稍作停留。


    然後,又將太玄州、東ez一帶的幾處分脈巡視一圈,召見了不少相關修煉世家,賞賜、稱讚、點撥了不少新進的年輕人。


    眾人皆知上清山掌門隨和禮下,見善施真君如此廣布德澤,皆不免讚他一聲寬厚仁德。


    幾處分脈弟子更是心情激動,奔走相告,都道是掌門真君賞識,今年宗門選拔大有機會,分脈弟子都該努力一把,爭取入選。


    時珂回來時,幼蕖正在紅葉真人處請教劍法。


    紅葉真人看到歸來的小弟子,甚是高興:


    “你出門一趟,果然長進了,連精氣神都更飽滿。掌門看重你,你更要奮發上進才對。時珂啊,你什麽都好,就是銳氣不夠,要多向你唐、李二位師姐學學。”


    時珂恭聲應了,一如往常的謙和溫潤。


    紅葉待時珂出去了,歎了一聲。


    幼蕖笑道:


    “師伯,你有大師兄吳禎那麽能幹的弟子,又有時珂這樣懂事貼心的弟子,還有什麽不足的?”


    紅葉拍了拍她的手,道:


    “我們玉台峰也是奇了。男弟子個個不露鋒芒,女弟子個個飛揚出眾,真是靈氣都被女孩兒占盡了!”


    幼蕖抿嘴一笑:


    “師伯,您是誇自己呢!”


    紅葉一笑:


    “你看,就這對答,你機靈討喜得很。時珂是從來四平八穩,雖說是不讓人操心,卻總感覺他和誰都不親近,他沒那麽溫吞就好了,我寧可他多些少年人的衝動與跳脫!


    “再看你吳師兄,更是少年老成,持重嚴謹的,看得我都不好不端著。我有時都覺得他比我像師父!”


    “人家師父都盼著弟子成熟些,什麽錯都別出才好。師伯你可有意思,希望弟子跳脫些!難道要整天犯錯不斷,讓你頭疼才好?”幼蕖好笑。


    紅葉真人笑微微看著眼前的師侄,心情甚好:


    “少年人就該有少年人的樣子!犯錯怕什麽?你師伯我,還有你師父從前,其實也頑皮呢!就你墨川師叔,看著悶聲不響的,其實跟在我們後頭也連跑帶鬧的。我們三個從前啊,你師祖確實是每日都頭疼!”


    幼蕖生怕師伯想起舊事又要傷懷,趕緊打岔:


    “那好辦!馬上宗門又要進新弟子了,師伯你多收幾個調皮的進來,不怕沒頭疼的機會!說起來,我們玉台峰確實人丁單薄,也該多點人,苗多了才有的選,總有成材的!”


    嗯,多點師弟師妹,她也可以做師姐。大師兄吳楨也就不會每天都盯著她這個最小的師妹催著趕著要她上進了。


    她不是不上進,而是想自己上進,而不是被人盯著推著甚至責罵著上進。


    紅葉對幼蕖的建議很是讚同。


    幼蕖又請教了一回法術的細節,紅葉真人興致勃勃,不僅與幼蕖互相試演了幾個來回的攻防,還將自己年輕時的心得與技巧傾囊相授,其中不乏促狹趣味、別出心裁。


    果真正如她所說,從前亦有頑皮之處。


    是啊,想當年,紅葉也是上清山一眾女弟子中神采最飛揚、笑語最敞亮的那個俏皮女孩兒呢!


    可惜,時光如流水,衝去了許多歡笑,堅硬如石頭,都被刷出了滄桑印記。


    前事莫提。


    幼蕖一心引著師伯開懷,她幾回給逗得“咭”地笑出聲來,師伯憐惜愛護,她在師伯麵前也能放得開,小女兒情態畢露,她知道師伯也喜愛她這樣。


    紅葉真人興致愈發高了,眉宇間光芒綻放,幼蕖故意做錯兩處,現出幾分狼狽來,不免自嘲撒嬌一番:


    “師伯,你看!我這裏總是不順!”


    “師伯你也太高看我了!頭回就教這麽複雜的手法,我哪有你那麽冰雪聰明?你那時可以?那是師伯你呀!師侄我能學到六七分就不錯了!”


    “哎呀呀,不成!總是這裏手軟,我做到這裏,膽子就怯了,師伯你快告訴我,你是什麽做的?難怪您當時冠絕上清!”


    “哎呀,終於練成了!師伯,我終於可以厚著臉皮說,我有幾分肖似師伯啦!”


    “不行不行!又砸了……離了師伯我可怎麽辦……”


    ……


    紅葉真人連嗔帶笑,見幼蕖貌有沮喪不耐時,少不得柔聲安撫,又耐心勸誡指點一番。


    見師侄做到精妙處,也由衷誇一聲“青出於藍”,給勾連起更多的招式,興之所至,隨手拈來,那種行雲流水的暢快實屬很久未遇。


    氣氛極是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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