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輝是進入綠柳浦後方認識的這潘幸,看在他熱情懂事的份上,又有老熟人鮑磬平的引薦,他才折節下交。


    此時突然想起宗門的提醒,他不免有些狐疑起來。


    “老鮑,你和他……”曹輝皺著眉。


    另一個身形高大卻不軒昂的中年男子趕緊點頭:


    “小潘和我是多年相識,根子正著呢!我鮑磬平可以作證!他不可能是魔門的人!”


    曹輝矜持地點了點頭,捏著強調道:


    “這倒也是,我看人也算準,魔不魔的還是看的出來的。況且,你們倆都是這把年紀了也才築基不久,魔門若拉攏培養你們這樣的人當臥底,豈不是打自己的臉?”


    潘幸和鮑磬平都訕訕地,雖然擺脫了魔門嫌疑,聽了這話卻不能很愉快。


    沒辦法,還是得賠笑臉,連連稱是。


    曹輝又撇了撇嘴:


    “本來任務就重,還要被拖累……”


    話才說了一半,就停住了。


    幼蕖離得雖遠,目力卻好,又在留意之下,遙遙瞥見他與那潘幸握了個手,袖中便似乎多了個沉甸甸的小包裹。


    她心裏暗自“嗤”了一下,這曹輝雖然與潘寶同是黃庭山弟子,性情卻大不相同,節操更是天上地下雲泥之別。


    看來,即使是八大門派之中,亦是不免魚龍混雜的了。


    曹輝袖中籠了東西,臉色便緩和了許多,更多了些人上人的得意之情:


    “雖然你們難免拖累,我卻不能不念著道門之情,我們八大門派的弟子呢,向來心懷道義的。我們黃庭山堅守西鄂州,尤其不懼魔門手段。也罷,這就一路同行罷!


    “哎,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要是真遇上魔門妖人了,你們可不能撒腿就跑!隻要你們奮勇上前,我便沒認錯朋友!回頭也帶你們去黃庭山轉轉!”


    幼蕖心道,你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安全度罷!留著這兩個人,你未必能打得過魔門的人,卻隻要跑得過同行的人就行了。


    她這般想著,正欲走開,曹輝卻是一眼瞧見了她,本能地一愣,不知自己剛剛的小動作小心思有沒有落在這上清山的李幼蕖眼裏,不由有些心虛,遂高聲叫道:


    “這位可不就是上清山的李師妹!你可得到消息了?魔門就潛伏在暗處,你孤單單的一人,真讓人不放心,師妹可要與我們同行?”


    幼蕖嘴角略彎了彎,搖了搖頭:


    “曹師兄,我習慣獨行,多謝你的好意了。”


    她語氣神色都是淡淡,曹輝一時拿不準她的態度,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拒絕,令他“八大門派弟子”的神氣有些受損。


    見幼蕖自顧自行去,曹輝冷哼一聲,眼角帶出點陰鬱不快來。


    周圍幾人要得他的照拂,少不得幫腔一番,無非是“那女子不識抬舉”“咱大人大量不與娘們兒計較”之類,算是圓回點麵子。


    那幾人正過口舌癮,突然見已隨“那女子”遠去的黑豹子一回頭,被它冰冷幽暗的眼神一掃,幾人心口跟被人敲了一記重鑼也似,嚇得頓時噤口。


    幼蕖哪裏管這起子小人的心情,她心裏翻翻滾滾,氣那人任性,惱那人妄為,亦恨,恨他投身魔門,與道門作對。


    又行了一段,不知不覺,視野裏已經出現一座高大突兀的山峰,獨立與一片茫茫水麵之上。


    說是山峰,其實是一根拔地而起的無比龐大的石筍。不似他處山峰連綿起伏,隻一根衝天,幾乎直上直下。


    “啊,大艮峰!”


    幼蕖低聲自語了一聲。


    大艮峰位於綠柳浦中央,到了這裏,應該就能看到師父留下的那幾方白石了。


    果然,極目遠望,可見大艮峰下、水麵之上,有幾點灰影,如沉默的雕像立於水中。


    水霧飄拂,又距離甚遠,以她的目力,也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但大致可知彼處便應是了。


    雖然是為此而來,可當她真的看到前方可能是師父的遺澤時,眼眶仍然禁不住一陣發熱模糊。


    終於,又可以與師父親近一回。


    “幼蕖!”


    一聲歡喜的呼喊傳來。


    幼蕖心頭一緊又一鬆,是燕華!


    黑雲兒卻是頗感無聊,小九的這個好友人是不錯,卻有些沉悶,不像蘇怡然她們有趣,沒什麽好玩兒的。


    它“撲通”一聲,自行躍入水中,自己找樂子去了。


    幼蕖自是不要管它,她笑著迎向燕華。


    燕華的聲音又亮又淳:


    “我就猜你會來這!果然是吧!你也看到宗門發的消息了?前麵我怕打擾你,一直沒敢給你傳消息。我就想,在這裏等著,等不到也沒關係!”


    燕華為等到好友開心不已,她雖然個兒高手腳也長,可笑起來仍然一臉稚氣,加上直爽的語聲,整個人有種未被世俗幹擾的童真。


    幼蕖其實有些慚愧,她一直下意識地避免和熟識之人互動,哪怕早就答應了與燕華結伴,卻讓人家獨行又等待。


    其實,見了麵,也沒那麽不適。


    是自己過於逃避了。


    也是因為,麵前的人是燕華,她足可卸下所有負擔與戒備,不用擔心審視的目光,哪怕是出於關心。


    精明如唐雲,聰慧如蘇怡然,都能在她的低沉裏發覺一絲端倪,再結合所知少清山事宜,多半便能猜出潛入綠柳浦的是少清山舊人。


    不管是誰的關心,都會加重她的心理負擔。


    燕華對前事知曉得不多,又一味單純,更是一心待她赤誠,反而正是她此時需要的放鬆。


    “燕華,我心裏有些不好,”幼蕖幹脆坐了下來,抱著膝頭,對好友放開了情緒,“所以一直一個人呆著。”


    燕華也坐下來,什麽也沒說,就輕輕拍著幼蕖的後背。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問,但她知道,自己多半幫不上忙,給好友安慰就行了。


    幼蕖鼻頭酸澀,感受著背上傳來的溫暖,終是忍不住,兩行淚珠兒滾落下來。


    燕華在心裏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仍然什麽都沒說。她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小丫頭這般難過,定然就是遇上極難的事了,好生可憐!唉,看她這樣,我也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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