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真言鳥的話,幼蕖忍俊不禁:


    “原來祁大哥是我師父誇過的好孩子,果然是值得信任的。多虧你聽到!”


    祈寧之正色接道:


    “你祁大哥品行兼優,人中龍鳳,淩師父果然沒看錯。在下能得真言鳥和小九你信任,也是理所當然了。”


    謝小天、戴清越等都未見過謙和溫潤的祈寧之這般自誇,知道他在說笑,雖然心裏感覺古怪,可都忍不住哄然一樂。


    幼蕖更是莞爾,笑顏如花兒半綻。她沒想到,兜兜轉轉,少清山的老住戶真言鳥,能和少清山的臨時過客祈寧之結下這段奇特的緣法。


    真海難得見到戚大這樣一本正經地說著玩笑話,好像就為了哄九兒開心。


    他雖憨直,卻也不傻,突然想起他無意中說的那句“施主,是你心動了”曾引得祈寧之避之不及……


    再回想重逢以來種種事由,真海不由“哦——”了一聲,眼睛呆呆地停在祈寧之鼻梁上,心裏著實吃驚。


    真海一刹那想明白了許多,他看著九兒與戚大這兩人肩並肩地站在一起,比和其他人距離都親近,他心裏又是欣慰又是傷感,又是為九兒高興,又是為她擔心。


    他到底未曾涉過情關,不曉得那種患得患失、曲裏拐彎的心思是怎麽繞的。一想起祈寧之先前的那些別別扭扭,不能不擔心這家夥的反複會不會傷到九兒?


    真海還怕祈寧之是因為一時衝動,或是在沒法進行其他選擇的情況下才流露了心意,若是這戚大出去後麵對更多誘惑與選擇,會不會後悔甚至變心?


    原先祈寧之作為朋友,真海也就覺得這家夥雖有些矯情,但也還算是個真誠可交之人。


    如今戚大對九兒生了妄想,哦,不,想法,真海突然覺得,戚大不夠靠得住啊!總覺得這人性子該硬不硬,該軟不軟,還有個多事的師祖和愛生事的爹媽,不定以後要找九兒多少麻煩呢!


    唉,真海深深覺得,自己要擔起更多的責任,多護著點九兒這個心軟的丫頭才行。


    幼蕖哪裏知道這一瞬間真海已經替她操了未來百年的心,她隻顧興致勃勃地扯閑話:


    “這真言鳥既是跟了祁大哥你,可曾給它起個名字?”


    總不能一本正經地總喚它“真言鳥”吧!


    祈寧之臉上有些一言難盡的意味:


    “它如今是有名字的,但不是我起的。它自己起的。”


    “哦?”幼蕖大感好奇,笑著看向那隻圓鼓鼓的胖鳥兒,“你叫什麽?哦,你剛剛自稱‘老黑’,難道是這個名字?”


    真言鳥快活地扇著翅膀,大叫著:


    “黑毛兒!黑毛兒!老黑現在的名字是黑毛兒!”


    看來它很是為自己這個名字得意。


    幼蕖算是明白祈寧之那一言難盡的神色因何而來了。


    人家的靈獸靈禽名字不是威武雄壯,就是別致飄逸,誰會叫“黑毛兒”這樣又土又傻的名字?


    如玉公子祈寧之如今成了咋咋呼呼的黑毛兒的主人,實在令人發噱。


    見幼蕖驚訝帶笑的神情,真言鳥愈發得意,“呱呱”了兩聲,接著大叫:


    “山上黑雲兒!天上黑毛兒!黑雲兒好!黑毛兒好!”


    幼蕖明白了,這真言鳥是在少清山見過大家與黑雲兒的親密情形,心生羨慕,便給自己也起了這麽個相似的名字。


    她忍不住“哈”地大笑了出來,伸手也去撫它亂蓬蓬的腦袋:


    “黑毛兒,是個好名字!”


    真言鳥仰頭瞅瞅祈寧之,很有眼色地躍上幼蕖的掌心。


    祈寧之無奈笑笑:


    “它硬要叫自己‘黑毛兒’這個名字,我開始隻覺得不倫不類,可一想,這名字倒也和黑雲兒是一個輩分的,也就依著它了。”


    “來,和大家打個招呼!”幼蕖舉著黑毛兒展示給眾人。


    真言鳥看著真海突然叫了起來:


    “小和尚,愛吃糖!老和尚,愛偷糖!”


    真海的臉一下子比黑毛兒都要黑了。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竟然給這醜鳥翻了出來!這真言鳥還真是嘴欠得很!


    真海自幼就入了卓犖寺,到底是孩童,被各種戒律約束得食不知味。


    慧鏡大師心疼弟子,時常去膳堂或是香火堂悄悄籠一些飴糖在袖子裏,帶回去哄真海開心。慧鏡大師是有德高僧,平日嚴肅端莊,他大袖飄飄,來去從容,這偷糖之舉可謂人不知鬼不覺。


    沒想到,多少年後,這不上台麵的偷摸行徑被真言鳥一口叫破。


    見真海陡然黑臉赤眼又說不出話的模樣,祈寧之扭頭不及,“噗”一聲噴了出來。


    真海氣憤憤地盯著祈寧之。那隻醜鳥到底也就是隻不懂事的扁毛畜生,他自是不會跟它生氣。可這鳥兒的主人是祈寧之啊!


    真海懷疑,祈寧之偷偷藏著這隻嘴欠的醜鳥,就是為了有一天能看他真海的笑話。


    祈寧之舉袖拭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確實,有這麽一刻,讓他覺得留下這真言鳥還是挺有用的。


    其實真言鳥啄他指頭時很倉促,就淺淺一絲血痕。真言鳥與他之間建立起的聯係亦是模模糊糊,並不似許多玉簡傳授的經驗那樣,說什麽自此靈獸對主人的忠誠牢不可破、指哪打哪。


    祈寧之不知道是因為血契建立得匆匆忙忙不夠完整的緣故,還是真言鳥這種上古奇鳥太過特殊,不能用常理來套。總之,祈寧之隱約覺得,他若是當時強行斬斷那根脆弱的契約聯係不是不可能的。


    可他竟然默認了真言鳥死皮賴臉的認主行為,從沒有嚐試著去解除契約。


    說實話,這之後他也有懊惱的時候,又怕這不懂分寸的真言鳥叫破他的心事,特別是獨處時的喃喃自語,便將它藏在墨玉環裏不教見人。


    他自己都不明白,既然這真言鳥不是自己想要的靈禽靈獸,也擔心它開口惹事,為什麽他卻不放它和自己自由和自在?


    祈寧之隻能自我解嘲:難道少清山的一切都是香的?連隻貌醜話糙的真言鳥他都甘願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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