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海亦知他家九兒容易見獵心喜,愈是難愈是險,她愈是打得興起。


    這巨蟹力大殼厚,防禦極強,若不拿來試驗幾遭新悟的法術,九兒能甘心?


    祈寧之所言的乙木之氣是一回,真海卻是還知道,這丫頭還試過以乙木之氣來引雷喚電呢!難不成她也想一試?想到這裏,他心更是提著放不下來,他所見九兒雷術用得不多,不知是否純熟?


    果然,他才一念及此,就見那些乙木之氣突然憑空凝作一團團足有鬥大的雷火,霹靂群飛,宛如一陣亂雹,競相砸在蟹殼上,一時間電光橫飛、紛紛爆散,隻震得天動地搖。


    真是神乎其技!真海看得目眩神迷,正要大讚,便見祈寧之皺眉,似是張口欲呼,才要問緣由,便聽得“啊”一聲痛呼,是幼蕖的聲音!


    九兒受傷了!


    真海駭然,更見幼蕖被那巨蟹口吐一道短促白光擊在當胸,口角隱有紅痕。


    這下他與祈寧之齊齊心神俱裂,齊齊撲上前去。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這進化成水晶之身的巨蟹?其殊死一搏,威力可想而知。


    隻是戰局自有規律,他們半途竟是一時插入不得。


    幸好,那小小身影踉蹌著站穩了,猶能兩手連連掐訣,雷電閃處,那巨蟹激起的冰霰雪霧紛紛消散。


    日光下照,潮水退散,冰消雪融,石上河麵依舊光明一片。


    “成啦!”幼蕖一聲歡呼,十分喜悅,隻是聲音不似平常清亮,帶出些沙啞。


    她感覺人都空了。


    先在挨了蟹腿重重一擊,丹田已然受傷,不過她不肯露出頹態,勉力壓著。再大肆施展乙木之氣與雷術,靈力消耗頗巨。


    最後不防被那巨蟹白光擊在當胸,雖是情急之下也有應對,但到底被傷著了。此時她連喘氣都痛,卻是滿心的歡喜壓不住,且看——


    且看那巨蟹!


    接連被火燒、重錘、雷擊,任是多年的精怪,也給她打磨得奄奄一息。


    眾人亦看得分明,這廝半露出來的腹部被炸出兩個深黑窟窿,厚殼遍布裂紋,僅餘三根殘腿顫顫巍巍勉強支撐,半死不活地趴在大石邊緣,任水流將半幅殘軀衝刷得搖晃不已。


    青梗劍猶在自發盤旋不已,光如懸瀑,團團裹住了巨蟹,隻須一絞,便了結了。


    戴清越咋舌,心道,若逞強獨鬥的是自己,隻怕此時她比那奄奄一息的巨蟹還要短口氣!到底得李幼蕖此女才壓得過那巨蟹的凶焰。


    雖然羨慕李幼蕖一戰過後定是又得水晶蟹身上的若幹好物,可戴清越也知自己並無這份能力,也就歎息了一下而已。


    幼蕖手腳酸軟,拄著月舞劍好一陣喘息,她左手晨星短匕猶護在胸前,適才若不是這短匕擋去了大部分白光,她定然重創更甚了。


    饒是如此,她受的傷也是前所未有。膻中劇痛,經脈被創,丹田處亦是空落落的,喉頭一大口腥甜好不容易壓了下去。


    看著亮閃閃的晨星,她忍不住慶幸地“哈”了一下,可才一笑,又大咳起來,牽得肺腑皆痛,實是難得有此番狼狽情形。


    祈寧之與燕華各守在一邊,見幼蕖麵色好一陣青白交替,還在暗自咬牙磨齒地硬撐,不由都甚是焦急,欲要上前拍背安撫,又不敢輕舉妄動。


    幼蕖緩了一緩,無力地搖搖手,再指一指自己胸口,雖未說話,但祈寧之與燕華都曉得她的意思,該是說:


    “你們莫擔心,讓我自己舒口氣就好。”


    燕華福至心靈,趕緊一揮手,一溜兒瓶瓶罐罐排著隊半懸在幼蕖麵前。


    見幼蕖眼神在修方醴泉上停了停,燕華指頭一挑,瓶開泉湧,巧巧傾入幼蕖口中。


    幼蕖連灌了數口醴泉,麵色終於緩和下來,正要張開說話,麵前又冒出來一瓶青玉*乳,卻是祈寧之送來的。


    幼蕖無奈,跟剛才一般,隻管張口,又飽喝了一通。


    見燕華又在那排瓶瓶罐罐裏挑揀,幼蕖連忙喊住:


    “停!好多啦!”


    見玉瓶兒終於不再傾倒,她才得以緩了口氣,可以說整句話了:


    “再好的東西,也架不住你們這樣灌我!”


    沒被巨蟹打死,竟是要被這倆人撐死了。


    聽得幼蕖聲音裏氣息漸強,燕華終於放下心來:“那我給你留著!晚上回去記得再用點!”


    祈寧之手一伸,搭上幼蕖腕間,略一感受她靈力,這才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還得少清山的青玉*乳管用,用慣了的才好。”


    他手裏還有一瓶青玉*乳,徑直塞到幼蕖手中,幼蕖哭笑不得,忙推道:


    “我難道沒有?你都說了是少清山的了,我還能缺這個?”


    祈寧之認真道:


    “照你這樣消耗,隻怕也不多了。要是二哥三哥他們在,也得這樣灌你。我不夠了再找你拿就是。”


    儼然不分彼此的架勢,看得燕華心裏別別扭扭,覺得他關心幼蕖,很好。可是太過關心了,又不太好。


    幼蕖略作調息,感受丹田內靈力汩汩而生,胸口痛楚大減,經脈淤塞處也通順了不少,精神明顯緩過來了許多,她衝幾位同伴一抱拳:


    “多謝各位為我掠陣!若非後方無憂,我哪有機會打了個酣暢淋漓?”


    確實,若不是祈寧之等人在背後,她哪敢毫無顧忌地不留餘地?


    祈寧之忍住了沒罵人,可真海忍不住,出家人的“嗔”戒頓時破功,和氣的圓臉上怒氣衝衝:


    “還謝呐?我謝你喲!謝謝你沒嚇死我!早知道這樣,我怎麽也不會讓你獨自去打,還試了這個再試那個!你命有多硬啊!”


    他將裝滿丹藥的原真缽往幼蕖麵前一頓,“當”的一聲,很是嚇人。


    幼蕖立馬搖搖欲墜地倚在燕華肩頭,虛弱得連扶額的手都在顫顫巍巍:


    “這聲兒震得我頭疼!”


    其語氣微弱可憐,似乎再來一絲震動她就能當初暈過去。


    真海見她無賴,氣得要咬舌,可從沒見過她這氣若遊絲的樣兒,到底不敢再凶著她,隻冷臉將原真缽又推了推:


    “這裏頭的藥丸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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