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鋒也看向黎戰,卻一言不發。


    黎戰清楚他心思。


    他轉望老村長陳代等陳家村人一眼,又掃視著征兵場上的人群,極力克製好情緒,字字如鋒道:“陳家村從上到下一共走出九千七百二十人,至今無一人回歸。”


    “如今村中僅剩的十一個男人都在這裏!”


    “現在,那九千七百二十人在戰場上拚命廝殺也要守護的種,也在這其中。”


    “他爺爺!他爸,他媽,他姐姐哥哥……都入了戰場。”


    “我問你們。我……還能讓他去嗎?”


    “能嗎!”


    ……


    黎戰冷聲質問。


    霎時,征兵場上所有人再度死寂,拳頭緊攥,內心的傷疤似被硬生生撕開了一樣,一股湧動著難言的悲愴,與無聲的恨意在彌漫。


    苟日的異族!


    去他麽的戰爭!


    讓我們的老人與孩子都上了戰場。他們心中悲愴的怒罵咆哮。


    “川西的男人不缺熱血!”


    黎戰仰頭看著天空,呢喃著:“但請給川西留點種,給川西軍留點種吧!”


    收拾著情緒,黎戰便離開。


    老村長陳代也無言,連他都懷疑自己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於鋒矗立良久,黎戰也如此說,他更不敢同意。


    可這無法擊潰陳諾的決心,現如今覺醒唯一天賦無限升維,隻有入戰場殺敵,才能獲取血晶,才能繼續變強。


    “小諾,要不……”


    同樣背刀的陳羽看向陳諾,也準備勸他。


    “二哥,我一定要去。”


    陳諾決心不改。


    他看向陳代等人,如今這十人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一旦入戰場,他們活下來的機率渺茫。


    他失去了太多,絕不會坐視不管。


    隻要他殺足夠多的敵人,便能帶著他們在戰場中生存下來,怎會放棄。


    陳代沉默片刻,與陳禮商議後道:“我再找那位長官談一談,你們在這裏等著。”


    說完,離開征兵場,前往遠處的軍營。


    廣場上的一些青年們都上來勸陳諾。


    陳諾無動於衷。


    ……


    軍營。


    黎戰辦公室。


    陳代跟黎戰講起陳諾從小到大的事。


    黎戰沉默聽著。


    許久,他抬眸,突然問,也像是自問一樣,道:“老爺子,我們打了這麽多年,犧牲了那麽多,為的是什麽?”


    陳代輕歎一聲道,“最不願意他入戰場的是我!但這孩子真的長大了。”


    “流盡了眼淚,哭啞了嗓子,已經一無所有了,便無所顧忌的拿起刀鋒與敵人拚殺,直至鮮血也流盡,這就是那孩子的決心!”


    ……


    黎戰背對陳代,卻低聲的怒吼道:“他才十四歲!才十四歲啊!在以前,這會兒他還在學堂無憂無慮的讀書,如今卻要背刀上戰場……”


    “但沒得選擇了!”陳代卻道。


    兩人久久不言語。


    不過最後。


    黎戰也同意了。


    這個決定或許是錯的,但生在這種黑暗時代,真的別無選擇。


    …


    回征兵場後。


    陳代將這個決定告訴陳諾。


    陳諾也鬆一口氣。


    戰事吃緊,三天後便要開拔前線,登記完的人立馬前往軍營進行編製。


    這屬於川西第九軍團。


    此次總共征十個營,合計十萬人!


    陳家村十一人全部被編入第九軍團第三營。


    這是黎戰違反軍紀私自做的決定,是想讓這一村老小有照應。


    而編入軍隊後,每個人都配備一柄合金戰刀,及一套材質不錯的軍裝,便沒有其他。


    川西與其他地方不同。


    其他地方有強大的戰甲,甚至配備高能槍、特殊醫療物資等。


    而川西地處偏遠,物資緊缺,完全承擔不起。比如打造一套戰甲,需要耗費的稀有材料都無法想象,所以隻有最簡單的一柄武器。


    不過,就算僅有一把刀,川西軍也打的勇猛無比!


    這三天也是彌足珍貴。


    教官講解戰場情況、及各異族的擅長手段、弱點,以及各種戰場存活的方式等等……


    老村長陳代也是做了安排。


    第四天清晨。


    “我是川西軍報記者顏清,現在為您直播即將奔赴戰場的新征川西軍團畫麵。現在您看到的便是我們英勇的川西軍戰士!”


    一名身穿軍裝的美女記者來到列車站。


    鏡頭對準一望不見盡頭的列車站,將畫麵轉播到川西各個大熒屏與電視上。


    巨大而狹長列車站,人山人海,不見盡頭。


    兩輛一百五十節車廂的戰列車如巨龍靜靜伏臥著。


    百人一組的方隊站在每個列車口。


    整個川西百姓的目光都緊緊注視著。


    十萬兵甲十萬家!


    這些人都是父母的兒子、孩子的父親!今一入戰場,從此天人兩隔!


    雖然痛,但每個人都忍著注視,因為,這可能是最後一麵。


    顏清沿著候車台一路播報。


    用影像將一個個方隊的人記錄起來。


    “楊記者!”


    一個青年突然喊住。


    顏清緊忙跑過去,問道:“您有什麽要說的嗎?”


    鏡頭也對準他。


    身穿軍裝的青年點頭,看著鏡頭,笑道:“小英,別等我了,找一個喜歡你的人好好活著。”


    “我說完了!”


    青年看向顏清。


    顏清沒想到就這一句話,對青年道:“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青年隻是笑著,連忙瞥過頭。


    不過在川西一個角落,看著電視畫麵的女孩卻淚流滿麵。


    “楊記者,我也有話要說!”


    “我也有話!”


    許許多多的人陸續喊道。


    顏清又跑過去。“老爺子,給我立塊碑吧!”


    “妹,照顧好媽!”


    “孩子,一定要活下去,哪怕再艱難,也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


    這一去,能否複返?


    每個人心裏都有答案!


    “我們都會努力活著!”


    “不管多麽艱難!”


    一句句話令顏清情緒崩潰,滿眼含淚,聲音哽咽的播報。


    整個川西響徹悲痛嚎啕的大哭聲,婦孺老幼哭成一片。


    顏清擦拭淚水,努力平複情緒,來到第六十八節車廂的方陣,鏡頭對準筆直列隊的人影,掃視著一眾老少,赫然是陳家村眾人。


    “您有什麽想說的嗎?”


    鏡頭對準陳諾。


    陳諾看著鏡頭,竟一時間不知該對誰說。


    別人都有留念,可他……


    他的一家人都入了戰場,對誰說?


    如今陳家村還有人嗎?


    老村長等人與列隊的人都齊齊看向陳諾,了解一切的他們,也莫名難受起來,最小的他都出來了,哪裏還有人啊。


    陳諾看著鏡頭,默然了幾秒,卻對所有人道:“若無未來,死戰不休!”


    霎時!


    候車台臨近的人紛紛看向陳諾,眼神愈發堅定。


    “若無未來,死戰不休!”


    顏清心中喃喃。


    “上車!”


    突然,伴隨哨音從擴音喇叭響起,黎戰高聲一喝,戰列車門打開,一瞬間,所有人擦過顏清的肩膀進入戰列車中。


    顏清轉頭看向陳諾的背影。


    “他,叫陳諾!”


    “十四歲的孩子!”


    “父母、兄弟姐妹已全部入了戰場,隻剩他一根獨苗,他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請大家記住他的名字,不要忘記他……”


    一個邁過攝像頭的青年對著鏡頭急切的說了幾句,跑進了車廂,他怕入了戰場身死後,都沒人記住陳諾,沒人給他立個衣冠塚。


    十四歲!


    顏清心中一顫,死死盯著戰列車。


    他雖麵相清秀,可身高與她相差不大,她都以為……


    十四歲!


    各大熒屏麵前的川西父老聽此話,頓時淚崩。


    這還隻是個孩子啊!


    “孩子!”


    許多老人各著熒屏心痛的喊著。


    嘭!


    車門關閉,戰列車車輪徐徐轉動。


    顏清撇開攝像頭,疾跑追上去,目光一直鎖定於第六十八節車廂,難以抑製情緒的大喊:


    “陳諾!”


    “你一定要活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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