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執起周筠的手攥在手心,他的掌間難得冰涼,應羽澤的體溫一向很高,現在感受不到任何溫度,像在摸一袋幹冰。周筠被他的行為搞得有些局促,突然這麽認真握他的手讓他無所適從。把兩隻手都握起來,應羽澤捏著周筠的指尖,聲音沙啞,“你跟他上過床沒有。”周筠嘴唇微張,要說上床,兩人確確實實在一張床上睡過幾次。夜色中,應羽澤那張驚心動魄的臉充滿破碎感,“有,還是,沒有?”斷句都斷奇怪了。沉默是今晚的康橋。周筠舔了下幹澀的唇,發出一個音節,“有。”耳朵瞬間翁明,應羽澤呼吸都停住了,世界停止數秒才聽他勉強笑著說:“沒想到你倆發展還挺快,哈哈哈哈。”周筠看著他麵色不好,“你沒事吧。”“我沒事。“應羽澤握著他的手,“我挺好的,回家吧。”他把人家手鬆開,去路邊取車,沒走幾步,一頭撞上了街邊的電線杆。“應羽澤!”身後傳來驚呼,周筠頭一回說話這麽大聲。應羽澤扶著額頭倒在地上。他奶奶的,周筠生日十二月,今年周歲十七,過完生日才十八,才十七歲那個人渣就敢騙他接吻,就敢騙他上床。他怎麽敢的?!中國的法律是擺設,他犯罪了知道嗎?!老子要告他!!!應羽澤牙關緊咬。從現在開始掘地三尺,挖到外太空,直到把人揍到死為止,他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渣,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周筠把他扶起來,“你今天很奇怪。”應羽澤拍拍身上的灰,他今天沒死就不錯了。晚風襲來,帶動攀附著牆生長的老樹。周筠看他的目光似有內疚,眼底帶著抹窘色,十七歲的少年和天上的月亮一樣潔白,在他心中有著高高的不可觸摸的位置。手骨分明漂亮的手指放在他手臂上,身高比他矮一截,現在低著頭,能看見發旋。周筠想跟他說什麽,欲言又止,紅唇薄抿,千言萬語化成了一句,“對不起,嚇到你了。”應羽澤幾乎下意識回應他,“不,不用對不起我。”他口幹舌燥,不願麵對這個事實,還是說,“這不是你的錯。”周筠隻是被人騙了而已。從小沒有陪伴會導致缺愛,丈夫離世,家庭的重擔使孫悄沒辦法完整陪伴周筠的成長,他在別人身上找慰籍找愛很正常。很正常的。應羽澤覺得自己壓抑到極點,他理解周筠,他站在他的角度看,這一切都不是周筠的錯。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學校,都沒有人關愛他理解他。周筠是學生會長,同學不跟他親近,老師要一視同仁也從不偏袒他,他處在一個很尷尬的位置,隻要對外表現的稍一軟弱,就會有人欺負到他頭上。他的寂寞和孤獨很容易被人趁人之危。周筠十七歲,周筠很孤獨。“你隻是被人騙了。”應羽澤再次說,“這不怪你。”怪他。他要早點發現周筠的心理問題就不會發生這一切。應羽澤現在十分慶幸這路邊樹上沒什麽繩子之類的東西,不然他今晚直接吊死。“你真的沒事?”“沒事。”應羽澤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好看,心裏恨不得到馬路上倒頭就睡。“回家吧。”他上車,之後示意周筠坐後麵。周筠半信半疑,“你真沒事?我看你臉色不好。”“看錯了,我臉一直就這個顏色。”周筠沒反駁,看了眼車鏡,黑得包青天一樣。說開了,他心裏也鬆懈下來,看來應羽澤還是被他是同性戀這件事嚇到了。好在沒說喜歡對象是他,不然對方可能比現在還要崩潰。他往應羽澤背上貼近幾分,沒有完全貼上,而是感受著他這個人的存在。現在這樣就好,一直到應羽澤出國,他自己留著回憶,夠他往後的日子珍惜。.晚上十一點,應羽澤戴著眼鏡坐在書桌旁,寫完的試卷在地板上零散鋪著。深色的眸底讀著題幹,今晚本想早早睡去,大床上一片淩亂,是他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的痕跡。房間門打開,應勝君踢踏著拖鞋走進來。沒看坐在書桌前的應羽澤一眼,直奔鳥類羽毛標本集。應羽澤放下筆,台燈將他的輪廓照得清晰。“進來幹什麽?”應勝君拿起沉甸甸的標本冊,“看你今天回來一副要死了的樣子,我過來繼承下遺產。”“你今天沒去學校?”“我國慶比你多放一天,明天才回去。”應羽澤情緒不高,沒在和她聊天。應勝君:“你怎麽了?”應羽澤:“沒什麽?”“不可能,你嘴都不賤了。”“……”應羽澤閉眼,起身從書架上拿下另一本石頭類記錄書籍給應勝君,把人帶出他的房間。“不是,哥,你真要死了?!”應羽澤愛好挺多,什麽新鮮事物都願意嚐試收集,他手裏最多最寶貝的就是他從世界各處搜刮到一起的標本集,好幾個種類,平時借都不借,現在都給她。嚇得應勝君直接叫哥。“哥,你得絕症了?”應羽澤木著臉,戴著眼鏡整個人有些頹廢,“沒。”“那你怎麽了?讓人心裏怕怕的。”周筠是同性戀這件事是隱私,他沒資格說出口。今天的夜格外的沉。應勝君有些擔心他,“你真沒事,要不你跟我說說。”“別問了,回去睡覺。”“你不說我怎麽睡得著?”應羽澤歎氣,“說了就是怕你睡不著。”“那你倒是說啊,到底是什麽事?”“周筠有喜歡的人了。”“……”這次是真睡不著了。“什麽時候的事?!”應勝君語無倫次,“我怎麽不知道?”雖然她長時間閉塞在學校,也很難收到周筠的消息。可小筠哥哥怎麽就有喜歡的人了。“他喜歡誰,那個人憑什麽叫他喜歡?!”應羽澤來勁了,“就是說啊!”“他喜歡的一定不是什麽好人,周筠才多大,才十七。”“跟十七歲的人談,他怎麽敢的!不怕別人告他!”兄妹倆同仇敵愾,恨不得在一起抱頭痛哭。這次不光應羽澤要死了,應勝君也要死了。“哥,我那麽喜歡小筠哥哥,小筠哥哥怎麽就喜歡別人了?”小時候她不怎麽愛跟周筠玩,因為對方一直在學習,沒人願意放假的時候學習,有時候周筠來隔壁陪老太太,她也不主動和周筠玩。因為周筠冷冰冰的,不愛笑不愛說話。除了在親近的人身邊,應勝君平時和周筠是一個狀態,沒人會喜歡和自己太像的人。至少應勝君不會。直到三年前,還在上小學六年級的她得知了父母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