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為人知(Dusty G) 作者:Dusty G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什麽時候出的事?”邢慕青正緩緩揉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聽見阮玉京的問題,她揉按的動作稍稍頓了頓,似乎是回憶了一會,“前天……十點多吧,還是十一點多,具體記不清了。”“那時候就來了?”“可不嘛……”“到現在一直沒休息?”“怎麽可能沒休息?休息了,這麽長時間不休息,鐵人也撐不住啊。主要人太多了,悶得慌。算了,不坐了,”她朝阮玉京伸出手,“陪我出去走走。”她雖然能靠自己站起來,步伐還不太穩健,阮玉京將她攙起來,扶著走去外麵。到了人少的地方,邢慕青不再那麽繃著,低聲對阮玉京說:“楊律師也來了,你看見了嗎?”阮乾有個私人律師團,負責人姓楊,這些年來不管大事還是小事,都是這個人帶著一整支律師團隊替阮乾擺平。阮玉京一走進病房就看見這個人了,他還看見了阮乾的私人秘書梁宋。兩人站在一塊兒說話,就是不知道說些什麽。邢慕青說:“老東西剛進手術室那會,我就找人探過他的口風了,聽意思,老東西好幾年前就立好醫囑了,內容還對我們很不利。”“你倒也不用擔心,來醫院的路上,我就給你姚叔叔打過電話了,我們算過了,即便老東西把他手上的股份全留給黎彥,半毛錢都不留給你,我手上的、你手上的,再加上你姚叔叔他們幾個手上的,你在公司的地位還是穩的。”“至於黎彥那個小野種……有老東西給他撐腰,他還能在你眼前晃悠,等老東西沒了,稍微有點眼力見的,都知道該站誰,到時候該是你的東西,一分都不會少。”“惦記別人的東西,也該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她勾唇笑了笑,眼底流轉的波光讓人得以短暫一瞥她當年的風華絕代,“好了,走吧,我們出來夠久了,那幾個嘴碎的搞不好又要亂嚼舌頭,我們現在可不能給他們留下什麽把柄。”阮玉京正有此意,聽邢慕青這麽說,他點點頭,攙著女人走回病房。結果剛剛回去,他們就得到一個不算美好的消息:阮乾醒了,之前的一切隻是虛驚一場。病房門口,梁宋握著主治醫生的手千恩萬謝,其他人也都一副劫後餘生的慶幸模樣。邢慕青嘴上沒說什麽,眼底的情緒無聲訴說遺憾。“你留在這裏再多照看一會吧。”等其他人都散了,她對阮玉京說:“我先回去了,回頭再來換你。”阮玉京送她到樓下,獨自折返病房。他回來的時候,楊律師已經走了,其他人也一散而空,偌大空間一時隻餘下阮玉京一個人不對,不止阮玉京,角落裏還站著一個人。是黎彥。他似乎一早就來了,並且一直坐在角落的位置,但他存在感太低了,剛才人又多,阮玉京才沒能留意到他。現在沒人了,阮玉京才發現他神色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兩隻手握成拳,眼睛死死鎖定一個位置,仿佛那裏藏著什麽令他深惡痛絕的東西。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阮玉京看見一張空沙發。空沙發?邢慕青剛才坐的,好像就是這張沙發?門外此時傳來敲門聲,是負責照看阮乾的護士,黎彥緩緩將視線收回,把臉埋進手心裏,垂著頭沉默好一會,他才察覺阮玉京的視線一般,轉頭朝他看來。和阮玉京對上視線,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瞳孔猛地一縮,條件反射地偏開頭。又過了大概3秒鍾,他一聲招呼都不跟阮玉京打,起身走出病房。【作者有話說】六一快樂!明天見!第59章 貓哭耗子黎彥六歲那年被阮乾接回阮家。在此之前,他一直跟黎曉溪生活在一起。在黎彥貧瘠到近乎可憐的記憶中,黎曉溪是一個相當溫柔的人。總是給黎彥多到用不完的愛意。大概因為這個原因,六歲之前,黎彥對阮乾並沒有太深的印象。雖然這個男人經常來到他家,每回都給黎彥帶來多到數不過來的零食和禮物。雖然男人經常把黎彥舉得高高的,告訴他,他是他的父親……可是黎彥有黎曉溪一個人就足夠了,並不需要忽然多出來一個父親。黎彥後來細細回想,發現那時候的自己與其說是不喜歡阮乾,倒不如說是討厭或者說,嫉妒那個男人。因為每回男人一來,黎曉溪就會把黎彥送去隔壁,稍微長大之後就幹脆給些錢,讓黎彥自己找地方去玩,等男人走了,她再把黎彥接回家。好多回,黎彥一個人坐在小區裏的秋千架上,眼睛在看著天邊的雲霞,心裏卻在悄悄盤算該怎麽做,才能徹底把那個男人驅逐出他和黎曉溪的生活。他從心底深處希望黎曉溪隻是他一個人的,任何其他人都不要來占有。沒想到那些稀奇古怪的計劃一個都沒來得及實施,黎曉溪走了。聽阮乾說,黎曉溪是被車禍帶走的,一個貨車司機疲勞駕駛,撞倒了正常過馬路的她。阮乾還告訴黎彥,司機已經被警察抓走了,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可是黎彥十歲還沒到,就在一個小學的校門口看見應該得到懲罰給黎曉溪陪葬的司機。人群熙攘的街道邊,他衣著光鮮地坐在價值接近百萬的豪車裏,那輛車的副駕駛上坐著他的妻子,打開的車門邊則站著他的孩子。他是來接孩子放學的,緊接著便笑著發動了車子。他們回家吃晚飯了嗎?還是去哪裏慶祝爸爸出獄?可是一個剛出獄的、原本赤貧如洗的中年beta,是如何在剛出獄沒多久的情況下,開上價值百萬的豪車的?黎彥沒花多長時間,將目光鎖定邢慕青,阮玉京那個刻薄又張狂的母親。按照他的計劃,女人此刻應該躺在療養院的病床上,一邊享受著最好的醫療和最好的服務,一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點流逝。隻有想象那種極端的絕望和無力,才能讓黎彥心情稍微好受一點。那之後就該是阮乾了,那個口口聲聲說著愛黎曉溪,卻親手把她推向最絕望境地的垃圾、人渣。阮玉京他不打算做些什麽,不僅不會做些什麽,他還會把原本屬於阮玉京的東西,原封不動地還給他。雖然阮玉京一直視他作眼中釘,一邊又對他不屑一顧。那之後他就可以抽身離去了,將這片散發著熏人惡臭的泥淖遠遠地拋在身後。卻沒有想到,他的計劃實施還沒過半,猝不及防麵臨破產。好不容易安插進去的釘子被拔除了,女人的身體一日日康複了,甚至有力氣跟阮乾吵架,阮乾被她氣到腦溢血,她自己跟個沒事人似的,坐在病房裏貓哭耗子,假作慈悲。接下來她的生活將更加順遂吧,阮玉京馬上就要訂婚了,接下來便會結婚、生下孩子,阮乾還能活多久呢?他一死,阮玉京毫無疑問接替他的位置成為阮氏的下一代掌權人,那時她該多開心啊?守得雲開見月明,得償所願,簡直風光無限……黎彥腿有些軟,扶著牆壁才能勉強站穩,護士過來詢問他的狀況,他擺擺手告訴人家自己沒事,然後一步步挪進安全通道,摸出手機。電話是打給梁思的,卻響了很多聲都沒有人接聽。事實上,梁思已經有接近一個月不接黎彥的電話了,也不回複他的消息,這個貪心不足的omega又榜上哪個位高權重的中老年alpha了嗎?這回他要是再哭著回來找自己,黎彥賭咒發誓一定不會再對他心軟。放下手機,黎彥背靠著安全通道冰涼一片的牆麵,閉上眼睛。默數不知道多少個呼吸,他慢慢把眼睛睜開。被領回阮家那天,黎彥跟在阮乾身後,第一回看見阮玉京。那天下了一場大雨,他記得很清楚,阮乾想帶他走,他不願意走,他想繼續留在那個小家裏,等黎曉溪回來。被阮乾抱著往車上走的時候,他從男人的懷裏掙脫,掉在地上,腦袋磕破了皮,幹淨整潔的衣服被摔得髒兮兮,濕漉漉。看見阮玉京之前,黎彥絲毫不因為自己的形容感到羞赧亦或慚愧,滿心都是對黎曉溪和那個小家的眷戀,以及對阮乾和他口中那個新家的排斥和厭惡。然後他看見了阮玉京穿一身純白色西裝,一步步從樓梯上走下來的阮玉京。那一刻,黎曉溪無數遍講述的睡前故事裏的小王子有了明確的形象,阮乾口中的新房子和新生活也有了明確的形象,黎彥在失去黎曉溪的第三十七天,第一次對沒有黎曉溪的生活生出好奇和期待。盡管阮玉京一直以來對他不屑一顧,甚至於視若敝履,對這個年長自己四歲的哥哥,黎彥一直以來都抱有一種孺慕,乃至於仰望的情感。如果可以,黎彥不願去傷害他,所以鬱紹元把他喊去巴隆頓山莊,給他一瓶藥,讓他找機會給阮玉京吃下時,他一點沒猶豫,便說了不。可是現在……現在他顧不得那麽多了,六年前那件事給他帶來的陰影他也顧不上了,宮知藍的死狀有多淒慘可怖他也顧不上了,滿腦子隻剩下瀕死的黎曉溪。睜眼能看見,閉眼也能看見。車輪碾過時,她有多疼?體溫一點點流失時,她有多絕望?害她的人卻半分負罪感也沒有,得知她死亡的消息時,大概笑得比任何人都囂張,黎彥沒辦法接受,光是想象那樣的畫麵就覺得心像刀絞一樣難受。他必須得做點什麽才行,必須讓那女人感受到他的痛苦才行,必須讓她感受到黎曉溪那時的痛苦才行。手指有些顫抖,卻不妨礙黎彥撥打電話,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鬱紹元像會未卜先知一樣,問黎彥:“怎麽說?改變主意了?”****黎彥離開後不久,阮乾的主治醫生走進病房。因為是家屬,阮玉京被醫生囑咐了很多事情。那些過於專業的術語,阮玉京聽不太明白,但是醫生想要表達的意思,他聽懂了。腦溢血雖然凶險萬分,但也要區分情況,出血麵積小、送醫及時、本身體質也很不錯的,就屬於重症中的輕症,恢複起來也可以非常快。阮乾就是這個情況。本來做完手術之後,醫生唯一擔心的,就是他不能及時醒來。現在他醒了,眼睛能跟著醫生的手指動,醫生問話他也能做出回應,那麽接下來就隻是時間的問題了。“重症監護室裏先住上幾天吧,接下來指標都正常的話,就可以轉去普通病房裏了。”醫生笑著對阮玉京道,一副真心實意為他感到開心的模樣。於是阮玉京也展露真心實意的感激和開心的神情,朝醫生道過謝,他目送醫生離開,然後轉過頭,重新望向眼前的病房。隔著玻璃材質的牆麵,他看見戴著呼吸麵罩的阮乾。十多分鍾前他醒了一次,現在他又睡著了。阮玉京之前沒察覺,現在仔細去看,才驚覺男人的鬢邊竟然已經有那麽多白發,臉上有那麽多皺紋……不知不覺間,他居然已經這麽老了,早不是阮玉京記憶中高大威嚴,健壯有力的父親模樣。他現在站起來很可能沒有阮玉京高,和阮玉京對視得仰起下巴才行。都這麽老了,怎麽不知道收斂收斂呢?玩那麽花,難怪得病。身體都這麽糟糕了,睡個omega都能睡出腦溢血,怎麽不趕緊退下去休息休息呢?跟年輕人搶什麽搶?搶得過嗎?阮玉京低下頭閉了閉眼,然後他邁步走到沙發旁,坐下來。****接下來一段時間,阮玉京隻要有時間,都會抽空來醫院探望阮乾。梁宋作為阮乾的私人秘書兼私人生活助理,他自然也一直都在。一開始,他待阮玉京客氣有餘,親切不足。和阮乾的其他親信一樣,看見黎彥的時候,他親切地摟住他的肩膀,喊他小彥。到了阮玉京這兒,隻剩下一句冷冰冰的阮先生。這種情況卻沒能持續下去,也就一星期不到吧,梁宋待阮玉京的態度發生明顯變化。可能因為阮乾住院一周,阮玉京不管多忙都天天探望,黎彥卻一次也沒露過麵;也可能阮乾的忽然病倒讓梁宋感到些許緊迫性,開始重新思考一些事情。一開始他還不辭辛苦試圖聯係上黎彥,並且勸他多來醫院看看阮乾。第四天飯後,他約阮玉京一塊兒抽煙,抽煙的時候和他聊起家庭、生活和工作上的煩心事。之後的每一天也都是如此。阮玉京當然不想聽他聊這些,如果可以,阮玉京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和他聊這些,可是這些話題背後所要傳達的真正含義,卻是現階段的阮玉京所極為喜聞樂見的。所以他不僅沒有表現出厭煩或排斥,反而很體貼和關心的樣子,一邊傾聽他的訴說,一邊給出恰當的回複。這一天,阮玉京去醫院探望完阮乾,便折返往雲頂趕去。車駛到半途,他接到一通意料之外的通話。不是宮明決。是宮微雨。宮微雨問他有沒有時間,如果有,三點鍾在宮明決的公寓見麵。阮玉京這才知道,宮明決已經從隆多島回來了。宮微雨找他聊的事情當然跟宮明決無關,尤其不會涉及阮玉京和宮明決那份見不得光的地下感情。阮玉京還是因為時隔多日能夠再次看見宮明決而感到些許寬慰。尤其在現在這個節點,在將他壓得透不過氣的一切都出現些許鬆動的時刻。這時候他因為一些意料之外的原因,得以時隔多日再次見到宮明決,雖然未必要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但,他覺得這應該是個征兆,多多少少兆示著一些什麽。轉頭看向窗外一閃而逝的路燈,阮玉京唇邊浮現一絲笑意,對宮微雨說:“知道了,我正好剛剛辦完事,你們稍微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