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為什麽從進門起,邢恕保持沉默任由葉西杳上下其手。他意在將計就計,從而觀察惡魔具體是如何從人類身上獲取魔力。葉西杳用自己的手指來描摹邢恕的五官,又撫摸邢恕的身體,長達兩分鍾。那樣細致的摸法,再怎麽眼花也該知道自己是真人了。除了故意的,還能有什麽借口?現在被揭穿了,葉西杳卻用一副清白模樣拒不認罪,反倒說:“您進門的時候該提醒我的。”他的臉紅得很誇張,大概是因為本身皮膚白,一紅便是一大片,緋色從兩頰蔓延至細嫩的脖頸。看起來倒像是他被邢恕耍了流氓似的。嗬。愛演,會演。那就陪你演。邢恕忽然浮起一股作惡的心癢,捏了捏被他摁在掌中的葉西杳細瘦的手腕,問了句:“這麽說,這事兒賴我?”還不等葉西杳回應,喬林川趕緊出聲打斷:“這事兒賴我,賴我!”“是我沒及時和人事那邊溝通,不知道你今天就來。小葉用你辦公室做產品體驗是我安排的,他又沒見過你的臉,認錯也情有可原。”他在一旁兀自幫葉西杳解釋了半天,卻發現邢恕還是緊緊抓著葉西杳的手。想了想,幹脆破罐子破摔,道,“邢恕,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新人,也不是故意要摸你。大男人之間還在意這個?實在不行你摸回來。”葉西杳本來想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一聽這話,趕緊說:“不行不行。”喬林川衝他使眼色:“我隨便說的,他還能真的摸回來啊?”邢恕表情淡淡:“我要摸回來。”葉西杳:“……”“???”喬林川脫口而出,“艸,你幹嘛非要欺負小孩。”邢恕看他一眼:“我記得這兒的規矩是說髒話扣工資。”喬林川嗓子眼兒一澀,幹巴巴笑道:“哈哈,好像是有這麽回事。”邢恕:“先扣你二百。”喬林川:“我c……不是,你別公報私仇,我剛才罵什麽了你扣我二百?!”邢恕:“眼神罵得很髒。”喬林川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順便調整了一下很想爆粗口的唇形,把所有的髒話都收斂了,才重新開口,道:“邢恕,雖然咱倆大學的時候確實打過一場,但現在好歹我們都是在幫薛總工作,她前天還給我打電話讓我幫你收拾辦公室呢,你就看在我麵子上……”邢恕打斷他:“你的麵子?”喬林川:“對。”邢恕:“那是什麽髒東西。”喬林川:“……”邢恕:“還有,大學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打過一場,是你在我揮拳頭的時候衝了過來。”喬林川:“?”這是人話嗎?這說的是人話嗎?!誰會特地在他揮拳頭的時候衝過去?當時的情況明明是,十八歲的喬林川因為和初戀分手,太過悲傷,於是夜裏從宿舍偷溜到學校後山。本打算一個人傷春悲秋地在沒有人的地方喝會兒小酒,卻意外撞見了邢恕在毆打一個女孩子。是的,沒錯。邢恕一個一米九幾的男人,在毆打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他甚至直接掐著對方的脖子把人腦袋往地上砸!那女孩反抗的時候,瘦削的身體呈現一種奇怪的姿態,就像是骨頭被打斷了一樣扭曲。喬林川是最看不慣男人打女人的,所以當下根本沒有多想,衝過去就想阻攔。然而他又哪裏扛得住邢恕的一拳頭。當場就給掄進土裏,痛得要死。餘光看到那女孩成功跑掉了,他欣慰地鬆了一口氣。再看見一旁的邢恕黑沉著臉,像個索命閻王似的居高臨下睨著他,喬林川又覺得自己要死了。“蠢貨。”邢恕的聲音帶著還未散去的殺氣和怒火。喬林川本以為他要報複自己,嚇得一閉眼直接昏過去。沒成想,一覺醒來,他人在醫院的vip病房。旁邊坐著的,是邢恕的小姨,薛翹。不管是金錢上的賠償,還是精神上的安撫,薛翹都想方設法地彌補了喬林川,還好好解釋了一番:“邢恕絕對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喬林川雖然害怕,但還是挺直腰板,反駁:“但他傷了那個女孩!”薛翹隻笑著說,那女孩絕非無辜的人。這種說法,喬林川一開始也不太能接受。就算女方做了再糟糕的事,那也不能動手啊。邢恕也太暴力了。不過,薛翹實在太會收攏人心,接連好幾天都來醫院探望喬林川,讓喬林川覺得過意不去。最終才答應不追究此事。後來薛翹邀請喬林川來翹首科技上班,他當時還擔心遇到邢恕後會尷尬。但薛翹告訴他,邢恕這輩子都不會上班,也不需要上班。那時候喬林川以為她的意思是:有我這麽有錢的小姨,邢恕可以永遠當個遊手好閑的富二代。萬萬沒想到,幾年過去,說好“這輩子都不會上班”的邢恕,竟然空降成了喬林川的領導,還在來公司的第一天,就和新人葉西杳發生了摩擦。現在看起來,邢恕好像不打算輕易放過葉西杳。喬林川心裏有些緊張果然啊,過了這麽多年,邢恕還是這麽凶!他很怕邢恕會揍葉西杳。就像當時揍那個女孩。就在這時,身旁的葉西杳卻再次開口:“這件事嚴格說起來,還是我的問題更大。”喬林川和邢恕一起看向他。喬林川怕葉西杳初生牛犢承受不起邢恕的刁難,開口就要阻攔:“你別逞能……”但被葉西杳搶先一步:“因為您和我原本想要創建的那個遊戲人物很像,所以我才會認錯,真的很對不起。”喬林川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問:“你不是在玩恐怖遊戲嗎?這意思是邢恕長得像恐怖遊戲裏的喪屍?”邢恕:“……”葉西杳像是被捏疼了,眉毛皺著,但又知道自己不完全占理,於是忍著沒有痛呼出聲,他一本正經地解釋說:“不是喪屍,是那個戀愛遊戲,第一步讓我打造理想伴侶。”周圍空氣一下冷卻。邢恕突然間覺得自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葉西杳看。好半天,啞著嗓子接了句:“……什麽?”一旁的喬林川愣是被嚇得幹嘔了一下,也問了句:“啥?!”喬林川不知道這個新人葉西杳是什麽情況。明明看著挺溫吞內向,怎麽說起話來一句比一句嚇人!理想伴侶?那還不如是個喪屍呢!你自己聽聽你這話可信嗎?!邢恕那個殺氣騰騰的閻王氣場,男女老少都對他避而遠之。這麽多年別說戀愛了,正常人連站在他旁邊超過兩分鍾都得呼吸困難。誰捏戀愛遊戲人物的時候敢把對方捏成邢恕啊?愛得下去嗎?嚇都嚇死了吧。喬林川直覺不好。葉西杳這話,連他都不信,邢恕肯定也會覺得假。說不定邢恕還會認為葉西杳在諷刺他。喬林川覺得這個新人今天恐怕剛入職就得被開除。但片刻以後,邢恕既沒有發火,也沒有嘲笑。隻是麵色平靜地問了一句:“你是說我像你的,理想伴侶?”最後四個字字正腔圓得好像生怕誰聽不清似的。“遊戲裏的。”葉西杳強調了一下。但還是覺得這個說法不太準確。他捏臉的時候隻是找了個記憶比較深刻的人物作為參考,而邢恕的身材又碰巧和那個巡警的背影很像。嚴格說起來不算理想伴侶。但要彎彎繞繞解釋那麽多,就得從那個便利店的擦肩而過講起。太冗雜。最終葉西杳選擇了言簡意賅,點頭說:“就……差不多是那樣。”邢恕突然沉默。“我剛才正在給人物捏臉,沒想到在這一步畫麵就卡住了,剛好你走了進來,又和我原本想捏的那個形象很相似,我就以為是畫麵自動修複……”葉西杳真誠地說,“這確實是太巧了,才會造成誤會。”這個演技精湛手段高明擅長蠱惑人心的惡魔,明明滿嘴謊話,居然還理直氣壯地說這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