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總,你有多高呢?”“192。”“謔呀!”“嗯。”“那我今年22歲,還有機會衝刺到一米九嗎?”“沒機會。”“……你收回這句話吧。”“不。”其實聊的內容是什麽根本不重要,也或者根本沒內容。但這是第一次,葉西杳無論說什麽,都能得到回答。他覺得好有意思,他的每句話都有回應,每個表情都被注意。大概是心情太好了,葉西杳走路不知不覺就變得輕快起來。還有意無意在邢恕前麵走z字型,故意擋邢恕的道。“葉西杳,好好走路。”邢恕的語氣略帶一些命令。但葉西杳直接無視了那種命令,反倒驚喜地說:“你看得見我。”邢恕抱著手臂,自認冷酷無情地說:“不想我看見,就別在我麵前蹦。”葉西杳笑著搖頭:“我是想要你看見的。”“?”邢恕都氣得不會凶了,無奈地看著葉西杳。這惡魔在開心什麽。就因為曬了太陽嗎?在葉西杳第三次原地蹦起的時候,邢恕終於沒忍住,提醒他:“葉西杳,你太活潑了。”他想提醒惡魔,人類到了22歲就已經開始穩重了。要裝人也裝得像一點。然而葉西杳顯然沒有品出邢恕暗含的深意。隻是身形一頓,回頭看了邢恕一眼,一雙圓而亮的眼睛眨了眨他活潑嗎?嗯。其實他本來就是活潑的人。葉西杳原地向後轉,接著蹦。邢恕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後,不多不少永遠隻距葉西杳半步之遙,隻要葉西杳想找他說話,一回頭就能看見他。說實話,邢恕覺得這一幕也很浮誇。沒有哪個成年人走路會這麽稚氣,還一蹦一跳的。那副對邢恕而言過於瘦弱的身體,在這一刻忽然顯得靈動輕盈。好像下一秒就真的要飛起來似的。他時不時還回頭衝邢恕笑,嘴角翹起一個俏皮的弧度,問邢恕說:“你還看得見我嗎?”邢恕麵無表情地搓眉毛:“看不見。”葉西杳:“嘿,看得見。”就說。這惡魔別太會裝可愛了。第10章 葉西杳從沒剪過10元以上的頭。倒也不是說給不起更多的錢,隻是對他而言,生活中能被人看到都已經是稀有概率,發型修得再精致也完全沒有意義。他過去都是在公寓附近的一個公園裏,找那種支個杆掛上牌擺個凳子就開業的街頭理發,一般來說5元一個頭,貴的話就10元。葉西杳的要求就六個字:“剪短點,不擋眼。”他省事,理發的大爺也省事,幾分鍾就給他修理的幹幹淨淨清清爽爽。也不知道該說葉西杳太不在意外貌美醜,還是因為他確定,自己真實的形象已經完美到可以撐起任何發型,總之他這麽多年都是這麽簡簡單單過來的。結果今天邢恕給他找了家大開眼界的理發店。葉西杳看著“特約造型師”後麵跟著“每小時3000”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來。葉西杳:“邢總,我想……”邢恕:“想換一家?”葉西杳:“想死。”“這麽不想剪,難道頭發是你的弱點?”邢恕嘴角一勾,說不出是在嘲笑還是在打趣。葉西杳搖搖頭,說:“頭發不是。”他指著那個價目表,對邢恕小聲道,“可是他們要搶我的錢,錢是我的弱點,致命弱點。”邢恕深深看他一眼,下一刻,轉頭對著沙龍裏的接待人員說:“給他來個最貴的。”葉西杳:“?”葉西杳:“邢總,不,不!”救命,我的上司好像真的想殺我!葉西杳反抗失敗,幾乎哭著被拖上了頭發的刑場。但很快,又因為頭發護理以及按摩的過程太舒服,就那麽迷瞪了過去。等他被叫醒的時候,發現邢恕已經走了。想也是,在這裏弄個頭發少說也得一個小時,邢恕親自把他送過來就已經很意外了,當然不可能還坐在這裏等他。可是。誰讓你送我過來的啊!葉西杳悲壯地看了一眼時間,確定現在他已經是鐵板釘釘地浪費了三千塊。他處在一種“想死”“但更想先弄死我上司”的疊加狀態中。那造型師還拿著個超大屏幕的平板來跟他討論要做什麽發型,問他喜歡什麽風格,想擁有什麽樣的最終效果,講了一大堆。葉西杳盯著上麵一分一秒流逝的時間,可憐巴巴地說:“我想剪一個快的。”造型師julius噗嗤笑了出來:“您擔心造型費用嗎?”葉西杳一點沒掖著,瘋狂點頭:“嗯嗯嗯。”因為就這麽兩句話的功夫,又過去了一分鍾,那可就是五十塊錢啊!“剛才那位哥沒告訴您嗎?他幫您刷的是薛總的vip卡啊。”葉西杳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是邢恕幫他結了賬嗎?結果julius解釋說:“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咱們這家店的大老板是薛總呀!雖然背後掛靠的不是翹首科技,但實打實是咱們薛總的產業,你是翹首的新人吧?那咱們內部員工每年本來就享有三千元額度的造型優惠,更何況您刷的還是薛總的卡,別說不收費了,您想從咱們店裏順走點兒什麽,我們也得雙手奉上啊!”葉西杳接連震驚。震驚之後,他又恍然大悟:那怪不得邢恕今天要親自送他來呢,大概就是想告訴他以後在這裏理發免費。哇,邢總真是個好人啊!葉西杳完全忘記了不久前他還想暗殺邢恕的事。卸下了這層心理負擔,葉西杳終於不用再渾身緊繃地算著時間了。但他依然對於自己要剪個什麽發型出來毫無想法。最終,葉西杳隻能把問題拋給對方:“你幫我隨便修一修吧,隻要看得過去就行。”julius聽了他的話露出了不讚同的表情,說:“專業造型師的字典裏可沒有隨便兩個字哦。”葉西杳盯著他,眨眨眼,不輕不重地拋出一句:“那你覺得我適合什麽風格呢?”“你的話當然適合”造型師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鍾,遲遲講不出來後半句,“適合……”葉西杳已經猜到會這樣。人們被阻隔在葉西杳隱藏的氣息之外,明明看得見他,卻又對他真實的形象感到模糊不清。硬要形容的話,就像是一個明明很熟悉的字,寫了太多遍,就發現自己突然不認識這個字了。葉西杳的形象之於絕大多數人而言,就是那個明明一筆一劃都看得很清楚,但乍一眼仍覺得朦朧的“字”他那一句話差點給專業造型師的職業素養幹稀碎。對方盯著他許久,愣是沒說出什麽建設性的專業意見來。葉西杳給了個台階,笑說:“我就是大眾臉,沒什麽特別風格,所以你隨便看著剪就行。”沒想到,julius竟是個不服輸的人。他不僅不打算“隨便”,甚至拿出了比平常還要認真的架勢,氣勢十足地招呼來全店有空的造型設計師,大家各自拿出看家絕活,一副不把葉西杳伺候好就不罷休的樣子。但效果也顯而易見。沒什麽用。來了七八個人圍著葉西杳,也想不出他到底適合什麽風格。這群固執的造型師似乎非常不能接受他們的審美能力突然失效了,個個露出愁容,痛苦糾結地盯著葉西杳看來看去。葉西杳額頭冒出一小顆冷汗,總覺得現在不是在理發,而是在進行某種針對他的神秘儀式。他尷尬地說:“請問,可不可以不要圍著我轉圈圈?”julius說:“別緊張,我們都是專業的。”葉西杳:“不緊張,但你們轉得我有點頭暈。”julius立刻讓大家原地立定:“好的,那我們不轉了。”不轉圈卻更驚悚了,他們站著把葉西杳包圍,眼睛直勾勾注視著他。葉西杳哪受過這種待遇。他真的很不習慣,也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