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傳出他的感歎:“漣的功夫真是進步太快了,讓人望塵莫及。不過今日漣已經練了很久了吧,先歇息一下?我給你泡杯茶。”蕭良笑著拿起石桌上的茶,冬雪煮茶,紅泥小火爐,大概是這時候的風尚,樂知許不懂,和蕭若今窩在閨房裏說悄悄話。因為是女子的閨房,兩個大男人便都沒有進入。然而兩人也未離去,美名其曰幫助兩位小姐守院子,便待在院子裏練武了。蕭良今日的練習已經結束,因為身體的原因,樂知許給他的練武指標有著每日限定規格,蕭良也從來沒想過違背。蕭漣便不同了,他的功力增長很快,甚至到了一種令樂知許都吃驚的地步,現在的他甚至比樂知許還要厲害。要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然而蕭良卻也沒想過真的用藥。總覺得樂知許如此用心,若是選擇用藥一蹴而就,便辜負了她一番心意一般。院子裏的蕭漣還未停下來。他的眼睛一點點變得赤紅。等了半天沒有等到蕭漣的回答,蕭良茫然看過去,敏感地覺得有些不對。他輕聲呼喊:“漣?”沒有人回應。院子下起了大雪,冰冷的雪覆蓋在蕭良身上。然而雪再冷,卻也不及蕭良的心冷。他立即起身,朝著門口的位置望了一眼。盡力擋著門的方向,朝著蕭漣走去。一邊走,蕭良一邊說:“漣,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漣,停下來歇歇吧。”“漣!”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蕭良拿出了自己的劍。“……走火入魔嗎?”蕭良喃語道,擔心他傷了屋中的人,蕭良在門口設下了防護。他提劍緩緩走過去。靠近蕭漣的時候,蕭漣似乎又冷靜了下來,手垂下,不再舞劍,隻是紅著眼睛望向他。蕭良心中惴惴不安,他小心試探地說:“漣,你現在還好嗎?”“噗!”一把劍急速使出,冰冷地閃爍著冷光,迅猛而急速地直直刺進了蕭良的胸膛。蕭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胸口噴出一股血來,倒在了地上。他愣愣看著蕭漣,然而眼前那一雙眼睛冰冷得如同惡魔,那一雙將人帶入地獄的凶惡眼神。院子外麵有仆人經過,聽見外麵的聲音,蕭漣衝了出去。是尖叫聲。屋內的人察覺到了不對,蕭良聽見了屋子裏的聲音,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隻能強撐著,拿出聯絡符。這張符紙是蕭若今特地為他找來的,擔心他功力大減之後哪天遇見麻煩,他也好拿出這張符來找她求救。然而此刻他將這張符撕開,屋內的門開了,他看見了蕭姐姐。蕭姐姐望見他時愣住了,眼中全然是慌張的神色。似是不知所措一般,被嚇到停在房門口。擔心失去理智的蕭漣會傷了姐姐,蕭良明明說不出話來,卻還是擺手提醒了蕭姐姐。蕭若今站在門口,卻好似同院子裏隔出了千丈遠的距離,隻有幻境外的人看出來了,那是生與死的距離。然而很快,蕭若今回頭跑進屋子裏。透過門,蕭良望見了她將樂知許藏在了畫卷了。蕭良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蕭若今再次跑了出來。她朝著蕭良而去了。“跑。”他躺在地上,在滿地的鮮血裏對姐姐做出口型說。然而姐姐搖了搖頭。蕭若今拿出了自己保命的藥放進了蕭良嘴裏。她說:“良弟,如果這是我的宿命,我絕不會逃。”出門,外麵是滿地的屍體和鮮血,一隻狐妖露出九尾,手中的劍淌下汩汩鮮血,他扭過頭,冰冷地看向他們。“漣!”蕭若今悲痛大喊。“快跑!”蕭良強撐著拉住蕭若今轉身就逃。身後,蕭漣一直追著他們。吃過藥的蕭良身體在慢慢恢複,然而恢複的速度那樣緩慢,怎能抵擋身後狐妖的追殺。可他始終將蕭若今護在身前。“姐姐,你逃吧。”蕭良捂住仍然在發疼的胸口說,“感謝你當年救我一命,今生……今生便和知許好好生活,漣,漣他一定不是故意的。”“我不能。”蕭若今回頭,“你快走吧,良弟,求你了,你已經救過我一次,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算是姐姐求你了,我帶他而來,今日他犯錯,我也一並承擔,我隻願……”蕭若今哽咽道:“我隻願因我而死的人能再少一個。”“……不。”蕭良還想說什麽,然而一張符直直朝著他貼過來,從未對蕭若今有過任何防備的蕭良就這樣被貼上了轉移符,被轉移到了後山處。他咳出一口血來,艱難地在後山將發帶綁在了裏麵,刻上了咒,咒快結束時,他的指尖稍作停頓,但很快,咒就補齊了。咒語在昏暗的山洞裏散發出金色的光輝來,是咒成的意思。做完這一切,他深深地看了發帶一眼,垂眸輕聲說:“抱歉,願您一生平安。”發帶孤零零地留在了山洞,蕭良匆匆返回。再見時,蕭姐姐已經身受重傷。蕭漣手中的劍血腥味更重。恨恨地朝著前方望去,蕭良大喊:“蕭漣,知道你究竟在做什麽嗎?你還記得你發誓過要一生守護的人嗎?”回應他的,隻有一把殺過無數蕭家人的劍。“……良。”遠處,蕭若今咳出血來,虛弱而絕望地喊出他的名字,“……快逃。”蕭良迎著劍而去,這是他第一次將樂知許教他的功夫完全使出來:“我不會逃的,姐姐。如果這是你的宿命,那我願意同姐姐一同承擔。我一直很感謝你,照顧我那麽多年。”隻是可惜了,可惜……◇ 第109章 師兄不信命幻境消散的那一刻,樂知許下意識地走上前去,手扶向蕭若今倒下的位置。然而在她接觸到的瞬間,蕭若今的身影便開始消散,樂知許不甘心地想要抓住,最終卻隻握住了飄散在空中的點點熒光,熒光閃爍了幾下,落在她手中熄滅了。一點點的光亮,像是夏夜裏的螢火蟲。風出來時,螢火跟著風一同散去。池煥蘇擔憂地看向她。樂知許沉默著閉上眼,仰起頭來。昔日的慘案再一次呈現在眼前,最難以接受的,必然是親朋好友,同蕭家本家少有聯係的旁係隻是低頭歎息,然而作為蕭若今摯友的樂知許卻已經瀕臨崩潰。“不該救妖的,如果當初我沒有發現那隻狐狸,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一切,如果當初我不帶若今走那條路,今日她就會好好的陪在我身邊。我究竟為什麽要救那隻狐狸,為什麽要幫助妖?”“知許!”池煥蘇叫停她的自責。“叫我念今,樂知許,姓樂,名知許,字念今。”樂知許取下那條發帶,綁在了手腕上。池煥蘇回想起白鶴蕭良記憶裏的一切,他忍不住說:“裏麵或許也有很多隱情,蕭漣所食用的東西十分可疑。千重門會再進行調查的。這期間,我希望蕭家主能夠不要將此事外傳,茲事體大,恐引禍患。”“這是自然,自然。”蕭家主惶恐地說。此事到這裏,池煥蘇同樂知許一起去了趟埋葬蕭家主家人的墳墓,因逝世的人過多,這片墓地也顯得擁擠。現在蕭家的人也還算是十足的有誠意,原蕭家的屍身都好好的下葬,不論身份全部埋葬在了蕭家後山的墳地裏,主家人的牌位也上了祠堂,一直受到好好供奉。這一點上,他們做得甚至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然而當他們站在樂知許身後的時候,先蕭家的墓同現蕭家的人處在同一片天地,樂知許隻站了片刻,便忍不住出聲告辭。今日的天氣不好,在外麵趕路的時候,冷風陣陣。池煥蘇的狼尾圍在腰間,顯得沒有精神。若不是狼無需冬眠,池煥蘇會以為狼尾也要進入休息期了。樂知許一言不發,表情難看。池煥蘇隻能揣摩著樂知許的心情,試探性地說:“師妹,此事牽連過多,不可令其他宗門的人知曉,即便是千重門內的也最好保密。你莫要著急,待我先去查找當初蕭漣食用的藥材出自何處。這段時間,你先冷靜下來想想吧。無論如何,蕭良也是無辜的,他也是本性純善的妖。這麽多年來,我眼見著你對於除妖的執著,也憂慮此事成為你的心魔。知許,切莫過於執著,走上歪路。”“什麽是歪路呢?”樂知許喃喃說,“有些人的宿命就不是歪路嗎?師兄你信宿命嗎?”此話過於熟悉,令池煥蘇聽著一愣。他似乎也曾問過一般的話語,隻是那時站在他身邊的人是佛子玄隱,然而玄隱不信命,隻信因果。池煥蘇搖搖頭,答:“我不信。”想了想,他又說:“師妹,別去信那種東西。”“嗯。”樂知許悶悶地應了,眼神平靜,看不見一絲光亮。池煥蘇猜不透師妹心中的想法,以往蕭家小姐還在的時候,知許最是單純,什麽事情都寫在臉上無需任何人猜測,蕭家不在之後,池煥蘇便再未看透過她,隻覺得她無時無刻不是心事重重。“我已派門下人私下查探當年的藥材鋪子,待得到結果之後再來尋你,這期間,你便不要再接任務了。”池煥蘇忍不住叮囑,然而又覺得這話過於強硬,可他又不知該怎麽說,隻能安慰,“若是蕭家小姐還在,定然也不希望你這般。”“哼。”樂知許發出冷嘲的輕笑,看起來並不讚同這句話,“然而她看不見了,師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看不見這一切,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選擇了。師兄你曾經說過,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若今已經付出了屬於她的代價,剩下的無論發生什麽,都是我自己的代價了。”樂知許垂眸看向下方,輕聲說:“不要管我了。”說完她坐著靈器急速遠去,隻留下一個背影。池煥蘇看著樂知許離開,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背後。過去他以為四師妹從未接受過蕭家小姐的死亡,所以才大肆殺戮妖怪,然而此時此刻,池煥蘇又忍不住想,或許從很早之前,從蕭家滅門之後,樂知許就已經接受了現實,她隻是不甘心又痛恨當時的無力阻止,因而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方式報複摯友的死亡。池煥蘇想將她拉回來,從無盡的仇恨與殺戮之中,又總覺得無力。樂知許不願同他聊起過去的事情,他也不願一次又一次讓師妹回想過去,再次感受痛苦,因而他們默契地揭過這個話題,任由時間將傷口掩埋起來。直到有一天,一條發帶將過去的一切再次呈現,師妹身上以往未曾愈合的傷口也隨之顯現出來。他再一次地看見了血淋淋的師妹。但此時的池煥蘇畢竟不是過去那個笨拙的他了,他還能幫助師妹去尋找真相。知曉四師妹心情不好,池煥蘇不曾上前,隻是遠遠跟在她後麵,隻希望留給樂知許一些自己冷靜的空間,卻又忍不住擔心她會不會做出傻事來。大概師兄就是要這樣的,從擔上這聲呼喚時,就注定要時時操心。池煥蘇抬頭,樂知許走得匆忙,衣袖飄揚在空中,好似在蕭家後山裏散去的螢火,稍不注意就要從眼前消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眼見著樂知許距離千重門越來越近,池煥蘇心中突然冒出這句話來。以前這是這樣,他不曾拉住樂知許,任由她離開,現在也是。若是師兄在就好了,過去師兄能輕描淡寫地將師妹帶回去,現在他也有辦法的吧。腦中不斷浮現師兄以往在他們身邊的樣子。終於,池煥蘇操縱腳下的劍,追趕前方的樂知許。“知許!”池煥蘇喊停了前方的人。樂知許站在前麵,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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