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有錢。”郝懌道。“我馬上要去服役。”白宣良真想給自己腦袋來一拳,他斷斷續續列舉自己諸多劣勢,“我是個沒有事業,家裏也不會提供幫助的普通雌蟲。跟著我,你會吃苦。”“我知道。”白宣良道:“我的基因匹配不是很好。我可能生不出很多孩子,孩子品質也不會很好。”“不能用品質判斷孩子的優劣。”這個困難似乎讓郝懌猶豫下。但沒多久,他對白宣良道:“我們如果有孩子,他一定是個很好的孩子。”不一定很強大,但他一定很好。很好,很好,會和白宣良一樣的貼心,會和郝懌一樣溫柔。“宣良。你是喜歡我的吧。”郝懌繼續攪拌冰淇淋。冰淇淋杯上化開的水珠,沿著他的掌紋滴滴答答落在長椅與地麵上,“你什麽都好,就是太不自信了。”白日昭昭,郝懌並不算絕美的雄蟲,他在人群中與白宣良一樣普通,是雄蟲社交圈的邊角料。可此刻,他被伊瑟爾評價為木訥寡淡的行為舉止,在白宣良眼中煥發出一種聖潔神妙的空靈飄逸的幻影。日光刻畫出他的唇齒,每一道沾染冰淇淋的甜膩唇紋,抿嘴與說話產生的波紋與肉感,普通,生動。如聞天籟。“你明明並不比其他人差。為什麽不能做我的雌君。”郝懌的雙眼與白宣良觸及,空氣中白宣良聽到血管流動的聲音。在這裏他獻出自己的初吻,一寸一寸的接近中,白宣良舍不得閉眼,他望著郝懌純然烏黑的雙眸,無窮無窮地陷入其中。“我基因不是很好。”“沒關係。”郝懌回答道:“宣良,我並不是為了孩子和你在一起。”“萬一我生不出來,你可以再找其他雌侍。”白宣良接受這一殘酷事實,道:“我要去服役了。郝懌,我應該早點跟你告白,我沒想到……”沒想到郝懌會接受自己。沒想到。世界那麽多沒想到。“白宣良。不要再想孩子了。”郝懌捧住白宣良的臉,二人在長椅花冠中囈語,“我們如果有孩子,如果隻有一個,哪怕……他資質不夠好。但他是個好孩子,我就知足了。”郝懌撫摸白宣良的臉,表情恬靜知足,“他像你,肯定是世間少有的好孩子。”*房間裏。白歲安淚痕未幹,粗重喘息讓他胸脯誇張地起起伏伏,他對自己最親愛的雌父發泄完畢,那股愛與不愛背後更深刻的焦慮盤旋許久,蓄在嘴邊隻等一個更尖銳的峰值。“不許……”囈語卻從邊角響起。白歲安轉眼看過去,他那怯弱又沒有主見的雌父麵朝地,脖頸與身體九十度折損著,“不許說你雄父不愛。他不是不愛。他不是不愛。他那時候太累了,他隻是太累了。”白歲安對雌父的悲鳴無動於衷。他十八歲的心早就伊瑟爾進入家門的那一刻碎掉,在短短幾個月中淬煉得和鐵一樣。他承認雄父對自己曾經有愛,也必須承認雄父可能沒有雌父想得那麽愛。“我哭好了。”白歲安對雌父道:“雌父。你繼續哭吧。”“芋芋。”“不要這麽叫我。”白歲安道:“從今天起,我再也不要聽到這個小名。它令我惡心。我要訓練了,雌父,你也回自己房間去吧。”他毫不留情地放話,將白宣良無處宣泄的情緒與悲慟堵得嚴嚴實實。身體全部由水和破碎愛意的雌蟲踩著月光,跌跌撞撞一路前行,直到撞在走廊最盡頭的那間房上,他背靠在門房,疼痛片刻喚起現世的意識。“啊。啊輕點。”房間裏傳來的伊瑟爾歡愉與床板吱呀聲音,憑借著魔幻一樣的抑揚,白宣良冷清多年的身體與冰冷的門板融為一體。他胸膛縈繞的情愫完全炸開,淚水縱橫滿臉,不敢發出半點聲音自我折磨一樣,貼著門,聽著雄蟲與自己此生最討厭的雌蟲縱情。我真是個廢物。白宣良比過去都深刻地意識到這一點。他仿佛回到對郝懌告白那一天,內心燃起點最微小的火苗。無論晴朗,還是陰鬱,無論白晝,還是黑夜,他注視這點火苗,祈禱命運之神吹來一陣風。隻要風來,他這點火苗被熄滅,還是被吹脹都有了充分的理由。“郝懌。”白宣良心碎的喊著。他深吸一口氣,聞到情欲濃厚步步逼近,汗水與藥水揮發出的點滴消毒味,擁抱住他,將他從地上抱起來。“白哥?”郝譽無視身後伊瑟爾的捶地怒罵,全身心關心懷裏快要碎掉的雌蟲。他仔細用稍細膩的指腹擦去對方的淚水,湊近詢問,“我和伊瑟爾做,讓你不開心了嗎?”“嗯。”白宣良伸出手,攬住郝譽的脖頸,“郝譽。陪陪我吧。”第四十四章 伊瑟爾沒來前,郝譽睡在沙發、屋頂上;伊瑟爾來了之後,基於基因庫無處不在的指標和內心微不足道的齷蹉,郝譽頻繁在伊瑟爾房間大戰百來回。伊瑟爾同意,郝譽會揪住對方大做一場。伊瑟爾不同意,但說了極過分的話,郝譽也會揪住對方大做一場。不得不說,做久了郝譽還是得承認自己和伊瑟爾在某些事情上格外契合,他對伊瑟爾那張漂亮臉蛋越看越滿意。隻要伊瑟爾別展現他惡毒又愚蠢的腦子,郝譽還是很溫柔做到對方昏厥。不過,白哥來了。郝譽瞬間把伊瑟爾丟在腦後。他聽到門外有哭聲,直勾勾從床上蹦起來,拍掉身上的火,撿起不知道是自己還是伊瑟爾的褲子套上,連滾帶爬去開門。伊瑟爾躺在床上,臉上身上汗津津。他半掩著麵,從銀緞發中依稀看見白宣良傾倒在郝譽懷裏的姿勢。作為一個快失去的力氣的雌蟲,伊瑟爾沒辦法抓住從自己身上離開的郝譽,他痛恨郝譽牲/畜一樣的不知休止,手虛虛在半空中搖晃風,聲音掐出長黏的絲。“別去。別去。郝譽。”郝譽套上褲子,沒有任何猶豫走到門前。他留給伊瑟爾最後的交代是一層灑滿月光的背影。伊瑟爾和白宣良在郝譽心裏是兩類存在,他們從根子上就是不一樣的。當白宣良選擇突破這一層關係,完全展現出自己的脆弱時,伊瑟爾所有自認為的優勢都化為泡沫。他才是三者關係中的弱者。“郝譽!郝譽!”伊瑟爾狼狽掙紮起身,腰部疼痛令他倒吸一口涼氣。修克的好腰好柔韌繼承他的雌父,殊不知他的雌父因這種先天優勢在床上被雄蟲變本加厲折磨,如今隻能靠雙胳膊緩慢爬行到床沿,慢慢滾落到地上。那如水如銀如月光的長發瀑泄到地麵,露出霜色的腰肢與腰窩。越是探索,郝譽總能發現父子基因中的奇妙,他白日在修克身上看見兩口小小的腰窩,夜晚便在伊瑟爾身上用口舌與手指探索腰窩對雌蟲身體的影響。他啜飲,啃食。因此,留下的紅印斑駁如雪地紅梅成為伊瑟爾掙紮時唯一的顏色。白宣良躲在郝譽的懷抱中,正看到這幕鮮紅。他的眼淚唰唰流淌到郝譽的胸口上,湧入伊瑟爾親手抓出來的溝壑縱橫中。郝譽和郝懌確實是兄弟。他們兩的心從一開始就是偏著長的。享受過二人的偏心後,怎麽還能放開手呢?白宣良內心升起隱秘的優渥感,他明知道這是不對的。可現在,他在那一句期艾請求實現後,怯弱雌君的外表正隨著他最恨雌蟲的苦相苦叫,一個洞一個洞燒出深深焦黑,露出內心最肮髒最野蠻的存在。他想要郝譽。也許換一個雄蟲也可以,但郝譽是最好的。白宣良收緊手臂,他再次為自己這卑劣的想法啜泣起來,被雌子和迄今所有事情傷透的心靈發出幽幽歎息。“白哥。”郝譽是不會理解這種痛苦的。他所交好所深愛過的雌蟲全部是堅毅的軍雌。他的感情發展素來是隊友-炮友-摯友-摯愛。白宣良這種乖巧、自卑、怯弱的弱小雌蟲,未來也可能一直弱小無助下去的存在,還是第一次出現在郝譽的世界裏。郝譽不知道怎麽捧起一束快要碎掉的水與月色。他在前進的過程中變化姿勢,最後用手托住雌蟲的臀部,像是抱著孩子般,好叫雌蟲把身心全部交給自己,半個胸口水噠噠往下流淌鹽漬,風吹涼颼颼發抖。白宣良往郝譽更深處尋求慰藉。他們進入房間,坐在床上。郝譽聞到白宣良身體上傳來的柴米油鹽氣味,混合著床鋪上洗衣物與太陽的香味,一種具象化的溫馨生活鋪麵而來。“白哥。”“白哥。”郝譽笨拙哄人,“我不做了。我這幾天都不找伊瑟爾做,你別哭了。”伊瑟爾哪裏有白哥重要。郝譽反複傳達中心主旨。他不敢大聲對白宣良說話,生怕這個雌蟲為自己為其他事情更驚恐,將胸口一片衣襟全部哭濕。郝譽稍微低頭,朦朧月色中他正能清晰看到白宣良大片眼淚暈開領口到胸脯的衣物,他總把最好的衣料給其他人穿,劣質布料沾水後透出大量肉色,雌蟲不加鍛煉隻因激素發育出的胸脯與自己的肌肉貼合在一起。呼,便貼合。吸,便拉扯。水聲,布料拉扯聲,呼吸急促與斷錯哭泣聲。郝譽想,白宣良這一刻說什麽,他都會照做。“今天,能不能陪陪我。”白宣良說話太輕,他嘴唇嚅動,哈氣一般發出邀請。片刻後,他別開臉,呈現出第一次越界的不堪,“就今天。”火燒過一次,足夠了。白宣良會用一生去懷念這場轟轟烈烈的野火。他對郝懌至今未開口的怨恨與情愛,轉移到郝譽身上,醞釀成瓶他自己的一廂情願,不能言說不能忘卻,道不明理不清的野望。火,燒過一次,足夠了。“郝譽。”白宣良纏住郝譽的腰,靠在伊瑟爾曾經依靠過的地方,再次呼喚對方的名字以提醒自己,“郝譽。”“明天也可以陪你。”郝譽不假思索道:“今天,明天,後天,大後天。隻要我在,白哥隨時可以找我。”“你和芋芋都是我重要的家人。”不。不是這樣的。白宣良臉輕蹭郝譽的腰腹,像貓,又像擦拭新淚。他被郝譽抱起,貼著胸平躺在床上,膝蓋碰著膝蓋,手臂互相交疊,嘴唇相近。白宣良臉上一切淚痕都被郝譽血脈裏奔湧的藥性與熱浪吹幹,他們翻滾到一起,不是那麽激烈,不是那麽過火,卻如此恰到好處。一棵樹,與纏繞樹而生的藤蔓,本該如此。“白哥。”郝譽喊著,湊近,遲遲沒有落下一吻。他在黑夜中,遲疑,猶豫,最後換了新的稱呼,一聲又一聲招架雌蟲的泣淚。“宣良。”“宣良。”雌蟲獨自居住的小屋,隔壁就是他唯一雌子的房間,門尚未合攏,偶爾有腳步聲簌簌爬過。白宣良眼瞼上沾滿淚珠,他分不清折射在自己眼中的是月光還是郝譽雙手機械的冷光。他自覺像一株晚開的花,終於綻放,成為果實落入柔軟的草窠,沉沉入睡。二天,就在郝譽的胳膊上醒來。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雌蟲,伸出手撫摸自己的小腹,厭惡、淒慘、悲傷混合扭曲的滿足填滿了他自己。白宣良一陣背後發涼,接著是報複性的快感泄洪般衝垮他全部的理智。他回味起伊瑟爾在地上爬行時的慘狀,回味郝譽在自己身邊完全屬於自己的那一刻,但最後,他還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最愛的雄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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