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回去,沒有和哥哥見到最後一麵。“他病死……很好,沒有被寄生體吃掉。可是。就因為哥哥是病死的,他是真的病死了。我才一直無法釋懷啊。”如果哥哥是因寄生體死亡,郝譽會毫不猶豫用畢生獵殺寄生體;如果哥哥是因為他人毒害死亡,郝譽會讓所有手段讓對方生不如死;哥哥以任何非自然的方式死亡,郝譽都有機會挽救他,嚐試用各種方式彌補痛苦。唯有,疾病。躺在床上,日複一日看著自己衰敗,生機消亡,等待無法歸來者的哥哥。郝譽隻會責怪自己為什麽不早點回去呢?為什麽無法回去呢?他竭力讓錯誤變成別人的,以惋惜自己無法和哥哥再次共度的美好時光。他竭力想要保護芋芋和白宣良,最後卻又因為讓芋芋受傷,讓白宣良難過。他竭力想要見的存在,想要維護的希望,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他的生命放眼望去,居然隻有太陽一般的守財奴永恒不變,等待他用生命去攻略、去虐殺,直至終點。“我的生命隻剩下太陽了。”郝譽道:“你理解這種感覺嗎?”“郝譽閣下……”原來,引導計劃是為了這一刻存在。亞岱爾看著郝譽眼瞳,那裏高牆遮蔽一切,唯有太陽高懸天空永不墜落。他全身心望著太陽,眼瞳從渙散到凝聚,最後隻剩下一輪圓環不停旋轉。藏寶庫的詛咒,永不遲到。如果郝譽再次進入藏寶庫,他會被心中那一輪太陽攻略,成為千百年來無數守財奴寶藏中的一員。如果郝譽不再進入藏寶庫,他將失去生活的意義,完全腐爛在外麵的世界。“其實……”亞岱爾第一次覺得話那麽小,那麽窄。他艱難將字一個一個擠出來,牽扯出郝譽。引導計劃。引導。“其實。郝懌閣下。”就是這個時候。“郝懌閣下是被寄生體殺死的。”亞岱爾道:“他被寄生體割頭了。”郝譽的眼睛忽然閃爍光芒,接著他的麵頰淚水無法遏製地湧出來。“我就知道。”軍雄絕望地說道:“我就知道,哥哥不會這麽死掉。”亞岱爾痛苦閉上眼睛,不敢看郝譽說瞎話的眼睛他想起他們坐在屋頂上看孩子們訓練的某天,郝譽嘲笑修克跳入白歲安陷阱。“哦~真像個蠢兔子。”郝譽嘲笑道:“明明看出來了,怎麽還往裏跳。”第一百零四章 【譽譽。我親愛的弟弟。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該死了。1317將你從我手中抱走時,向我承諾他會保護你一輩子。他是個非常好的軍雌,溫柔穩重,你七歲時專門教育哥哥找雌君就要找1317這樣的軍雌……你不知道哥哥一直很討厭軍雌,因為他們把你從哥哥身邊帶走。……哥哥很少這麽抱怨,抱歉,哥哥隻是有點想你了。時間過得真快啊,不知道你年中的蛻殼如何?尾巴會不會癢,甲殼有沒有長好。千萬要注意縫隙裏清潔,要是砂礫和葉子掉進去,晚上會疙瘩得睡不著覺。你身邊也沒有朋友幫幫你,哥哥聽軍雌們說你又不穿衣服。不可以這樣,你會著涼生病的。】郝譽拿到哥哥寫給自己的信。“這是最後一封嗎?”“從時間上看,是的。”軍部回應道:“這封信有些特別。郝懌閣下贖出伊瑟爾後斷斷續續寫了很久。郝譽閣下,這封信應該能解答你所有的問題。”他們站在冰冷的冷藏室。郝譽拿著信件,麵對一具無頭屍體,上下打量之餘他猜想這真的是哥哥,還是基因庫隨便找來代替哥哥的屍體白宣良親手簽字將哥哥送入焚燒爐,見證哥哥灰飛煙滅是真是假。答案都不可考究了。哥哥留下的信件筆記逐漸淩亂,幾乎間隔幾段就出現一個小小的日期,郝譽每向前閱讀一段,都產生恍若隔世的錯覺。【雄父昨天與我打通訊。他哭得很厲害,一哭起來和過去一樣開始罵罵咧咧。他先說不應該讓我孵化你,再說不應該縱容我和宣良在一起,最後說無論如何都應該強迫我找一個強壯的雌君。“你是我們計劃內最後一個孩子。”是這樣的,哥哥得到了整個家族的愛,譽譽用的東西都是哥哥剩下的、譽譽就連得到的愛都是哥哥身上溢出來的多餘的愛我不想這麽告訴你,現如今說出來也沒關係。譽譽你在十幾歲便察覺到這一點。譽譽。你是聰明的孩子。哥哥開始頻繁發燒,身體滾燙到無法握住電子筆,智能軟件也無法分辨哥哥的聲音了。先前一些信件有伊瑟爾代筆,也有宣良代筆,他們字寫得好看,抄寫的軍雌會更方便點。而這一封,哥哥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們代筆。哥哥想同你單獨談談,第一次把一切都告訴你,承認你不再是個需要哥哥安慰寵愛的孩子。這封信你不一定要看到,也不一定會讀完,如果你能順遂度過一生,這封信會被軍部永久封存,在你第一個孩子破殼後徹底銷毀。讓我們從1317開始說起吧。】1317。郝譽第一個雌蟲。他是他的養育者、啟蒙者、隊友,同時是第一個孩子的生父。【1317初次拜訪,便告知我:他是軍部給你選定的雌蟲候選之一。其餘小軍雄也會有各自的雌蟲候選,他們是他們的養育者兼成年啟蒙者。1317在你一歲時嚐試各種方式帶你走,你都不願意。大概是上一位軍雌強製帶你離開,讓你覺得害怕,你大哄大叫用乳牙咬軍雌們的手,尾巴甩來甩去怎麽都不願意離開哥哥。研究員說軍雌們都太強了,讓你對雌蟲過分警惕。於是,哥哥想起了白宣良。他因太弱小成為你唯一不排斥(或許是無視)的存在。1317花費三個月的時間讓自己變得像白宣良那般悄無聲息,又用了兩個月時間和你玩在一起,在最後一個月時將你抱走。你毫無知覺。臨走前,你還以為是最尋常的一次沙丘玩樂跟著1317坐上地麵車,對車窗外的哥哥揮手。哥哥回去大病一場。那場疾病中一直是白宣良照顧哥哥,他是個好雌蟲,逐漸我們越走越近我看著他覺得他是個好雌蟲。同時我恍惚似乎他在,你就在某個角落,和過去一樣甩尾巴揚沙子把玩具弄得七零八落宣良真的很好。好到我不知道怎麽拒絕他的善良。協會勸說我應該找個更好的雌蟲,我也用這套說辭。白宣良有什麽錯呢?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我或許才有錯,我虛偽地想用他製造你還在的假象。雄父雌父和邦比德為此對我失望透頂,他們無法說是你的錯誤,也不忍心說是我的錯,便全怪罪到白宣良身上。這反而讓我越發憐愛白宣良,我可憐又有點愛他,我對他好逐漸從幻想我們是一個家的成員到真的愛他。我情願為他那點自卑和怯弱買單,再看著他一點點煥發光彩,長出新的獨立健全的品格。我完全忘記另外一件事正在發生:我曾經愛慕過的雌蟲以我的名字勾搭上我最好的老師兼朋友亞岱爾。他們共同毀掉我為數不多的交際圈,讓我成為地方上的笑話,我發誓不會再給他們好臉色,專心致誌孵化蟲蛋,隻和小蟲崽們打交道。……譽譽,協會非常缺雄蟲。他們每年都強製雄蟲進行義務孵化,我並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如果不這麽做,每年會有大量蟲蛋因無法孵化死去。每次看到那些小小的蟲蛋,我都能想到你小時候。是以,伊瑟爾抱著蟲蛋出現在我麵前時,我無法拒絕。我答應他無理的請求修克。那孩子天賦很好。奇怪的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想起很多年前的夢,那個夢境中你與一個雌蟲在巨大的太陽下奔跑。我與雄父談論過,雄父認為我是曬昏日頭;桑.亞岱爾那時已經是出色的解夢師,我找他解析太陽與你與雌蟲的意象。“那個雌蟲能讓你在無窮的痛苦中得到解脫。”大抵如此。解夢師不會將一切說得太清晰,他們還要做生意。我抱著修克,凝視著他那張臉,恍惚中察覺他與我夢境中的雌蟲如此相似他這份令人不安的相似,到底來自亞岱爾家族,還是來自伊瑟爾,還是他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雌蟲?哥哥不知道。作為普通雄蟲,軍部和基因庫不建議我插手你的事情。但想到我孵化你,可能又孵化你未來的雌蟲,強烈的荒誕與不該出現的喜悅湧上心頭。我們兄弟以如此詭異的方式再次鏈接在一起,好像我所有心血都被抽取出來凝聚到你的未來中,未來你所生育的每一個孩子都將流著哥哥的心意。哥哥開始嚐試愛護修克,去供養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時,伊瑟爾把修克抱走了。如同1317把你從哥哥身邊抱走那樣。伊瑟爾把修克從哥哥身邊抱走了。索性,第二年,芋芋出生。哥哥的注意力稍微轉移,麵對宣良產生的心悸與不安也在芋芋的牙牙學語中消磨。不管修克、伊瑟爾或者某個亞岱爾雌蟲是不是你未來的雌蟲。芋芋永遠是你的親侄子,他身上流淌著哥哥的血,也流淌著與你相似的血。三年,我患上枯萎症。雌父斷定這種有伊瑟爾的事情,他去伊瑟爾本家大鬧一場,沒鬧出什麽事訕訕回來。雌兄們也紛紛看望我,他們都有事,我不想太麻煩他們,最終麻煩了宣良。他真的是個好雌蟲。我卻如何都忘不掉那個夢,忘不掉修克。特別自1317與你未出生的孩子慘死後,我下定決心,必要讓你獲得幸福於是,前不久,我一意孤行將伊瑟爾贖出來,試圖從他口中得知修克的下落。伊瑟爾.南。毫不避諱地說,我曾傾慕他。在年少不善言辭的我看來,他是如此光彩奪目,站在一眾雌蟲中間如此熠熠生輝。我為他說的單句話心動,為他當眾奚落自己痛哭,和對宣良那種愛意不同,伊瑟爾.南叫我第一次明白什麽是單相思,我希望別出現在我麵前,又希望他高高在上地忽然閃爍下我的生命,而非現在這樣狼狽不堪地與我同床共枕。恐懼。不安。但我又希望他能早日告訴我修克的下落,我察覺他正在打壓我的雌君,宣良的生機迅速弱化沒有生病的我,他不會落到如此地步說到底,這個家正彌漫著種令人汗毛倒立的氣息。譽譽。我可能會死掉。比起那個夢境所察覺到的東西,我開始做一些更混亂的意象:毫無邏輯的圓環,巨幕般的極光,從山脈一側噴湧出的日珥,旋轉後高高將我拋棄的太陽風暴,炙熱吹疼我的皮膚。醒來後,枯萎病讓我撩火燎心,最終分不清到底是夢境帶來的幻痛,還是真實的身體傷害。所以,我說,我會死掉……宣良與芋芋正在遠離我,如果有一天他們殺了我,請不要怪他們,他們也有自己的苦衷,忍受這樣的雄主和雄父一定太煎熬了;伊瑟爾每日篡改我的遺囑,模仿字跡偽造證明,他無視我輕視我,總當我不存在,如果有一天他殺了我,肯定是因為錢財或其他貪欲,這種家夥被寄生體控製我絲毫不在意。如果是寄生體,無論它正寄生在白宣良、伊瑟爾身上,還是芋芋、修克身上。你都要把他們殺了。軍部和協會會竭力幫我留住真相。他們從小培養你,愛護你,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欺騙你。譽譽。譽譽。如果哥哥死於非命,沒什麽好害怕的,哥哥隻有一件事情要懇求你:讓哥哥完完整整地離開世界吧。哥哥想要最後一次看看你。】郝譽合上信。他走到屍體麵前,撩開上麵蓋著的罩子。他俯下身,先從對方的蠍尾開始觀察:寒霜覆蓋在尾勾上,藏匿尾針的孔洞萎靡得不成樣子,因營養失衡導致的膿腫依稀可見。而往上,是整條幹癟枯黃沒有任何美感的蠍尾。“誰殺了他。”“寄生體。”“怎麽殺的?”郝譽盯著坑坑窪窪,殘留大量齒印的脖頸處,詢問一個自己早知道的問題。軍部也按照他的設想,回答道:“被寄生體咬下大腦,死了。閣下,這就是守財奴一脈的作風,羅狄蒂閣下也因割頭而死。”“我知道。”郝譽比任何軍雄都了解守財奴一脈的作風。他將那份信折疊好,輕輕放在哥哥手側。他已完全相信這就是哥哥的屍體,但潛意識中,他又忽然希望白宣良所言將哥哥火化是真的無論真相是哪一個,他的哥哥不在了。哥哥死得完完全全。乃至病死,被殺死,都隻是他死亡前自由選擇的注腳。郝譽捂住嘴巴,大口呼吸,冷庫的空氣讓他不適。他來到外麵,被太陽曬得緩過來一些,他說,“我要去藏寶庫。”他要把哥哥的腦袋找回來。他要和哥哥信件裏所說的一樣,讓哥哥完完整整離開世界,讓自己最後看哥哥一次。第一百零五章 三期任務如期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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