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了。”“出去的路不好走咧。”“還提著行李。”又是一陣靜默,有人說:“那我送他們出去?”“你去吧。”“那我去了?”“去。”那人去了,開著一輛小三輪出了門,路過另一家的時候有人問他,“這是去哪?”“去送送。”“你開我屋裏那輛去,村裏出去的路石子多,我那輛新的還防震。”“行。”最後,一輛紅色的三輪車停在了宴聆青他們旁邊,一番“哐哐”之後,他們終於到了平坦的山腳下。叫的麵包車已經在等著了,送他們出來的人沒說什麽,騎著小三輪又回去了。望著那人遠去的背影,吳昭昭感歎道:“這也是變化啊,挺好。”宴聆青點頭,“三輪車挺好玩的,就是震得屁股疼。”江酌洲嘴角微揚,望著他說道:“把路修一修就不會了,我會讓人聯係,商量一下是個什麽個章程,再捐助一筆資金。”“好。”離開封槐村,回到a市,是鍾創來機場接的人,休息一天後,鍾創叫上何虞,幾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周培柯這一次是真的死了,所有人都為此徹底鬆了一口氣,他們人生都會回到正軌。……宴聆青用功德穩定了江酌洲的狀態,江酌洲的氣色比去封槐村之前好了很多,但現在又到了他取心頭血固魂的日子。宴聆青已經知道這件事,江酌洲也沒再特意避著他,從醫生抽血,到將心頭血滴入小殘魂眉心,宴聆青都在旁邊看著。“好了,拿去吧。”小殘魂大多時候都是跟著宴聆青,施完固魂咒後,江酌洲便把它遞了過去。宴聆青拉開口袋讓他放進去。小殘魂一直沒什麽變化,似乎保持這樣半透明的狀態就已經是它的極限。宴聆青又盯著江酌洲的臉看,他又是那種慘白慘白的臉色,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但表情看上去又像很輕鬆,甚至嘴角是微微翹著的。江酌洲:“我沒事。”宴聆青立馬道:“我不信,你一旦痛苦的時候就不愛我了。”少年語氣堅定,目光認真且澄澈,江酌洲迎著這樣的目光怔了兩秒,隨後側過身,一手撐在桌沿,聲音很低,“我一直是愛你的。”無論江酌洲有多壓抑這種情感,也無論他們之間隔著什麽,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他都知道自己是愛他的。從前世到現在,他都□□聆青,但宴聆青從來沒懂過。宴聆青看他躬身撐著桌沿的模樣,以為是被他點破就不再裝了,走過去用手輕輕撫著他的背,說道:“我想說這樣還是太慢了,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完全修複自己的魂魄,你又還需要取多少次心頭血,我想快一點,如果你能像那天抱著我親的時候一樣,要不了幾次,我就可以做到。”“你那時候說讓我等等,等到現在可以親了嗎?”聽著少年坦誠直白的話,江酌洲手指一點點收緊,眸裏神色晦暗不明,終於,他深吸了口氣,拿下還在背上作亂的手,“宴聆青。”“嗯。”江酌洲直視他的眼睛,問道:“不好奇我前世和你的關係嗎?可能是仇敵,可能是我害死了你。”“不是你把我留下來的嗎?”“我怎麽把你留下來的?那把劍碎魂,你已經見識過它的作用,沒想過自己的魂魄狀態和它的關係嗎?”他的魂魄……是一塊一塊碎片合成的,醜陋的怪物碎裂在那把劍下,江酌洲拿著劍叫怪物“阿青”。江酌洲看到他的神情,有些艱難地開口,“想到了什麽?”“以前……我沒死之前變成了怪物嗎?然後你殺了怪物我就死了,”宴聆青說這些的時候還是很平靜,平靜到不像在說自己的生死,“沒有關係,我也不想當那樣的怪物。”怪物?江酌洲想到那隻猙鬼,宴聆青引開猙鬼之後發生過了什麽?哪怕有很多疑問,江酌洲暫時沒有去管,他沉聲問道:“沒有關係?不管什麽原因,死了就是死了,死亡的痛苦……不恨我嗎?”“不恨。”“不恨還是不懂恨?”宴聆青疑惑地望著江酌洲,他都成怪物了,又不想變成怪物活著,所以甘願死在江酌洲劍下,這樣的話為什麽還要恨?至於死亡的痛苦……他已經忘了生前的記憶,看到的那一幕也僅僅是看到而已,他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有多痛。怪物是猙獰著吼叫而死的,靈魂碎裂的痛,一定難以承受,但忘了就是忘了,不恨也就是不恨。“我是不恨,”宴聆青仰頭直視著江酌洲的眼睛,再次堅定給出了答案,“我知道什麽是恨,我體驗過白裙小姐的恨,體驗過鍾創和何虞的恨,在最早的時候也體驗過你的恨,我知道那是什麽感覺,我不恨。”他想了想又真誠發問:“死亡的痛苦我想不起來了,你一定要我記起來才可以嗎?”江酌洲心頭一震,眼神驀然收緊。他意識到自己鑽入了牛角尖,他太過於介懷自己殺了他。前世的自己或許也是一樣,他知道自己一定要下手,也的確下手殺了宴聆青。但他無法接受,無法接受自己愛的人魂魄碎裂在自己劍下。宴聆青不恨他,執著於恨與不恨的一直是他自己。他恨的也是自己。“你……你什麽都不要再去想,”江酌洲啞聲道,“你這樣就很好了,不要再去想。”宴聆青重重點頭,他也不想去想,怪物也太醜了,“那我們可以親了嗎?”江酌洲:“……”江酌洲呼吸一滯,隨即視線從少年臉上移開。麵前的人就像一隻純潔無辜的羔羊,他在直白邀請他,可以任他為所欲為,但他全然不懂這代表著什麽。江酌洲驟然發現自己剛從一個牛角尖走出來,又走到了一個無法輕易繞出來的死胡同。喜怒哀懼愛惡欲,以七情築七魄,宴聆青已經懂得不少感情,但他不懂愛和欲。他要明白什麽是愛什麽是欲,就必須感受足夠的愛和欲。怎麽感受他已經把方法擺了出來,但對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肆無忌憚暴露自己的欲望和禽獸又有什麽區別?第72章 江酌洲沒有親,他把宴聆青哄走了,但江酌洲是禽獸,比他想象得還要禽獸。深夜,江酌洲陷入睡夢中,不受他控製的記憶融和再度開始了。“師兄!”少年模樣的宴聆青跑過來在他麵前站定,已經過了18歲,和現在的宴聆青幾乎沒有區別。他蹙著眉頭,眼帶焦急,“師兄,為什麽我不能去?你們總說我天資聰穎,已經可以獨擋一麵,如今猙鬼出世,為禍人間,我卻隻能留在這裏等消息,師兄,我想和你還有其他師兄師姐們一起去除掉猙鬼。”“猙鬼以人類血肉為食,吞噬是它的本能,一出現少則吞噬一鎮,多則一城,速度極快,連消息都難以傳出,如今雖是各大玄門世家聯手,但天下之大,我們也還沒能得到猙鬼的確切方位,就算有確切位置,趕過去也不一定能來得及,所以留守各地的力量是必備的。”“阿青,你不是隻能等消息,一旦猙鬼在這裏出現,你就是一份戰力。”宴聆青一怔,挺直胸膛,眼神堅定,“我知道了師兄,我一定守好宴家,守好晉城!”但話說完他又萎靡下去,“我聽說猙鬼第一次出現是在千年前,那時戰役不斷,血流成河,猙鬼就是在這些血肉中誕生,它以血肉為食,無法真正殺死,隻要世間還存在殺戮,它就能再次凝聚肉身,重新出世。”“師兄,不管是殺掉猙鬼還是封印猙鬼,都隻能保持兩三百年的平和嗎?”“是,暫時還找不到任何方法,猙鬼是無魂之物。”如果有魂,一旦將魂魄剿滅,魂飛魄散後將再難存於世間,但猙鬼偏偏無魂,還能借助血肉凝聚肉身。“不管封印還是斬殺,都是拿命去填,師兄,我害怕……”“別怕,猙鬼沒那麽快到晉城,在那之前我會將它封印。”話剛說完,少年突然撲進他懷裏緊緊抱著他,臉埋在他肩頭,聲音悶悶傳出來,“我是怕你……怕你有危險,師兄,你會平安回來的對嗎?”他垂眸看著懷裏的少年,眼眸深暗,然後一手輕輕將人環住,“阿青……”“嗯?師兄?”少年從他懷裏起身,眸光清澈地看著他。“沒什麽,等我回來就告訴你一件事好嗎?”“現在不可以說嗎?”“再等等,等我回來。”再之後他追尋到猙鬼的蹤跡,封印失敗,猙鬼逃脫,失去猙鬼蹤跡後,他心裏極度不安,卜算一卦後,便往宴家所在的晉城而去。宴家破敗不堪,猶如經曆一場大戰,宴聆青引走猙鬼,生死不知。時隔半年,他平安回來了,他卻不在。猙鬼醒著的時候在吃人,睡著的時候哪怕在附近也很難察覺。這次他根據宴聆青的信息做了推算,然後在一處荒林之中看到了猙鬼。他原本以為猙鬼還是和以前一樣隻有本能毫無思想,但不一樣了,尤其在他試探著叫出“宴聆青”的名字後。猙鬼吞噬了宴聆青的肉身,還吞噬了他的魂魄,宴聆青的魂魄和猙鬼的肉身在融合。這是聞所未聞的事。而且,猙鬼的力量再加強,宴聆青也逐漸失去神誌,等他們徹底融合,宴聆青不會是宴聆青,他會是一隻有強悍肉身和魂魄的猙鬼。有魂可以剿滅,但那時候誰還能是猙鬼的對手。江酌洲不行,哪怕還沒有徹底融合,在宴聆青失去神誌,猙鬼對他動手的時候他已經難以應對。已經不是能不能下手的問題,而是他殺不了他。他跟了猙鬼三天,眼睜睜看著宴聆青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他還是不知道那一線生機在哪裏。後來是天罰,一道道天雷劈在猙鬼身上,猙鬼匍匐在地,無法動彈,但還沒有死。這時候隻要他走過去,輕輕一劍就能讓他神魂俱滅,但他在他麵前站了一夜,那一劍始終沒有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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