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殺掉千尺之外的刺客,隻有龍吟可以做到,周典一躍跳到岸邊,來到卜屠玉麵前,沉聲說道:“借弓一用。”


    周典全身布滿傷口成了血人,血呼啦的模樣,嚇得狗卞直接抽了過去,有兩萬隴淮軍壓陣,卜屠玉麵不改色說道:“你誰啊?憑啥借給你?”


    周典無禮說道:“不借的話,我就搶了。”


    卜屠玉壞笑道:“本少爺的弓你都敢搶,知不知道……”


    沒等他自報家門,周典碩大的拳頭已經砸到眼前,勢大力沉,比起軍中高手不遑多讓,卜屠玉出身固州,有股子隴淮軍的擰勁,既然打,那就打,喊人來不算好漢,稍加閃躲還了一拳,可打了個寂寞,轉過頭,察覺周典已然走遠,手裏握著自己那把龍吟大弓。


    被人擺了一道,卜屠玉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抄起短刀上去拚命,周典頭也不回,淡淡說道:“逍遙境太白士就在你的頭頂,不想死的話,乖乖跑回家去,告訴卜刺史,有人刺殺刑部官差,趕緊調集兵馬相助,這把弓,一會奉還。”


    太白士刺殺刑部官差,放到哪裏都是稀罕傳聞,親自目睹白河離奇一幕,更加坐實了周典的言辭,卜屠玉神色陰晴不定,哼了一聲,說道:“姑且信你一回,要是敢騙我,把你剁成肉泥!”


    山巔之上。


    被識破身份的第五樓撩開黑袍,露出蒼白臉頰,含笑說道:“這般年紀能踏入無極初境,真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可惜無極境畢竟是無極境,半點做不的假,強行跨境施展術法,會導致修為凝滯不前,或許還會倒退,本該十年內入逍遙,你這一胡來,逍遙成為鏡花水月,為了河中那小子,賭上自己前程,值嗎?”


    白衣女子嘴唇由紅潤變為深紫,不住發抖,顫聲道:“沽名釣譽的老賊,心胸狹隘,不擇手段,我入不了逍遙境,你也成不了謫仙人。”


    “那倒未必。”


    第五樓笑盈盈道:“道道生仙人,道道通九天,萬千大道,隻要誠心苦修,總有成仙登天的機會,你沒聽說,一甲子之前那名魔頭,靠著殺性聞道,都能扶搖直上九霄。老夫聰穎明悟,又有貴人扶持,登頂仙人境指日可待,倒是你,白白浪費了天縱之資,可惜,實在可惜。”


    白衣女子冷笑道:“你我雖然同為術士,但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入的是旁門左道,我走的是參天大道。”


    說話之際,她十指掐起法訣,隻見幾塊石頭劃出詭異弧線,頃刻間來到第五樓腦後。


    “雕蟲小技,也敢自取其辱。”


    第五樓揮揮手,石頭驟然炸裂,右手憑空寫了一個五字,隨著最後一橫完畢,竟然變出牛犢大的五字火球。


    術士操控天地之威,精疏不同,因五行相克的關係,有的善火不善金,有的善水不善土,第五樓是以控火著稱,火是他的本命,可即便如此,他也能在極寒中控冰如控筆,尚遊刃有餘,足以證明太白禦士的強大。


    第五樓微笑道:“天寒地凍,送你一把火,暖和暖和。”


    五字火球轉瞬即逝。


    見到勢頭不妙,白衣女子十指交纏,掐訣掐出殘影,火球抵達身前時,一陣狂風升起,五字火球左突右衝,在狂風的阻攔中,隻有幾縷火焰滲透過去。


    麵紗經過高溫襲擊,大多燒成了灰燼。


    露出半張麵容。


    處於嗔怒的鳳眼,鵝頸修長,櫻桃小口,多一分則滿,少一分則寡,帶著不輸男子的英氣,半張臉,也足以傾國又傾城。


    第五樓雙手攏袖,擺出高高在上的倨傲姿態,得意笑道:“八大家族都有不為人知的辛密,琅琊李氏,嚴禁李氏子弟修武,為了族人安危,李家跟墨穀訂立攻守同盟,墨穀護李氏周全,李氏保墨穀昌隆,蠅營狗苟,已有二百餘年,老夫猜的不錯的話,你是墨穀的人吧?”


    墨穀是大寧最為神秘的存在之一,幾乎不問世事,一甲子之前,倒是有位劍修走出墨穀,憑借驚為天人的劍術,半個月之內,竟然連挫十幾位逍遙境高手,包括有資格問鼎前三甲的劍道宗師晏先生,技藝之玄,已非凡間所能容,整座江湖噤若寒蟬,害怕這初生牛犢找到自己頭上。


    可那名劍修猶如曇花一現,消失的無影無蹤。


    墨穀,也正式進入江湖眼簾。


    隻有極少數人,知道墨穀和琅琊李氏的關係,當年相國李季同遭遇刺殺,千鈞一發之際,那位劍修從天而降,跟大周謫仙人拚死一戰,兩人從永寧城打到保寧都護府,又從保寧打到北疆,據傳聞,有人看到那名劍修披頭散發,渾身是血,手中名劍早已碎裂,是從農夫手中搶過鋤頭,追著大周那名謫仙人狂揍。


    直至趕出大寧疆土。


    鋤頭劍仙,一戰封神。


    隻可惜,至此以後,那名劍修再也沒有出現過。


    白衣女子輕聲道:“墨穀護的不是琅琊李氏,而是大寧忠良。”


    第五樓搖頭笑道:“說的天花亂墜,還不是為了掩蓋私欲,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欲蓋彌彰。老夫很奇怪,墨穀以劍術名聲大噪,怎地出了一名天資絕頂的術士,難不成墨穀劍神逝世之後,劍法便失傳了?”


    鋤頭劍神的傳聞太匪夷所思,第五樓又是親曆者,所以帶了幾分敬意,不敢褻瀆。


    白衣女子正色道:“劍術,法術,萬術歸宗,都可斬殺奸佞。”


    白衣女子猛然睜大杏眸。


    第五樓出手了。


    一條長達百尺的火鏈悄然浮現,如大蛇盤旋。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第五樓能活到百歲高齡,一是靠修為高深,二靠的就是不要臉,無論殺誰,都要緊密策劃一番,之前雙手攏入袖中,正是在掩蓋施法動作。


    白衣女子罵了聲卑鄙小人,再次掐出法訣,雙手劃出兩個漩渦,白河之水宛若被鯨吸牛飲,匯聚成兩道水柱,可沒等凝聚成壁,滔天火蛇奔襲而至,白衣女子蹙起秋娘眉,急忙將水柱橫在身前。


    怪異的是,火蛇急轉而下,距離白衣女子十丈時忽然下墜,直奔白河河麵。


    白衣女子終於醒悟,第五樓的目標並非自己,而是李桃歌。


    劍山之巔的第五樓心滿意足,伸了一個懶腰,呢喃道:“李家小子,灰飛煙滅吧。”


    肋下隱隱感受到一股勁風。


    嗯?


    第五樓斜眼望去,龍吟弓射出的箭矢,正急速朝自己射來。


    “不可能啊,區區靈樞境的武夫,稍大點的螻蟻罷了,怎能看到本尊?”第五樓自言自語道,根本沒想到看穿他的不是周典,而是刺殺目標李桃歌。


    白河河麵,百尺火龍張牙舞爪奔向李桃歌,正欲將他燒成灰燼,憑空又浮現出一朵巨蓮,比之前的更大,更厚,更為壯觀。


    水火相撞,驚天動地。


    李桃歌處在中心,任憑水火將他吞噬。


    刺殺完目標,第五樓揮揮衣袖,想要驅趕煩人的蠅蟲,可當他抬起視線,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柄毫不起眼的冰劍,悄無聲息來到頭頂。


    冰劍散發出微弱光芒,似乎跟普通冰錐無異,可第五樓探查到了裏麵蘊含的恐怖力道,足以將肉身碾成齏粉。


    第五樓眯起雙眸,心有餘悸道:“你不僅僅是無極境的術士,還是無極境的武道宗師!”


    法武雙修。


    白衣女子嘴角勾勒出美妙弧度,說了幾句氣死人不償命的話,“老傻瓜,我有給你說過自己境界嗎?上了年紀喜歡胡亂瞎猜,笨的和豬一樣。”


    殺身之禍就在頭頂,第五樓顧不得爭搶口舌之快,雙臂急舞,四周多出一個淡黃色光環。


    冰劍輕輕劈下。


    光環破碎,黑袍驟然一分為二,人卻消失不見,隻留下些許血跡。


    “保命符真舍得用啊,不愧是活了百年的老烏龜,跑路功夫一流。”


    白衣女子淡淡說道,隨後朝河麵望去,歎了一口氣,說道:“又是寒冰又是烈火,沒成灰燼就不錯了,是死是活,看你的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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